村長用激動到顫抖的聲音,對着新來的人講完了剛纔發生的事情,幾個人齊齊鬆了口氣。
張萬生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蘇進,道:“小子,你運氣真不錯啊。”
蘇進笑了笑,問道:“張前輩,你出什麼事了嗎?你四天前就出發了,怎麼現在纔到?”
張萬生擺了擺手說:“等會再說這個。”
他轉向周離,非常鄭重地道:“多謝你們及時趕到,不然,我這個小朋友可能真的要出事了!”
周離還是很尊重老人的,他站直身體,道:“沒”
剛剛吐出一個字,從卡車的車斗裡又跳出幾個穿着白色迷彩服的士兵,小跑着到周離面前,行禮道:“長官,任務已經完成,任務目標已經”
說到這裡,申隊長表情有些異樣,看了張萬生一眼,清清嗓子道,“託這位老前輩的福,任務目標已經逮捕!”
後面幾個士兵已經把那三個盜墓賊抓在了手裡,甚至他們還順便把尚泉水也抓出來了。
到了這種境地,三個盜墓賊已經束手就擒,沒打算再繼續逃跑了。他們垂頭喪氣地被士兵們抓着,帶到了周離面前。
從村口到直升飛機這裡有一段距離,中間正好要經過蘇進和翟如海所站的位置。
其中一個盜墓賊的眼角餘光掃到了翟如海黑色呢子大衣的下襬,下意識地擡起頭來,看見他時,眼中頓時露出了驚喜的光芒!
他的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觸到翟如海冰冷的目光,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再次低下了頭去。
但是,只要稍微細心一點的人,都能發現剛纔的那一點異樣。
周離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
他大步迎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個盜墓賊,大手像鋼鉗一樣,抓得他動彈不得。然後,他把這人拖到了翟如海面前,問道:“你認識他?”
這話是對着盜墓賊說的,他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慌亂,猛烈地搖頭道:“不認識,不認識!”
翟如海不滿地說:“這位上校同志,不要血口噴人”
“你閉嘴!”周離毫不留情地喝了回去,他只緊盯着盜墓賊,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告訴我,你認不認識他。錯過這個機會,可就再沒有了。”
這段話,他說得比剛纔還要更平靜一點,但話裡潛藏着的威脅,卻彷彿要變成實質一樣。
那個盜墓賊只覺得在周離的目光籠罩之下,一陣陣寒意不停地襲上了他的身體。他求援一樣地看向翟如海,發現他的表情在片刻的不安之後,迅速變成了嚴厲。他冷冷地盯着這個盜墓賊,一言不發。
片刻後,盜墓賊終於低下了頭,小聲道:“真,真不認識”
說完這句話,他的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
周離沒有得到希望的答案,卻並沒有發怒,而是微笑了起來。他點頭說:“不錯,你要記住,你是有過機會的。”說着,他把這盜墓賊扔到一邊,轉向翟如海,道,“這位先生,我們懷疑你與盜墓團伙勾結,爲他們提供技術上的服務以及身份上的庇護。麻煩你跟我們一起離開,接受質詢。”
翟如海完全沒想到周離會說出這番話,整個人完全愣住了。
那個盜墓賊也愣住了,叫道:“我,我說的是不認識!”
“我聽見了。”周離平靜地道,他傲慢而又不屑地看着翟如海,道,“僞證並不能妨礙我的判斷。翟先生,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現場一片死寂。
如果翟如海真的跟盜墓團伙有勾結的話,那就完全可以證實蘇進之前說的話了。
背後有了這樣一個團伙,他當然不需要擔心銷贓的事情!得到這座新的漢墓,他有了大量的文物,又有了合適的銷贓渠道,那滾滾如來的金錢,就是足以誘人進入深淵的可怕利益了。相比之下,田亞海那邊的一點錢,就算幾百萬幾千萬,又能算得了什麼?
翟如海的眉頭漸漸漸漸地皺了起來,他注視着周離,竟然還有了一些臨危不懼的感覺。他擰着眉頭問周離:“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敢這樣對我說話了?”
他從大衣的內口袋裡摸出一本證書,懸在周離面前,問道,“八段修復師享受正部級待遇,這位上校先生,在我面前,你是不是應該放尊重點兒?”
這本證書製作得非常精美,而它其中包含的含義更讓人無法忽視。
是的,就像翟如海說的那樣,八段修復師等同正部級官員,周離這個上校在他面前還要行禮,把他視同上級對待
八段修復師不是不能抓,但周離想要靠這麼簡陋的手續,全無任何證據地把他抓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周離揚起了眉,還沒有說話,旁邊突然伸出了一隻手,輕而易舉地從翟如海手上搶過了那本證書。
翟如海完全沒有防備,直到手上空空如也,才驚訝地回頭,正看見一個瘦小的老頭子拿着他的證書,翻得嘩啦啦地看。
翟如海臉色一沉,問道:“你是誰,這是在幹什麼?這是我的八段證書,快還給我!”
“哦,八段,好了不起哦。”搶走證書的當然就是張萬生。他一臉嫌棄地把這證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嘀咕道,“天天喊我去拿去拿的,也沒什麼稀奇的嘛。”
然後,他一擡手,扯住證書兩邊,就把它撕爛了!
翟如海立刻就驚呆了!
身爲八段修復師,他走到哪裡就被捧到哪裡。很多時候,他只要一拿出這本證書,所有人都會變一個表情,變得畢恭畢敬起來。久而久之,翟如海甚至有了一種錯覺他拿着的不是一本八段文物修復師的身份證明,而是一本特權證、一塊免死金牌!
也正是因爲這個,今天意外迭出,一直到了現在,他還能保持自己的風度。
這幾年來,他不是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但只要有了這本“特權證”,再加上一些後續的打點,解決困難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但現在,他最大的倚仗,百用百靈的“特權證”,竟然就這樣被人撕成了兩半?
這還沒完。張萬生撕爛翟如海的八段證書,還有些不太滿意的樣子。接着,他又三下五除二,把變成兩半的證書又撕了個粉碎!
最後,他揚起手,證書的碎片像是黃白相間的雪花一樣,紛紛落到了地上。
張萬生雙腳不丁不八地張開,穩穩站在地上,擡頭注視翟如海,聲音洪亮地道:“身爲文物修復師,不靠手上的本事說話,拿身份壓人,你也有臉叫修復師?”
“明晃晃的漢墓,錯判之後,還敢腆着臉不認,你也有臉叫修復師?”
“沒有確切判定漢墓的情況下,跟地方開發商合作,亂籤協議,你也有臉叫修復師?”
三個問題劈頭蓋臉地砸在翟如海臉上,最後做出結論:“這種修復師,不配!這種修復師的證書,要來有個屁用!”
翟如海被他罵得面紅耳赤,又驚又怒。他看着地上的碎片,聲音都在發顫:“你,你又是個什麼東西!破壞修復師證書,這,這是要坐牢的!”
張萬生看着他,突然嘆了口氣,道:“唉,看來是講不清道理了。嘖,我本來還打算以理服人的”
然後,他上前一步,抓住翟如海脖子上的圍巾,在手腕上繞了一圈,用力一扯,把他重重拉到了地上!
張萬生的動作快得驚人,旁邊也只有周離略微反應過來了一點,翟如海怎麼能防得住。一轉眼間,他頭暈目眩,後背重重砸到地上。劇痛中,一隻穿着草鞋、打着綁腿的腳更重地踩上了他的胸口,險些連他的肋骨都要踩斷了。
接着,翟如海眼前一黑,一個拳頭從小到大地出現在面前,乾脆利落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翟如海一時間竟然沒覺得疼,片刻的麻木後,劇烈的疼痛從鼻樑一直貫穿到他的天靈蓋,他的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張萬生道:“這一拳,打的是你的不要臉!身爲修復師,竟敢跟盜墓賊合作!”
話聲中,又是砰的一聲,翟如海再也控制不住,哭號混合着慘叫響了起來。
張萬生的聲音比他更響,“這一拳,打的是你的冷血!身而爲人,竟然眼睜睜地看着別人施暴!”
“砰!”
“這一拳,打的是你的貪心!竟敢無視修復師的規矩,妄圖把地底文物據爲己有!”
三拳下去,翟如海簡直去了半條命,慘叫聲反而變小了。
他的牙齒被打掉了一大半,滿臉又是血又是淚,慘叫聲都變得含糊不清起來。
蘇進冷眼看完這三拳,這才上前勸道:“張前輩,行了,再打下去該出人命了。而且對於某些人來說,他一條狗命,還不值得賠的!”
翟如海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頭?他捂着嘴,淚流滿面,含糊不清地說:“敢這樣這樣對我,文物文物協會,不會放放過你們的!”
張萬生對蘇進說:“這可不怪我啊。”
然後,又是“砰”的一聲,翟如海終於徹底沒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