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修結束。
席懿楠將一本差不多五釐米厚的專業書翻了1/3,在腦海裡架構出一個新的知識框架,感覺頗有些疲倦。
自習的人像潮水一樣向教室外涌出去。
蔣輕晨還趴在席懿楠旁邊的桌子上睡得香甜,她已經睡了足足兩節課。
臉頰粉紅,嘴角快要流出口水。
睡相還是一如既往啊,席懿楠心裡感嘆。
“蔣雨真,我們回去了。”他推推她。
“嗯~~”蔣輕晨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抹抹嘴巴。
席懿楠卻突然定在那,直直看着她。剛纔他不自覺叫了那個在心底埋藏了9年的名字,而她應了。
心中的悲喜頓時猶如落花紛紛。
蔣雨真。
被他這樣看着,蔣輕晨愣了愣,不自在起來,難道是有口水印?不由自主又擦擦嘴角。
席懿楠將她的手拿下來,漆黑的眸子一點點熾熱起來,手指落在她的脣角,恍惚地撫弄着那紅潤的薄脣,彷彿想要確認,她是存在的,是活着的。
忽然有什麼瘋狂洶涌地拍打他的心房,他失控地猛將她攬過來,緊緊摟進懷裡,頭埋到她的肩上,酸澀的潮水在眼底奔涌,瞬間紅了眼眶。
“雨真……”
蔣輕晨一直怔怔由他抱着,直到被這個名字燙着,猛然推開他:“師兄你弄錯人了……”
正情緒激盪的席懿楠驀地被她這句話打入冰窟,渾身迅速冷透。他說不出話,卻更用力地將她又拉回來。不,別這樣對他!
教室裡的人已經走光了,四周靜得叫人無處遁逃。
“你真的弄錯了……”蔣輕晨掙扎着,被他溫熱的氣息纏繞住,已經快要窒息。
不會錯的,不會……席懿楠顫慄着,用力箍緊她的後腦勺,本能地尋找她的脣。他滾燙的脣印在蔣輕晨的微涼的脣上,她一悸,像被點了穴一樣定住。
他還不懂怎麼去親吻,只知道牢牢地禁錮住她,笨拙而生澀地*着她,心臟失控地擊打着,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混亂而痛苦的情愫像水一樣溺死!
心裡迷亂地重複着:她是她,她只能是她……
眼淚從蔣輕晨的眼角滑落。她知道自己向來自私,任性妄爲,但這一次她本來想着,要做個高尚的人的。
默默地看着他幸福就好了,她天天都這樣對自己說。
但她還是忍不住靠近他,完全控制不住。說好要撮合江語嫣和他的,她卻利用任何可能的機會跟他在一起,在他的目光下安然瞌睡,在他的懷裡接受他笨拙而顫抖的吻。
還是那麼喜歡他……喜歡得心都會抽痛。
忽然感覺到她臉頰上的溼意,席懿楠滯住,睜開了眼睛。她說過自己已經名花有主的話,驀地在他腦海裡浮現。
她不喜歡他吻她,所以哭了?席懿楠慢慢鬆開她,狂熱的心再次變冷。
感覺到他鬆開,蔣輕晨茫然地睜開眼睛。
席懿楠不願面對,可心裡煩躁痛苦得想要爆炸,他灼灼地盯着她:“不喜歡我爲什麼還出現在我的面前?既然已經忘記我跟別人在一起,爲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蔣輕晨無措地望着他,不知道說什麼好,無意識地攥着手。
見她這樣,席懿楠的心更加絞住,痛苦地轉過頭去,良久,聲音低了下來,“但我是感激的,感激你活着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這些年,想起你,我一直沒能走出來。還能看到你,就像夢一樣不真實,我害怕是夢,但似乎是真的。所以,我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今晚對不起,是我造次了。”
席懿楠站起來,想要離開。蔣輕晨忽然拉住他,站起來就從後面抱住他。“對不起,真對不起……我沒做到……”她哽住,淚如雨下,語無倫次,“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席懿楠轉回身,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將平時的囂張狡黠都洗掉了,也把他的心給融化掉了。
他用力地再次將她抱緊。“你是爲了我才考來J大的對不對?你根本就沒有男朋友對不對?”
蔣輕晨在他的懷裡拼命地點頭,抽着鼻子,哭得一塌糊塗:“沒有,我沒有男朋友……爲了考來J大,我的頭髮差點又掉光了……每天回家學到深夜11點,擔心病復發,更擔心考不上……”
席懿楠嘆氣:“你不是傻瓜麼,應該早點聯繫我,考不上J大,我也可以去看你……”
“我怕我的病一輩子都沒法真正痊癒,不知道哪一天又會出事。如果以後又讓你難過,那可怎麼辦?”蔣輕晨想着這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心裡悲痛,哭得更加厲害。
席懿楠這才明白她爲什麼對他若即若離,原來是擔心這個。
“以後的事誰知道,重要是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撫着她的後背,忍不住又抱緊些。
“懿楠!”蔣輕晨緊緊抱着他。
“鼻涕都抹在我衣服上了。”席懿楠將她拉到衛生間去洗乾淨臉,望着她哭得紅紅的眼睛和鼻尖,又好笑起來。“好了,我們快點走吧,馬上要熄燈了。”
依依不捨地將她送回到女生宿舍樓下,席懿楠摸摸她的頭:“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來找你吃早餐。”
蔣輕晨卻扯着他的衣角,紅着臉,扭捏道:“我們再去聊會兒。”
“等下宿舍都關門了。”席懿楠說。
蔣輕晨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我們到外面去……”
席懿楠的耳根刷地燒起來,這傢伙還是這麼大膽。不過實際上,他比她還捨不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走吧。”
……
雪白的雙人大牀上,蔣輕晨側躺着,目不轉睛地望着席懿楠。他的黑眸也沉靜地望着她。
蔣輕晨忽然翹了翹嘴角。傳說中的含情脈脈,大概就是這樣吧。
她湊過去,在他的脣上輕咬一下。席懿楠嘴角微勾,伸手將她攬過來。
“席懿楠,你真笨,連接吻都不會。”蔣輕晨勾着他的腰,仰頭說。
席懿楠一點也介意,笑:“你聰明,以後教我。”
“現在就教。”蔣輕晨壞笑着又湊過去。
席懿楠是個很聰明的學生,不一會兒就找到感覺,原本調戲人的蔣輕晨很快就變成送羊入狼口。
啃食到半,熱血正僨張,席懿楠忽然察覺不對,離開她柔軟的脣,便看到這個壞傢伙竟然嘴角帶笑,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
席懿楠:“……”
一覺睡到早上,蔣輕晨睜開眼,翻身起牀,趿着拖鞋懶洋洋地往衛生間走去,伸手就扭開門,彼時席懿楠正噓噓,直接就卡在半中。
“sorry,你繼續!”蔣輕晨將牙刷塞進嘴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刷了三分鐘,席懿楠憋得臉通紅,無法只得伸手安撫一下,勉強將剩下的一點水放乾淨。
他早該抱有心理準備,這女人不是常人。
衝了水,淨了手,席懿楠也過來刷牙,蔣輕晨洗完臉,他也差不多了,然後魔女靠過來,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就啵一個。
好吧,這酒店的牙膏還不錯,很清新。
……
牽着手回到學校,還沒到上課的時間,校道上只有偶爾幾個學生經過。
清晨雖然有點冷,但空氣很新鮮,校道上的黃葉剛剛掃過,荷花池那邊冒着靄靄白氣,路邊的廣玉蘭安靜得像微笑不語的戀人。
蔣輕晨忽然放開席懿楠的手,一邊頑皮地倒退着走,一邊含笑看着他。
剛考上J大時她偷偷跟了席懿楠兩個月,他一次也沒發覺。
現在終於可以明目張膽地看他了。
這麼多年,她無時無刻沒想他。
最開始的三年,她一直在死亡線上掙扎,身邊的病友一個個離去,她已經不敢奢望自己過能活下去,生命中的暴風雨卻突然停止,她漸漸康復,難以置信地重新看到了醫院外的天空。
忽然想起席懿楠說過的,他上大學時,她可能才上高一,沒想到竟像命運一樣,變成了可能。
她是那麼激動,充滿了希望,可是又怕這一切不過是命運對她的一個玩笑,害怕這一切只是迴光返照,曇花一現,所以她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活過來了,也不敢聯繫他。
而今,他就在她的眼前,深邃的目光說不出的多情迷人,聲音中帶着一點責怪,一點笑意:“小心別摔着!”
“摔不着,摔了你也會接住!”她嬌笑着說,繼續倒退着走,看着他。
他13歲時願意豁出去救她,她就知道,他將會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男人。
席懿楠看着笑得張揚的她,不自覺脣角彎出更大的弧度。她還是沒變,那理所當然的樣子,依然那麼可愛,那麼讓人無法拒絕。
“席懿楠!”她將手放在嘴邊,眼角彎彎地喊道,“席懿楠,你最棒,你最好!我最喜歡你!”
席懿楠忍俊不禁,低頭抿嘴而笑。柔和的晨光落在他們身上,說不出的美好。
……
“語嫣,對不起,我還是做不到放棄席懿楠。”
“爲什麼要對不起,遇到自己喜歡恰好又喜歡自己的人,如果放棄,那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