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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三段呆住,小莊呆住,20名考官全部呆住。
更遠處,348名考生和更多的旁觀者也全部都呆住了。
之前蘇進重試剛剛開始時,天空電視臺的攝製組就已經到了,剛好把他重試的全過程攝入在了鏡頭裡。
整個重試的半小時內,慕影沒有說話,從一山沒有說話,無論主持人還是嘉賓,全部緊盯着由鏡頭傳來的屏幕,完全地呆住了。
不過是一些基本功,任何一個職業修復師都應該做到的內容,在蘇進手裡卻宛如神技一般。
根本不需要任何解說,他們也沒辦法進行任何解說!
直到蘇進完全結束手上的工作,從一山又呆了好一會兒,才鬆了口氣,肩膀跟着放鬆了一下。他感嘆道:“真沒想到……”
他的話還沒說完,對面的黃三段宣佈了蘇進的成績,承認了蘇進成爲職業初段。
而在晉入職業修復師的這一刻,蘇進竟然直接向黃三段提出了奪段!
從一山的話完全被卡在了喉嚨裡,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慕影倒是有些不太明白,問道:“從老師,奪段是什麼意思?”
她未必真的不清楚,但這時候,她必然要代替電視機前的觀衆,把這句話問出來。
從一山深吸了一口氣,道:“奪段是驚龍會第二天的一項特殊規定。所有職業修復師都可以自由向段位比自己高的修復師,提出奪段的要求。奪段奪段,顧名思義,就是要通過挑戰,奪走對方身上的段位!”
慕影眼睛微亮,問道:“如果奪段成功,對方會怎麼樣?”
從一山攤攤手道:“那當然就沒有段位,也不是職業修復師了。如果被奪段成功,他們就會變成新人,要從頭開始。這還沒什麼,最關鍵的是,被奪段是很丟臉的事情,這個污名,他們還要背一輩子呢。”
跟着,他又介紹了一下奪段失敗後的懲罰之類,作爲對觀衆們的一次科普。
慕影眼睛閃閃地聽着,適時問出一些問題。最後,當這段談話將要結束的時候,她突然問道:“從老師,您覺得,蘇進這次奪段,能夠成功嗎?”
奪段是低級修復師向高級修復師的挑戰,總是會有風險的。
從一山很想這樣說,但他回想起不久前,蘇進在衆人面前展示出的“基本功”,這句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笑了兩聲,說:“成不成功另說。剛剛通過定段,成爲職業修復師,馬上就展開奪段的,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也算是這次驚龍會的一次壯舉了!”
“壯舉啊……”慕影把這個詞放在嘴裡,喃喃重複了一下。然後,她帶上了一抹微笑,再次看向屏幕正中央。
“也許,還不止如此呢。”
這句話在她心裡迴盪,讓她的眼睛更亮了。
祈年殿前,氣氛一片死寂。
小莊站在自己的椅子前面,緊緊握着拳頭,目光同樣閃亮地看着蘇進。
自從黃三段拿出真正的文物,讓一個未入段的新人作爲修復考試的道具開始,他心裡就窩着一團無名怒火。
理智告訴他,以蘇進的本領,絕不會損傷文物的——事實上,蘇進後來的舉動,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但是,他心底的怒氣,並沒有因此消失。
他是親自監考過蘇進,知道他的實力的。你黃三段是對他發出質疑的!
一邊質疑,一邊把真正的文物拿給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相信自己的質疑呢?還是根本沒把文物放在心上,真心覺得它們是“不值錢”的?
對於小莊來說,這種想法簡直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所以,現在看見蘇進當衆向他發起挑戰,要奪他的段,他簡直心情大快!
不過,他現在可沒像從一山那麼放心。
所有的奪段都是有風險的,尤其對蘇進這樣的情況來說。
一則,奪段是可以向任意一個高段修復師發起,但是奪段時所比試的門類,必須是高段修復師登記專精的門類。
不然,人家專精是書畫,你去挑戰人家的漆器修復,這就太不講理了。
在一個修復師自身專精的門類裡,他能達到什麼樣的程度,其實都是很難說的。
另一方面,高一段的修復師在文物協會裡紮根的時間更久,人脈關係更深厚。萬一他跟裁判的修復師交情好,對方有所偏頗,這怎麼辦?
於是,小莊在片刻的高興過後,又忍不住握緊了拳,緊張地看着那邊。
黃三段也愣住了,顯然沒想到蘇進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片刻後,他冷笑一聲,說:“奪段?呵呵,當然可以。”
小莊從一旁看着他,發現他話雖然說得還很硬氣,額角卻悄然流下了一滴冷汗,顯然心情並不像他說的那樣平靜。
黃三段緩緩站了起來,道:“你確定要在現在來奪段?”
他看了一眼蘇進身後的考生們一眼,道,“現在定段考試還沒有徹底結束,大家還在等着自己的成績呢。”
“我沒問題!”
“我也沒問題!”
“我可以等!”
蘇進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的身後就響起了亂七八糟的聲音,全部都是響應他,表示可以現在看奪段,過一會兒再拿成績的。
小莊看過去,發現說話的人大部分都是天工社團的學生。他們此時的表情甚至有些嘻皮笑臉。旁邊的學徒們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表示了默許。
結果下來,348名考生竟然沒一個表示反對的。
他們都不反對了,黃三段也無話可說。
於是,在現在這一刻,他真的就要面對蘇進,一個新晉初段的奪段了!
他的額角又流下了一滴冷汗,表情已經有點穩不住了。
“黃三段,您專精的項目是什麼?”
蘇進等到身後的嘈雜聲告一段落,冷靜地問道。
這話問得其實是有點奇怪的。
文物雖然有很多種門類,有級別,有品相,有一套統一的標準。
奪段比試,會根據這套標準進行判斷,跟門類關係不大。
也就是說,修復師提出奪段挑戰的時候,其實不需要在乎對方究竟專精什麼門類。
但蘇進這是什麼意思?
一般來說,這樣問了,就是要根據對方擅長的專精,來選擇自己挑戰的門類?
不會吧?
他是一時怒火衝頭才這樣做的,還是說,至少在三段的級別上,他已經做到了全門類專精?
黃三段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道:“我專精的門類,是青銅器修復。”
這話蘇進也沒有想到,他挑了挑眉,脣畔露出一絲冷笑。
與此同時,小莊也是一愣,跟着有些鄙夷。
他自己專精的項目就是青銅器,之前還那樣損傷一件銅盒!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竟然還有這種修復師!
蘇進冷笑一下,果然道:“那好,我們就來修復青銅器。”
這話一出,好些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詢問黃三段專精/門類之後說出這話,口氣實在也太大了!
蘇進接着轉向身後,道,“奪段需要一個更高段的修復師作爲裁判,請問有哪位願意做這個中人?”
小莊腦中先是轉過了一個念頭,心想,這個新人對奪段的相關事情,瞭解得倒真是很清楚啊……
然後,他突然臉色一變,上前一步阻止道,“蘇初段,奪段裁判,可不能亂選!”
修復師之間的比試,除非實力懸殊特別大的,通常都會有一些主觀性。而任何主觀性的判斷,都很注重裁判這個環節。
裁判要是太有偏向,很有可能使比試結果發生逆轉!
蘇進這樣公然徵求裁判的行爲,實在太魯莽了!
小莊一提醒,黃三段立刻不善地看過來。但小莊從剛纔起,就拋棄了心裡的一些怯懦,很是無畏地看着蘇進。
蘇進訝然轉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謝謝提醒。不過……沒關係的。”
他環視四周,聲音朗然,“如此光天化日,衆目睽睽,又是文物協會精心準備的驚龍盛會。我想,這點信譽,應該還是有的!”
他不輕不重地捧了文物協會一下,含笑望向四周,問道,“哪位老師願意自告奮勇,來幫我們這個忙?”
周圍片刻騷動之後,一片鴉雀無聲。
一時間,並沒有人上前。
小莊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其實是有些左右爲難的。
黃三段能在定段考試裡擔任第一主考官,的確真有些人脈。據小莊所知,他跟很多三段,以及四段五段關係都不錯,經常一起出去吃飯,還送送禮什麼的。
所以,如果他被奪段,出來當裁判的這個人很有可能遭到這些人的遷怒,以後在各方面的工作裡免不了有些絆手絆腳。
但另一方面,對着如此堂堂正正的蘇進,他們又不願意昧着良心說話。這實在是太過挑戰底線的事情。
換了以前的他,遇見這樣的情況,肯定也只會當個縮頭烏龜,悶在旁邊不吭聲。
不過今天,他很願意站出來,當一個公正的裁判,不過他只有初段,沒有這個資格——擔任奪段裁判的,必須擁有比被奪段修復師更高的段位才行。
於是這一刻周圍一時間僵持住了,沒人出來說話。
人羣裡有人目光一閃,拿出了手機,但還沒撥出去,另一頭就有人開了口。
那個人笑了一笑,排開人羣走上前來,道:“看來大家都很謙虛啊。既然如此,我就厚着臉皮來當這個中人了。”
他亮了一下自己的修復徽章,自我介紹道,“我姓伍,六段修復師。專精雖然不是青銅,但現在當個裁判,應該還是能夠勝任的。”
他面帶微笑,看上去和藹可親。
一時間,周圍卻響起了輕微的話語聲,出現了明顯的騷動。
小莊臉色微變,極爲不安地看向蘇進。
這位伍六段很多人都認識。
不僅是因爲他的段位,還是因爲他的來歷……
文物協會五位長老裡,也有一位姓伍的。
這不是湊巧,那位伍八段伍長老,正是這位伍六段的親哥哥。
也就是說,昨天驚龍正儀,圜丘壇上,蘇進才當衆下過他哥哥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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