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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進沒有馬上給出答覆,最後,他還是讓方勁鬆先好好想,回去之後,兩人再找個時間,好好地商議確定一下這件事情。
方勁鬆答應了下來,但看得出來,不管蘇進給他多少考慮的時間,他都沒有打算改變自己的主意。
他一向固執,當初沒有能進入文修專業的時候,寧可遭受霸凌也要自學修復。而現在,他的固執同樣體現了出來,蘇進也沒有辦法。
畢竟,一個人對自己未來的選擇,還是要自己決定的。
而且話說回來了,方勁鬆在管理方面的能力的確非常突出。
他有些不太嚴重的強迫症,對於條理性的要求非常高。同時,他看人的能力不弱,經常能很快發現對方的優缺點,協調人員進行配合。
這不僅體現在之前協助蘇進,管理天工社團上,這段時間馬王堆,他的能力也展現得非常充分。
蘇進與泉水不在的時候,他配合舒倩,把馬王堆考古基地的各位修復師和工作人員們全部安排得井井有條。可以說,後來修復師們能做出超乎蘇進想象的工作結果,方勁鬆也是功不可沒的。
如果他能夠正式轉做修復的話,對於蘇進來說,當然是更有幫助。
但是,蘇進並不覺得他對文物修復的實操工作完全死心了,也不覺得,他像自己說的那樣,在這方面能力不夠。
不過不管怎麼說,路是自己選的,蘇進只能給出建議,並不能代替他做出決定。
直升飛機飛得很快,天色將黑時,他們已經看見了帝都郊外的燈火。<>很快,它就降落在他們出發時的軍事基地裡,一行人下了飛機。
軍用直升飛機的平穩性,跟客機肯定是沒法比的。踏足帝都的土地上,蘇進渾身的疲倦彷彿都涌上來了一樣,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難得有些疏懶的樣子。
談修之轉頭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這段時間累壞了吧,回去好好睡個覺,接下來的事情還多着呢。”
蘇進搖了搖頭,說:“現在提醒我……我還睡得着嗎?”
談修之拍拍他的肩膀:“睡不着也得睡,養精蓄銳,是修復師始終應該做到的——這件事,也是你跟我說的吧。”
說完,談修之笑了兩聲,跟張萬生等人打了個招呼,上了另一輛車離開了。
他之前配合周離工作,在外面奔波了幾個月,手上積累了一大堆事情沒做。剛纔那句話,他是對蘇進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周離派車把蘇進等人送回京師大學,路上蘇進看了看時間,現在才晚上七點多鐘。他想了想,讓司機順路把他送去謝家。
到達謝家樓下時,蘇進下了車,想了想,轉頭探進車窗,對方勁鬆說:“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說一說。”
方勁鬆這一路上都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聽見蘇進的話,立刻坐直身體,點了點頭。
掛着軍牌的車開走了,蘇進站在謝家樓下,擡頭向上看了一眼,長長地舒了口氣。
過年期間,他在馬王堆山上,基站出問題,他連電話也沒能往外打一通。幼靈一定生氣了吧……
他笑了笑,心想,用什麼辦法能給小姑娘賠賠罪,讓她開心原諒自己呢……
結果他這一擡頭,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冬天的晚上七點,天早就黑了,家家戶戶只要有人的,全部都燈火通明。
謝家住在四樓,從這裡可以看見他家客廳的窗戶。很明顯,他家黑洞洞的,並沒有點燈。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家裡沒人?
但謝家只有父女兩個人,謝進宇身體又不太好,這個時候,他們會上哪裡去?
蘇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又看了一眼,大步走進樓道,三步並作兩步地往上衝,沒一會兒就上了四樓。
這一看,他心裡更緊張了。
謝家的門是老式的那種,裡外一共有兩道。外面是道鐵柵欄門,裡面纔是木門。
有人在家的時候,鐵柵欄門總是開着的,只會把裡面那道木門關上。而現在,兩道門都關着,這是說,家裡沒人?
這時候出門,會是上哪裡去了?
蘇進的心裡突然間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隔着鐵柵欄門敲了兩下,果然沒得到迴應。然後他迅速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謝進宇電話關機……謝幼靈的也是。
這是怎麼回事?這父女倆上哪裡去了?
得找個人問問……
蘇進剛一轉身,就看見對面的木門打開了一條縫,一隻眼睛正從門縫裡往外看。<>看見是他,眼睛的主人鬆了口氣,道:“是小蘇啊……”
木門拉開更開,一個老太太走了出來,慢吞吞地道:“老謝跟他姑娘……不在家啊。”
蘇進以前來謝家的時候,碰見過這老太太,跟她說過幾句話,沒想到老太太還記得他。
他有些着急地問道:“陳奶奶,他們上哪去了?”
陳老太太已經有七十多歲了,語速非常慢,聽着讓人有點着急。她慢吞吞地說:“前兩天……老謝發病了,他姑娘叫了……救護車,送去醫院了。”
發病?蘇進心裡一緊,問道:“是他的腎病。”
陳老太太搖頭,表示自己不太清楚。蘇進眉頭緊皺,向她道了謝,一個轉身就衝下了樓。
他一邊走,一邊又打了個電話出去。
這一次,電話響了兩聲之後,終於接通了。
對面響起的是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非常沉穩,問道:“哪位?”
蘇進沉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道:“李醫生,您好。我是蘇進,是謝進宇謝先生的侄子。我剛剛從外地回來,聽說他發病了,現在他在醫院嗎?”
李醫生是謝進宇的主治醫生,之前蘇進跟他打過兩次交道,李醫生很耐心,蘇進對他的印象很不錯。
沒想到,這一次感覺卻有些不對了。
聽見蘇進的話,李醫生的聲音裡明顯帶了一些慌亂。他乾笑着說:“哦,小蘇同學啊,我記得你,京師大學的高材生。怎麼樣,過年回家了?現在回來上學了?”
蘇進越聽越是不對,他的聲音也跟着冷了下來,問道:“李醫生,謝叔現在怎麼樣了?他是腎病復發了嗎?他的腎/源聯繫到了嗎?”
聽到“腎/源”兩個字,李醫生聲音裡的慌亂更明顯了一點。他說:“對,謝同志是原症復發,三天前送過來,現在已經控制住了病情,你不用擔心。”
他沒有直接回答蘇進關於腎/源的問題,蘇進的心格登一下,之前不祥的預感更濃了。
他毫不猶豫地道:“謝謝您,我現在就過去。”
李醫生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蘇進已經不再聽他說了。他掛了電話,招手叫了輛出租車,說了醫院的地址,囑咐道:“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麻煩快點。”
出租車司機看他表情有點不善的樣子,立刻點頭,果然,一起步速度就很快。
蘇進在車上停了一會兒,這才緩緩繫上安全帶。
他心裡很有些緊張,又有些後悔。腎病復發,三天送進醫院。那個時候,基站早就已經修好了,他正在忙着做一號墓和二號墓的方案,完全忘記了謝進宇這邊的事情。
他明明知道,謝進宇身邊不好,現在是靠着透析在撐,就應該隨時隨地打電話過去關注一下。結果,他一忙起來,就完全忙忘了。
結果這邊只有一大一小兩個人,謝進宇腎病發了,謝幼靈一個小姑娘能怎麼辦?
這段時間,她一定急壞了吧……
蘇進握緊手機,長長吐了口氣,有些後悔。
他不敢多想,但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爲他不是原來的“蘇進”本人。
謝進宇資助的是原身,一直跟他保持着聯繫,支持鼓勵他,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但是現在佔據了這個身體的是蘇進,他沒有這份感情基礎,對謝進宇的義務大於感情,一忙起來,疏忽這邊的事情也就理所當然了。
不過,他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注重責任的人,這次疏忽也讓他的心裡沉甸甸的,壓得非常重。
希望謝進宇沒事,希望早點聯繫到腎/源,徹底解決這件事情……
他在心裡祈禱着,想到之前李醫生的閃爍其詞,心裡更加不安了。
這時,他的手機震動,突然響了起來。
蘇進瞥了一眼屏幕,不太想接,但看見上面的名字,還是接了起來。他打起精神道:“週上校,您好。”
之前周離跟他私下交談,並且邀請他去周家“坐一坐”時,兩人也順便交換了聯繫方式。
周離當時也說了,他的電話不一定什麼時候都能打通,因爲他經常在外面出任務。但只要他在帝都,就一定是能聯繫得上的。
他們現在剛剛分開不久,周離怎麼就打電話過來了,有什麼事情嗎?
周離的聲音非常溫和,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他問道:“小蘇,現在有空嗎?”
蘇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有什麼事嗎?”
周離的聲音非常放鬆,背後似乎還微微有些交談的聲音,他道:“就是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現在老爺子剛好有空,如果你不忙的話,不如現在過來坐坐,吃個便飯?”
他做事情非常雷厲風行,又是獨斷慣了的。不等蘇進回答,他就道,“你現在在哪裡?我派車過去接你。”
蘇進深吸一口氣,道:“抱歉,我現在不能過去。”
周離完全沒想到蘇進會這樣回答,意外地一頓道:“……怎麼?”
蘇進有禮地道:“我現在有點事情,必須馬上去辦。我很感謝老爺子的好意,不過……還是改天吧。”
說着,不等周離回答,他就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