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九段聽完蘇進的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這一天很快過去,到了晚上八點左右的時候,驚龍會暫時結束,修復師們陸陸續續出了天壇,到周邊訂好的賓館住下。
因爲這些驚龍會,周圍的所有飯店賓館全部爆滿,倒是狠狠帶動了一把旅遊業。
蘇進沒有對天工社團的學生們再多說什麼,讓他們各自回到學校,好好休息。第二天,纔是他們最關注的正日子呢!
臨走時,徐英有些擔心地問道:“那個招標方案……”
蘇進看着他笑了笑,只簡單地說了句:“放心。”
於是,徐英就真的放心了,跟其他學生們一起離開了。
蘇進照慣例去醫院看了看謝進宇父女倆。謝進宇的恢復情況非常好,謝幼靈甚至已經能夠放心,重新回去學校上學了。前段時間,她一直請假,跟在父親身邊,跑上跑下地幫護工打下手。她也許只能幫上一小部分忙,但她只要待在醫院裡,就會安心很多。
現在她願意回到學校上課,可見謝進宇是真的恢復得不錯,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正常回家了。當然,這一生他都離不開排異藥物,但是相比起以前,仍然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祖洪林的換腎手術幾乎是跟謝進宇同時進行的,恢復得卻沒有謝進宇這麼好。畢竟,他的年紀也有這麼大了。
蘇進也順便過去看了他一眼,老頭子正在睡覺,他兒子祖華彬不在身邊。老頭子的手裡緊緊捏着一樣東西,看上去有點不太安穩。
蘇進輕輕把那樣東西幫他取了出來。它看上去是一封多年前的舊信,紙張枯黃,來回摺疊過很多次,紙張纖維已經快要折斷了。蘇進沒有多看,只是小心幫他摺好,放在了旁邊的牀頭櫃上,用東西壓住。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並沒有多打擾這位老人。
這一晚,他只保證了基本的休息時間。
燈光下,他翻看着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面寫寫劃劃,記滿了各種各樣的符號與文字。
他不時站起來,從後面的櫃子裡拿出一些工具和材料,檢查一下,然後放進箱子裡。
直到深夜,他才伸了個懶腰,走到牆邊,拖出那個保險箱,輕輕撫摸了一下它的表面,卻並沒有打開。
一切,就看明天的了!
驚龍會第二天,蘇進他們早早就到了天壇外面,排隊進去。
頭一天蘇進在驚龍正儀上大出風頭,引來了不少關注。他們在排隊的時候引來了不少側目與竊竊私語。
天工社團的學生們表現得非常自然,他們相互交流,神情裡帶着一些不太明顯的緊張與更多的篤定。好像這不是非常關鍵的定段考覈,而是以前他們經歷過的任何一場普通的考試一樣。
定段考試於九點鐘開始,在祈年殿外面的廣場上舉行。
今天已經沒再下雪了,但天氣還是陰沉沉的,比較冷,相對昨天來說,當然還是好多了。
文物協會準備得還算周全,廣場上擺起了一張張的工作臺,每張臺子可以提供給四個人同時工作。桌角貼起了標籤,標籤上有編號,正好跟考生們手上的驚龍函編號對應。
本次參加定段考試的學生以及學徒一共1526人,天工社團41人,其他學生社團66人,剩下的全是各家族與世家的學徒。
九點前,所有的參與者們已經全部進場,按照考號各自站在了桌子旁邊。
考號是根據申請時間確定的,天工社團這一羣人基本上都是同時申請,所以現在被安排的位置也比較接近。
蘇進也加入了這一次的定段考試,他最後一個申請,恰好被分了出去。所以他現在這張桌子上只有他一個是學生,其餘三個都是來自不同家族的學徒。
他們顯然都是知道蘇進的,雖然儘量想要表現得不那麼關注他,但還是時不時的瞥過來一眼。
蘇進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從容自若,並不旁顧。
一千多個人排列起來,場面非常壯觀。但祈年殿前面的廣場更大,他們只佔據了其中比較小的一個區域。
工作臺周圍被拉起了圍欄,圍欄外面站滿了人,基本上都是場上考生的師長或者同門。新生力量代表着一個勢力是否能夠持續生存下去,這是所有人都會很關注的事情。
九點前,所有的工作臺旁邊都站滿了人。
一個三段修復師走過來,環視四周,朗聲道:“今天是2017年度的定段考試,我先簡單說明一下規則!”
修復師從新人晉入初段,這之前訓練的大多都是基本功。
各種基本功學紮實了,才能應付未來的修復工作。
所以,定段考試,考的主要也是基本功。
修復師的基本功主要分爲三項,辨物、識器、執工。
辨物是辯認各種修復用的工具以及部分材料,識器是辯識文物,執工就是實際操作了。
考試以積分制進行,總分爲100分。
比較有趣的是,三項考試每項33題,每題一分,總分99分。而只有拿到滿分99分的人,直接增加1分,獲得100分。這取的就是九九歸一的典故了。
三段修復師宣佈完規則,輕輕一擊掌。
一排麻衣人雙手捧着托盤,走進場地,把一個個盒子放在考生們面前。
盒子上都有編號,也是跟着考號一致的。
顯然,每個盒子裡的內容物都不一樣,杜絕了抄襲的可能。
很快,蘇進的面前也放了一個盒子,他不急着打開,先拿起來端詳了一下。
盒子製作得精美而簡潔,上面印着文物協會的logo,普通的黃楊木結實穩固,打磨得非常精細,不見一點毛刺。
這盒子有很明顯的手工製作的痕跡,而只有最平心靜氣的工匠,才能製作出這樣的作品。
文物協會的底蘊的確果然很足啊……
蘇進的手在盒子上輕拂而過,把它打了開來。
盒子不小,裡面裝着33件東西,旁邊附着一張信箋紙,一支毛筆,和一瓶墨汁。
蘇進要把這33件東西的名稱全部寫在信箋紙上,完全不能出錯。只要錯一個字,這一分就會被扣掉。
這33件東西全部都是文物修復用的工具,都是比較常用的那種。蘇進一眼掃過去,立刻拿起信箋紙,在上面書寫了起來。
他大部分時候使用的都是鋼筆或者中性筆,但這時執起毛筆,一手書法也揮灑自如。他寫的是最爲正宗的館閣體,小字清秀工整,卻並不僵硬,帶着一絲自如的灑脫。
他一行行,把33件物品的名稱寫在了信箋紙上,寫完後,文字內容剛好就在紙張的正中央,顯然是一開始就已經打算好的。
然後,他把信箋紙摺好,放回到原先的盒子裡,清理了一下毛筆,蓋上墨汁的蓋子。等一切全部井然有序地完成之後,他重新關上盒蓋,搖響了桌上的鈴鐺。
鈴鐺清脆地響起,一個工作人員快步走過來,接過盒子,轉身走到一邊,把盒子放到了那裡的架子上。
蘇進是第一個交卷的,在他之後,鈴鐺聲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五十次後,架子上的盒子積攢到了五十個,立刻有人把它們捧了起來,送上上方的祈年殿中。
半小時後,本項考試全部結束,所有的盒子全部收回。
半小時要辨別33件工具,還要寫下它們的名稱,每件平均一分鐘都不到,其實是有些難度的。不過定段考試是文物協會的重中之重,這種難度也是應有之意。
工作人員如潮水一般從蘇進身邊涌過,接着又退回祈年殿中,蘇進站在原地,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中間沒有休息時間,很快第二項考試就開始了。
這一次被送上來的同樣是個木盒,盒子裡裝了33個小瓶子,瓶子裡裝着各種各樣的粉末或者液體。它們有的散發着刺鼻的味道,有的清淡芬芳,有的卻什麼味道也沒有,還有一些味道極爲近似。它們是用來修復文物所用的試劑——全部都是傳統試劑。
蘇進把33個瓶子一個個拿起來,先看性狀,再聞味道,最後倒出一些,放在紙上細細辨識。
沒一會兒,同樣工整的館閣體再次出現在紙上,同樣被送了上去。
上方祈年殿裡,坐了一些修復師,主要爲一到三段,全部都是低段修復師。
他們段位雖然不高,但作爲本次考試的考官來說,也是綽綽有餘了。
他們坐在殿中,正在交頭接耳地閒聊。
“今天不知道能過幾個。”一箇中年修復師往殿外看了一眼,說道。
另一個年紀更大,麪皮微黃的修復師哼了一聲,說:“一共99分,需要拿到90分以上才能拿到段位。我看哪,這一千五百個人裡,能有一百個通過就不錯了!”
旁邊又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修復師附和道:“是啊,定段考試,不考個幾次才能過,叫什麼定段考試!”
黃臉修復師跟他一起笑了起來,旁邊的幾個修復師笑着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這兩位三段修復師都是“大器晚成”,考了五次定段考試,最後才成爲初段。這個成績實在不怎麼樣,但是現在坐在這裡的全部都是低段修復師,三段就是裡面的佼佼者,他們既然這樣說了,旁邊的人當然不會去壞他們的興致。
第一輪考試時間比較短,只有半個小時。但是十分鐘不到,就有考盒送了上來。
黃臉修復師瞥了一眼,冷哼一聲:“每年都這樣,一些新人自以爲了不起,匆匆忙忙就交卷。哼,寫錯一個字,錯一個筆畫,都是拿不到分數的!”
“是是是。”旁邊那個修復師再次附和,拿起了一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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