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林帶着顏葉舒回到自己那房的院子,感覺似乎輕鬆了一點,笑着對顏葉舒說:“在這裡你不用擔心有人打擾,我這幾乎沒有什麼人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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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葉舒張望了一下,他這邊的庭院和房子的設計有點中西結合的感覺,建築看上去也有些年代了,花木葳蕤,庭院安靜。
蘇瑞林將她帶到一個風很涼的幽靜亭閣坐下,又叫人送點茶水來。
“其實這裡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蘇瑞林望了一眼四周熟悉的草木,淡淡笑道。
顏葉舒的心情此時也平靜了不少。在這安靜的院子裡,腦海裡蘇菲菲那可怕的叫囂聲漸漸淡了些。
“小時候住的地方?”顏葉舒輕輕重複着,隱隱有些明白了。
“嗯。你不用擔心會在這裡見到她。”蘇瑞林說。
這裡的“她”指的自然是他的妻子了。
“她不愛這裡,我們結婚後住到了另外的別墅。現在我們已經算是各自過了,所以我就回來了。這裡還有我很多童年愉快的記憶,回這裡讓我能想起自己失去的時光。”
蘇瑞林望着顏葉舒,目光溫柔似水。
如果顏葉舒願意跟他在這裡生活,他覺得他這一生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遺憾了。
顏葉舒也擡眼望蘇瑞林,一臉平靜。
蘇瑞林讀不懂她的心思。
兩人聊了一會兒,蘇瑞林忽然笑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工作室?那還是我上高中時自己設計的。”
顏葉舒有點驚訝,點點頭。
其實也可以想象,他這樣的人,肯定很小就聰慧過人,高中時能設計一個工作室,對他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顏葉舒跟着他走向一間很寬敞的房子,迎面的裝飾就讓她喜歡極了。
頗有些年頭的爬山虎、凌霄爬滿了紅磚的牆壁,盛開成花球一樣的粉色矮牽牛掛在廊檐下。
一看就知道,這個工作室一直維護得很好。
窗戶很大,又矮,在這樣晴朗的初夏傍晚打開着,風涌進來,帶着樹葉和花的味道,還有蟲鳥的鳴唱。
有風鈴掛在木樑上,隨風而擺,清泠有聲。
室內有乾淨齊整的桌臺,可以畫畫的地方,還有可以縫紉的地方,各種工具,書籍,無不整整齊齊地擺着。
那些木質傢俱,都有些年頭了,安靜得就像一幀褪色老照片,上面還殘留着青澀時光的味道。
忽然有輕悠的音樂響起,蘇瑞林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CD播放器,空氣中流動着一種超於現實的浪漫。
顏葉舒脫了鞋子,曲膝坐在一個小矮几下面,翻看一本紙味醇厚的舊插畫書。
心裡滿滿的感慨和惆悵。
不知道是因爲蘇瑞林已經逝去的年輕時的光陰,還是因爲自己從未得到過的,這份來自生活的寧靜。
蘇瑞林也走了過來,坐在這木板的榻榻米上,挨着顏葉舒。
兩人都不說話。
但蘇瑞林知道,他們確實在某種感情上是相通的。
顏葉舒會喜歡這種不問世事的安寧。
她靜靜坐在那,聽着風穿過窗戶的聲音,風鈴的聲音,音樂的聲音,對他柔情似水的目光彷彿沒有一絲牴觸。
彷彿他們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很久。
兩人安靜地坐了好久,直到有人過來叫他們。
“六少,大房那邊過來請去吃晚飯,說太老爺也過來了。”
顏葉舒被那下人口中恭敬又老式的稱呼震住,莫名地感到一種可怕的壓力。
她望向蘇瑞林,果然,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脣邊彎上一抹苦笑的弧度。
“你過去跟他們說,別在那等着看我的好戲,我們不過去了,飯等下我們自己對付。”蘇瑞林沉聲說,倒也沒有生氣的意思。
那下人爲難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是。那我過去回話。”
“餓了嗎?”下人走後,蘇瑞林溫和地問顏葉舒。
“還沒。”顏葉舒並不是客套話,現在纔不過六點左右,平時她一般都要七點後才吃。
“你跟我過來,今晚我要親自下廚。”蘇瑞林忽然興奮地說。
顏葉舒聽他這麼說,頓時頭痛。她穿了鞋子,隨着他離開工作室。
“您要是又將手弄破,我今晚一定不吃您的飯。”顏葉舒半煩惱半警告地說。
蘇瑞林哈哈大笑。“那你等下看着點,別讓我再切着手了。”
顏葉舒坐在廚房裡,望着蘇瑞林將乾淨的廚臺弄得一團亂。
“老師,您這頓飯是不是打算留到明天早上給我做早餐?”顏葉舒最後很無語地問。
蘇瑞林哈地笑了一聲,興奮莫名,回頭看她:“那你願意在這過夜?”
顏葉舒卻衝過去,抓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拽到一米外,然後快手快腳地將爐子關掉。
鍋裡熊熊的油火很快熄了下去。
顏葉舒劫後餘生般用力拍了拍胸口,閉着眼睛吐了口氣。
“老師,爲了我們的安全着想,這頓飯還是由我來做好了。”顏葉舒轉過身看向蘇瑞林。
蘇瑞林一隻手還在撫着剛纔被她拉過的胳膊上,嘴角泛着一抹回味的笑。
“好啊,那你來做,我給你打下手。”他笑道。
“哎,我只怕你不是打下手,是搗亂。”顏葉舒嚴肅地擺擺手,“老師還是好好坐着,我可不想等到9點也沒飯吃。”
蘇瑞林輕笑。“喲,還這麼嫌棄。”
“確實是嫌棄。”顏葉舒也是忍俊不禁,“沒見過這樣的廚房殺手。”
蘇瑞林安安靜靜地坐在那,看着顏葉舒很快而且有條理地將食材準備好,不一會兒第一個肉絲炒青椒就出鍋了,然後芹菜炒豆乾,鹽水菜心。
“好了,就弄這點對付着吃吧。”顏葉舒說。
蘇瑞林嚐了嚐,讚道:“清淡爽口。”
“嗯,及格了。”顏葉舒笑。
“其實我做的菜也挺好吃的,只是你不給我一展身手。”蘇瑞林大言不慚。
顏葉舒忍笑,將菜擺到餐桌上,和蘇瑞林坐下來吃。
“您怎麼生病了呢?”顏葉舒往嘴脣送了幾粒雪白晶瑩的米飯,輕輕啜含進去,無意識地嚼着,望着蘇瑞林。
蘇瑞林目光掃過她的紅脣,淡淡笑道:“還不是因爲你麼,相思成災了。”
顏葉舒不以爲意,只看着他,說:“最近天氣漸溼熱,您注意身體。”
“你關心我。”
“嗯,關心。”顏葉舒很坦然,“對於我來說,您很特別,既是老師,也是像父親一樣的長輩。”
蘇瑞林覺得自己的心尖被她這既坦誠又無情的話,輕輕地來回撥動,微微刺痛,但感覺卻也不壞。
他輕聲一笑,望她的目光越發溫柔如水。
就算她這麼說,他還是想要擁有她。
顏葉舒垂下頭去。“其實您說對了,是蘇總監逼我來的。”
蘇瑞林微怔。
“我沒有能力去反抗你們任何一個,如果我想要更好的生活,似乎只有順從。”顏葉舒輕輕淡淡地說,“你們給我很多誘huo,可是卻不會給我選擇的自由。”
顏葉舒擡起頭,又望向他。“我沒有認爲老師不好。其實我也知道,跟您在一起,會讓我得到很多,我甚至不必再掙扎。”
“可是,您已經經歷過,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我沒有。我就不能愛一個我想要愛的人麼?”顏葉舒望着他,聲音很低,眸裡水光晶瑩,叫蘇瑞林失神。
許久,他彷彿才重新呼吸過來,低啞地問:“你愛上別人了?”
顏葉舒迎着他的目光。“是的。”
蘇瑞林感到自己心微微顫了一下。
沉默開始在兩人之間漫延。
……
顏葉舒回到槿苑,心裡還是有一種疲憊不堪的感覺。
“你怎麼了?”席慕雲奇怪地問。他回來時已經11點多了,顏葉舒居然還沒有洗澡,抱着一個長枕躺在chuang腳的地板上。
“你可以抱抱我麼?”顏葉舒望着他,沒有起來的意思。
“誰欺負你了?”席慕雲輕笑,脫了西裝外套,穿着襯衫在她旁邊躺下來。地板涼涼的,很舒服。
他靠過去,摟着她的腰。
顏葉舒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確定,可不可以告訴他誰欺負她。
“顏葉舒,有沒有人說過,你太老成了,根本不像二十一二歲。”席慕雲深邃的黑眸也直直望着她,笑道。
顏葉舒輕笑。
“誰欺負你了,你還沒跟我說。”席慕雲又說。
“蘇菲菲。”顏葉舒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反應。
席慕雲又笑。“你這是告狀麼?”
“嗯。”顏葉舒沒有笑。
席慕雲哎喲一聲,寵愛地抱抱她,說:“看來我還是得考慮一下,真不能娶她。但除了她,要找到更好的對象,好像也不容易。”
顏葉舒還是被逗笑了。“你是不是在給我找後媽?”
“誒,你這麼一說,還真形象。爲什麼我感覺就像在給你找後媽呢?”席慕雲笑起來,捧着她的臉開始親。
顏葉舒被他親得心尖輕顫,輕輕地唔了一聲。
但他就這樣忘了問,蘇菲菲到底是怎麼欺負她了。
顏葉舒被他溫柔地索取着。
心裡好像有一道緩緩流淌的小溪,眼睛裡不能流的眼淚,都往那裡流了。涼涼的。
可是,也不算特別難受吧。
畢竟她現在是在席慕雲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