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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九段之後是宋九段,宋九段之後是嶽九段。三位墨工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那個學徒工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麼多九段,不管是什麼原因,都讓他興奮得臉都有點發紅了。
他看着九段們把自己的修復師徽章放到自己面前的托盤上,又緊張又是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像是捧着什麼寶貝一樣把它捧到長老們的面前,輕聲道:“師祖,這……”
這徒孫也太沒眼力見了!許長老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他瞪得縮到了一邊。他再顧不得維持自己的風度以及對九段們表面上的尊敬,冷冷地道:“這隻有三位擔保人,可以給樊八段、伍八段還有我做個擔保。”他手一揮,說,“還有何七段和陳七段呢?還缺兩個人呢?”
兩個八段而已,文安組還是出得起的。杜維事前絕不知道蘇進會一次挑戰五位長老,但是無論如何,現在蘇進這樣做了,他就要全力支持他。聽見這話,他臉色一鬆,目光在人羣裡遊移,正要開口喊人,突然聽見臺上傳來了吸氣聲。
他擡頭向臺上看去,只見一個穿着樸素,打扮得像個老農民一樣的老頭子健步如飛地走了上臺,走到了齊九段等人的面前。
他胸前空空蕩蕩,什麼徽章也沒有戴,但齊九段等人卻同時後退一步,以手撫胸,向他微微行禮。
杜維跟文物協會打了這麼久的交道,當然很清楚,這是低段位修復師向前輩、高段者應行的禮節。然而,他們都已經是九段了,已經到達了修復界的頂峰,還有什麼人,值得他們行以這樣的禮節?
杜維立刻想出自己曾經聽過的傳言。
當今文物修復界,沒有一個人能達到天工的地位。而在總共九名的九段裡,有一位被譽爲“當今第一”,被認爲是最靠近天工的人!
難道這位完全不起眼的老頭子就是?
最關鍵的是,杜維發現,這個老頭子他是見過的,以前還跟他打過兩次交道。
他是文安組前任首席顧問單一鳴的師父,也是一直跟蘇進混在一起,跑去京師大學化學系當了個大學生的老頭子。難道他就是……
看見張萬生,五名長老也同時色變。
他們同時躬身向張萬生行禮,許八段更是聲音艱澀:“張墨工,沒想到您今天也來了……”
張萬生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他摸了摸身上,“哎呀”一聲說:“怎麼辦,那個什麼破徽章我沒有,要怎麼擔保?”
許八段吸了口氣,他很清楚,嚴格來說,張萬生是沒有段位的。
文物協會曾經三次試圖給他送去仙鶴徽章,但三次都被張萬生退了回來。不,說退還是好聽的,他只是簡簡單單地拒收而已。
許八段很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他根本不需要文物協會對他的認證,同時,他也要跟文物協會保持距離!
換了另一個修復師,就算是八段九段,被這樣冷遇,文物協會也會想方設法地“弄他一下”,至少也要跟他保持距離。
畢竟,這是對文物協會權威的極大冒犯。
但只有張萬生,人家三次退回文物協會徽章,明擺着表示我不想跟你們尿一壺裡,他們還得腆着臉一次又一次地貼上去。
張萬生有個固定住所,用來收取信件聽取留言什麼的。文物協會每年過年都要往那裡送禮,一次也不敢錯過。
這就是張萬生與其他九段不同的地方。
如果說文物修復界有一個真正的頂點,那毫無疑問,張萬生就是唯一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
而今天,在蘇進向五位長老同時發起奪段挑戰的時候,他竟然也出現了,還明擺着要給蘇進當擔保人。這是什麼意思?這表示他也站在了蘇進那一邊,表示他也看好蘇進能贏?
許八段臉色發青,越想越是可怕。
從三位墨工到張萬生,蘇進憑什麼得到了這麼多人的重視?他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
許八段腦子裡轉着這些念頭,一時間沒有迴應張萬生的話,何七段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上前一步道:“張前輩當然不用……”
他話才說了半截,張萬生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小東西,輕輕巧巧地扔在了托盤上,道:“沒有徽章,就拿這個做抵吧。”
那東西散發着沉金色的光芒,似乎有些沉鬱,但絕對不會被人忽視。
五位長老的目光順着金光閃現的地方同時投過去,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樊長老輕聲道:“天工印!”
許八段緊抿着嘴脣,一言不發,心裡也同樣拍起了驚濤駭浪!
“天工印!這是天工印!”
張萬生剛剛把那東西扔過去,沉鬱卻引人注目的金光閃過衆人面前,攝影機前的從一山就激動地站了起來,緊盯那邊,不可思議地失聲叫了出來。
慕影的確對文物修復界有過很透徹的也用,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什麼都知道。她好奇地問道:“天工印是什麼?這名字聽上去有點意思啊……”
從一山說:“天工印,當然就是天工的象徵!”
“天工?我聽說現在的文物修復界並無天工?”
“是的,現在是沒有,但是天工印一直都是流傳下來的,由當今文物修復界公認能力最強的修復師執掌。之前它一直是在張萬生大師的手上,這代表着所有墨工對他能力的認可。”從一山極其激動,他深吸一口氣,道,“持掌天工印,就代表這個人在華夏文物修復界擁有最高的地位,從九段到文物協會長老,所有修復師都應在此人面前執禮!這是至高的榮譽!張大師,張大師竟然拿它來做了抵押!”
慕影的好奇心更重了,她問道:“如果這小印被偷了呢?”
“就算被偷了,不在它應有的主人手上,也是沒用的。但是,如果天工印離手,就代表這個人失去了執掌它的資格,它就應該重新換個主人了!”
“這樣啊……”慕影目光閃閃,看向臺上,問道,“也就是說,張大師真的非常看好蘇進了?”
從一山沒想到她會突然轉到這個方向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道:“沒錯……的確應是如此!”
張萬生扔出天工印,五個長老同時震驚。
陳七段甚至上前一步,勸阻道:“張前輩,您這樣……”
張萬生斜他一眼,說:“怎麼,天工印在我手上,我用不得它了?”
“不,沒有……”張萬生這一眼之間自有威勢,陳七段頓時吶吶不能成言。張萬生向着長老們的方向點了點頭,說:“怎麼樣,憑它我也能當個擔保人吧?”
許八段臉色鐵青,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說:“當然……可以。不過……”
三個九段和一個張萬生,擁有的是幾乎凌駕於文物協會之上的力量。但事已至此,許八段絕不可能退縮。他咬牙道:“你們還是隻有四個人,還缺一個!”
“那就加我一個吧。”幾乎就在許八段話音剛落的時候,又一個聲音淡淡地揚起,接上了他的話。
只聽這個聲音,許八段就好像被打了一拳一樣,滿臉地震驚與不可思議。
又一個修復師從人羣裡擠出來,緩緩走上圜丘壇。他先向張萬生行禮,接着抱拳向其他三位墨工緻意。他相貌非常溫和,頭髮幾乎已經全白,看上去跟許八段很有幾分近似之處。
許八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摘下自己的胸前徽章,放在天工印的旁邊。他顫抖着嘴脣,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出來:“爹,爹你怎麼會在這裡?”
許九段面帶溫和的笑容,淡淡地看過他,說:“我也是修復師,爲什麼不能來這裡?而且正好……”他轉向蘇進,向着他笑了一笑,“正好也趕了個趟,能夠給蘇小友做個擔保,共襄此盛會!”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乾脆有力,甚至還帶着一絲欣慰。好像蘇進挑戰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修復師,而不是他許家當今的家主,他的親生兒子一樣。
蘇進看着他,表情也有些驚訝,他說:“您是……”
許九段看着他,笑着點了點頭,說:“蘇小友,好久不見啊。”
蘇進閉上了嘴,突然看着他,也笑了一笑,道:“故友重逢,不勝欣喜。”
他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現在就算奪段完了也只是六段,對着一個大家族的九段說故友,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
但是許九段卻越發欣慰地笑了起來,肯定地道:“的確欣喜!”
蘇進的目光從這個曾經在南鑼鼓巷見過一面的老修復師身上收回來,重新注視着五位文物協會最高的長老、高段修復師。
他朗聲道:“現在五位擔保人已齊,我是否可以發起奪段挑戰了?”
五位長老臉色鐵青,閉嘴不言。
張萬生冷哼一聲,斜眼看着他們說:“還有什麼破規矩,趕緊的,全部都拿出來吧。”
許長老緊盯着久已沒有見面的父親,看了很久很久。然後,他看向托盤上的五個徽章,以及那一枚天工印,又看了好一會兒。
最後他終於吸了口氣,與其他四個長老交換了一個眼色,提氣道:“當然可以,既然五位擔保人已經全部到齊,當然可以發起奪段挑戰!”
“我,許如林,八段修復師,接受你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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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停電,好在趕在更新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