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雲一直將顏葉舒拖到樓下，甩到席承峰面前，怒吼：“將她帶到你金屋藏嬌的偏苑，別留在青園丟人現眼！”
顏葉舒掙扎着撐在地上，長髮散落着，遮住她蒼白的臉。
她白皙的手腕已經紅腫一片，膝蓋和腳踝傳來一陣陣刺痛。
因爲太絕望，小腿也沒了力氣，前幾天受傷的腳底似乎也鈍痛起來。
蘇菲菲冷笑着站在一旁看。
席承峰蹲下去，察看一眼她新擦傷的腳踝，可以看出得剛纔席慕雲拖得多暴力。
“張媽，快去叫醫生過來看看她的腳。”
席承峰吩咐完，憐憫地看向顏葉舒：“能起來嗎？要不要我扶你到沙發去？”
顏葉舒此時正穿着睡衣，怎麼可能要他扶。她搖搖頭，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席慕雲的目光從她傷痕累累的腳移開，她的腳底還着貼着肉色的膠布。
“好像顏小姐追了出來……”那天司機說過的話劃過他的腦海。
他xiong口劇烈起伏着，痛苦地閉上眼睛。
蘇菲菲可惜地看着席承峰，心說怎麼如此不解風情，這種情況下還問什麼，直接抱了去不就行了？
當着席慕雲的面抱過，那賤人以後都不可能再翻身了。
不過即使不抱，現在這樣，席慕雲也不可能再要她了。
想到這，蘇菲菲又得意地勾起嘴角。
席承峰看向席慕雲：“青園是我的地方，我想留誰與你無關。”
“青園也有我母親的一份！”席慕雲忽然抓起一個瓷瓶猛地摔到地上，刺耳的破裂聲讓在場的人心頭都爲之一震。
“……她不在了。”席承峰仍是平靜地說。
席慕雲像激怒的鬥牛一樣衝上去，幸好被人及時拉住。
蘇菲菲也嚇壞了，衝過來抱住他：“何必呢，兩父子爲了一個女人……”
蘇菲菲的這句話捅了馬蜂窩，席慕雲直接就把她摔了出去：“滾！馬上給我滾！”
蘇菲菲被人扶住，哇地哭了出來：“席慕雲你竟敢這樣對我！都怪顏葉舒，那個賤女人！……”
席慕雲忽然兩眼冒火地走過去拖着蘇菲菲就走，蘇菲菲嚇得一下止住了哭，她真怕他火頭上失去理智打她。
但他的怒火卻似乎慢慢冷靜了下來。他將蘇菲菲塞上車，自己也坐進去。
“走吧。”
路上，席慕雲一直沉着臉不說話，車內的氣氛讓人不安。
蘇菲菲心虛不敢作聲，畢竟今晚的事可以說是由她而起。
她現在真是有點後悔了，本來去見席承峰是爲了確立她和席慕雲之間的關係，結果她自己倒把事情引向了別處。
到了蘇家門口，車子停下來，一直沉默的席慕雲忽然轉向蘇菲菲：“你自己決定吧，如果還要繼續這段關係，就找個時間將婚訂了。”
蘇菲菲整個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席慕雲下了車，過去爲她開門。
蘇菲菲仍沒回過神來，茫然地下了車。
席慕雲轉身準備又上車，蘇菲菲忽然一把拉住他：“就這樣？”
席慕雲停住，看向她：“不然還要怎樣？”
蘇菲菲猛地將他推到車身上，雙手扣住他的肩膀就吻上去。席慕雲沒什麼反應。
“至少得這樣。”蘇菲菲也不介意，放開他，狂喜地宣佈，“席慕雲，你以後就是我的男人了！”
席慕雲直起身體，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蘇菲菲衝他用力揮手，轉身跑進蘇家的大門。
席慕雲重新回到車上，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眼睛，用力揉着額頭。
顏葉舒被他摔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情景又浮上他的腦海。
忽然就想起她曾經反問過他：“那你告訴我，那麼多的上帝，我要怎樣纔不一一得罪？”
他又想起晚飯前她那樣看着他：“給你看。”
打扮得那麼好，只爲給他看。
痛苦一點點從心底漫上來，攫住他的心臟。
他不可能看不出，她現在只是父親用來激怒他的一枚棋子。
血液在xiong中翻涌。爲什麼父親要這樣對他！爲什麼！
“回青園！”
車子再次駛回青園，已經是午夜。
下人過來打開大門，車子開進院子，席慕雲下了車就往裡面走去。
“少爺，您今晚是不是要住下？”管家跑過來小心地問。
席慕雲不說話，直直往父親的主臥走去。
“少爺，老爺他剛睡下……”管家急得臉色都變了。
席慕雲推開他，旋開門。
房間裡席承峰已經聽到聲音，打開了燈。
顏葉舒沒在。
席慕雲的心落了下來，目光冷冷地看向席承峰：“談談吧。”
“談什麼？”
席慕雲：“談談你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這麼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就不打算跟我攤開來說嗎？”
“攤開？還要怎麼攤開？你應該早就清楚了。”席承峰冷冷地說。
“清楚什麼？清楚你根本不像個父親，還是冷酷無情的丈夫，害死了我的母親？這就是我清楚的！”
席慕雲的恨在心底翻涌，快要捲起萬丈波濤。
“我害死她？”席承峰淒冷地笑起來，“我那麼愛她，可她的心裡只有你……”
席承峰神思恍惚，彷彿那個男人又活了過來，站在他的面前。“我爲了她一直忍受你，你還給我臉色看。我就是養一隻白眼狼，明知道終有一天會返回來咬我，我還是將你養大，這也是我的命。你妄想推翻我，處心積慮要將席氏變成你的。”
“這都是你逼我的！”席慕雲憤怒之極，“若不是你一直打壓我，想要馴服我，我爲什麼要反抗你？你是我的父親，卻像仇人一樣折磨我。人家還說虎毒不食子，你比禽~獸還不如！花漾是母親的希望，你爲什麼一定要毀掉？你從小就不喜歡我，還將母親逼死……”
席慕雲說不下去。那些痛苦的往事，他根本不想再記起。
席承峰卻毫不留情地冷笑：“你不是我的兒子，你是瀅心的兒子，我容忍你，但不可能喜歡你。你放棄吧，繼承權我不會給你，席氏也不會給你。”
席慕雲咆哮起來：“你就是個瘋子！母親告訴過我，她沒有背叛你，我就是你的兒子！”
席承峰：“她是怕我害你才這樣騙我。你不是我的兒子，渾身沒有一點跟我相似的！”
“你這個老混蛋，母親怎麼就跟了你這樣的人！親子鑑定都看過了，你還要怎樣證明？”
“親子鑑定？你也信那個。”席承峰就像聽了什麼大笑話，“她從來就沒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要捏造一份親子鑑定並不是什麼難事。”
“如果你懷疑，你可以親自再去鑑定一次，何必在這裡像個小人一樣揣測，這簡直是侮辱！”席慕雲氣極而笑。
“我都知道了，何必再去驗證？而且你我的不相生，難道是今天才有的？從小你就不喜歡我，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父子感情！你十幾年都可以不踏進這個家，我們怎麼可能是父子！”
“我本想一輩子都不再進這個家的！”席慕雲悲憤之極，聲音都變了。
腦海裡又浮現十幾年前，母親渾身是血地躺在他的眼前的場景。“你將母親還給我，你這個殺人犯！”
席承峰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是殺人犯，殺人犯是你的親生父親。”
席慕雲衝過去就揪住席承峰的衣領：“你就是我父親！你就是那個殺人犯！”
一直守在外面的管家驚慌地衝進來，死死將席慕雲抱住，悲慼地喊：“少爺！”
席慕雲目眥欲裂：“他們爲什麼不將你拿去槍斃了！”
席承峰從胸腔裡笑出來：“白眼狼，你就是個白眼狼！十幾歲的孩子，竟然到警察局告養自己的父親，說我是殺人兇手。”
“難道你不是嗎？難道不是嗎？你這個惡魔！”席慕雲一把推開管家，又衝過去。
“少爺！少爺！您真的誤會了老爺，老爺沒有做過那樣的事！”管家一迭連聲叫着，真是心臟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這兩父子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好面對當年的事情！
“沒做過那樣的事？他這種人，他做得出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殺妻，逼子，還奪我的女人！他就是個禽~獸！比禽~獸還不如！”席慕雲再次甩開管家的手，憤怒地轉身就走。
“少爺！”管家痛苦地轉向席承峰，“老爺，您就不能跟他解釋一下嗎？”
“有什麼好解釋的？”席承峰哼笑一聲，“我爲什麼要跟我仇人的兒子解釋？”
“老爺，少爺他就是您的兒子！”
“滾！你還站在他們那邊，就趕緊滾開！我這輩子淨養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席承峰怒吼。
管家哭喪着臉退了出去。“這兩父子啊……”
……
席慕雲默默走到顏葉舒的房間門口，站在那，幾次想要推開那門。手顫抖着，到底落不下去。
他父親就是個禽~獸，而他現在也已經離禽~獸不遠了。
席慕雲在門口站了很久，還是走開了。
院子裡再次傳來車子發動的低鳴聲。
顏葉舒站在窗口那，透過玻璃望着別墅外面通往黑暗深處的道路，夜已經逼近黎明，可是依然黑暗如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