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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進下了飛機,來到蘇城。
他走出機場,來到出口處,往四周看了一眼,頓時有些詫異。
他並沒有看到石梅鐵熟悉的身影,機場出口處並肩站着兩個人,一個是石青喬,另一個卻是個陌生的小個子,滿臉都是麻子,長得不太雅觀。
蘇進留意看了他兩眼,確定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這小個子脾氣似乎非常火爆,蘇進纔多看兩眼,他就不耐煩地瞪過來了:“看什麼看,看你爸啊!”
石青喬看見蘇進,臉上剛剛浮現出喜色,聽見這話,欣喜頓時轉爲了難堪。他壓低聲音對那人說道:“金哥,這就是蘇進蘇大師。”
“蘇進?”小個子驚訝地多看了蘇進兩眼,狐疑地問石青喬,“你唬人的吧,這麼個小娃娃才幾歲?就大師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避着蘇進,聲音仍然很大。
這時蘇進已經走到兩人面前,石青喬擡頭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很鄭重地說:“蘇大師是我伯父的忘年交,也是我們正古十族的客人!”
他沒有正再說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明顯。
“嘖。”姓金的小個子麻子臉不滿地發出一個聲音,不說話了。
蘇進臉上表情未變,心裡卻有些詫異,也做好了一些心理準備。
自從漆萍回國以來,他倒是見過了好幾個正古十族的人。老實說,對於其中大部分,他的印象都挺不錯。
漆萍的明快爽朗,明淨山的豁然大度,石梅鐵的嚴正謙和……都是些很不錯的人。
但儘管如此,在還沒有驗證蘇進實力之前,他們仍然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些高高在上的傲慢。
從好處說,這種傲慢也算是一種自信,是對於自我以及對於整個正古十族的認可。但是不得不說,所有的優越感都會讓人不太舒服,蘇進是有實力並且能夠證明自己實力的人,但要是換了別人呢?
強者爲尊,高高在上……這也算是正古十族整體的氣質吧。
這樣一想的話,現在這個麻子臉的態度也很能讓人理解了。
不過是正古十族一貫的風格而已……
只是這傢伙來了,石梅鐵卻沒到,看來這一次蘇城之行,可能並不如蘇進想象中那麼順利。
這些念頭在他的心裡一掠而過,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石青喬對着他打了個招呼,解釋道:“今天伯父家裡有事,暫時脫不開身,他託我向您道個歉。”
龍門石窟一段時間,蘇進跟他也很熟了,笑着說:“這有什麼,家裡的事情當然很重要。事情很麻煩嗎,有沒有要幫忙的?”
“沒有……”石青喬深深看他一眼,側過身道,“這位叫金悲,是正古十族金家的傳人,蘭級修復師,擅長金器製作與修復,一手細金工藝出神入化,堪稱一絕。”
金悲?
蘇進想起來,石梅鐵曾經跟他簡單介紹過正古十族各家的概況,其中就提到過這個金家。
這個金悲,名字聽上去是金盃的發音,但其實是悲傷的悲。
當時蘇進的心裡就有些古怪,哪有父母給孩子取這麼個晦氣的字眼當名字的?
也因爲這個名字,他對金悲的印象還挺深刻,沒想到現在這裡就看見了。
金家如同他們的姓氏,做的就是金器相關的活計。
這個門類在文物修復中是比較特殊的。
金器從古代/開始,就是非常昂貴的器物,只有皇家和極其高等的貴族才能使用。
而做到金家這樣高端,他們的手藝幾乎被皇家完全壟斷,金家人在古代,大部分都是皇家供奉,地位極高。
就像石青喬剛纔介紹時說到的細金工藝,又稱花絲鑲嵌,它雖然自誕生起已經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但是到了明清時期,直接就是專供皇家,爲宮廷所御用。
明萬曆皇帝的金絲蟠龍翼善冠、清乾隆皇帝的金甌永固杯,都是用這門技藝所製作,堪稱一代精品,皇帝心愛之物。
金器這種高端用品,又是宮廷御用,壞了固然是要修,但是更多的時候還是新制。
到了現代,隨着人們生活水平的極大發展,金器早就已經普及了下來,有些時候連奢侈品都算不上了。
而花絲鑲嵌這門工藝,也不在只是供給某幾個專人使用,完全可以用金錢砸出來。
所以,對於金家來說,修復和製作向來都是齊頭並進,很難說哪個更重要。
據石梅鐵所說,他們一年裡大部分時間,都是耗費在製作新品而非修復上的。
唯一比較好的就是,他們因爲工作太多太忙,內部加入那個文物盜賣集團的反倒不算太多,雖然有點詭異,但也算得上是正古十族裡比較純粹的一家了……
關於金悲的事情在蘇進心裡一掠而過,他笑着向對方點頭:“金先生,麻煩您了。”
金悲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非常隨意地擺了擺手說:“趕緊的,別耽誤時間了,我的事情還多着呢!”
說完就往機場外面走,連多等一下蘇進的意思都沒有。
石青喬有點不好意思,在後面小聲對蘇進說:“抱歉,金哥他一直都是這個脾氣……”
蘇進笑着擺了擺手,表示不以爲忤。
這個叫金悲的剛纔對自己說話的時候,眼中明顯閃着試探之意,一直都是這個脾氣?恐怕並不是這樣吧。
而且,就算他真的只是個火爆脾氣,正古十族派這樣一個人來迎接自己,其中隱藏的意思,大概也不言自明瞭……
這時,蘇進想起了石梅鐵在電話裡的那一次欲言又止,他笑了笑,跟着石青喬一起往外走。
走到停車場,那裡停着一輛奔馳車,三個人上了車。
金悲理所當然地坐到了後座上,還是司機後面的那個位置。
石青喬有些尷尬,對蘇進說:“我開車,蘇大師您坐我旁邊陪我說說話吧?”
蘇進看出他的難堪,拍拍他的肩膀說:“大家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別這麼客氣,就叫我的名字吧。正好我們可以在路上聊一聊。”
石青喬感激地一笑,正要說什麼,金悲在裡面叫道:“快進來,還在外面說什麼呢?”
石青喬眉頭一皺,剛要說些什麼,金悲的電話先響了起來。
金悲接起電話,蘇進又拍拍石青喬的肩膀,兩人一起坐進了車裡。
金悲還在後座接電話,於是前座的兩人都沒有開口。
他並沒有避着兩人,聲音也沒有放低,聽上去似乎是在跟別人談生意。
“……我跟你說了,東西要得很急。你已經給我拖了三天了,再拖下去,這生意沒法做了!”金悲不耐煩地對着電話對面嚷嚷。
“……”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金悲越發不耐煩地重重一拍後座的椅子,道:“我不管你什麼困難什麼麻煩的,這是你們應該解決的事情。我這邊的客人等着用,也催得很緊。他們要我一個月以後就交貨,他媽的東西哪有那麼好做!你們還給我拖拖拖,拖到猴年馬月,違約金你們給我交嗎!”
他跟對面交涉了足有十多分鐘,蘇進在前座聽他說話,很快就聽出來了,金悲脾氣這麼壞說話這麼難聽,其實只是在給對方施壓,他並沒打算跟對方真的撕破臉。
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因爲貨源稀少,對方手上掌握的貨物、提供的時間都是符合金悲需求的。真的跟對方一拍兩散,他自己也會很麻煩。
這個人很有心計啊,只怕石青喬剛纔說的“他的脾氣向來如此”,也是他有意僞裝出來的……
蘇進在腦子裡轉着這些念頭,後面金悲大喊大叫,終於勉強跟對方達成了協議,答應給對方推遲一星期的交貨時間——之前拖延的三天,也是要算在這一星期裡的。
金悲極其不滿地掛上了電話,大聲抱歉說:“拖拖拖,天天找藉口!幾片鳥羽毛而已,哪有那麼難弄!”
“鳥羽毛”這三個字一入耳,蘇進心裡立刻格登了一聲。
他臉上沒有露出端倪,貌似隨意地通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人,問道:“什麼鳥羽毛啊?花絲鑲嵌要用的嗎?”
“還能是什麼毛,點翠唄,喂,什麼大師不大師的,你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