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頷首。
他隱約明白了嵇恆的想法。
君是君,臣是臣。
他貴爲大秦長公子,其實不用過於在意臣子反應,只是有時的確要做出一些妥協,話要說,事也要做。
最重要的是分清主次。
此外。
秦人也好,楚系也罷。
他們眼下都是大秦的臣子,也都是大秦的子民,不當有所謂派系的劃分,誠然這種抱團情況是一定會存在的,但在大秦的體制下,終究只是臣子。
一旦有人過界,休怪翻臉無情。
而且他雖是大秦長公子,但面對這些事,難免會陷入一定的麻煩,因爲身份權柄不夠重,在朝堂的威望也不夠高,所以纔會爲朝臣脅迫,對於這種情況,有時就要讓他們理清主次。
最好的辦法就是上告天聽!
百官有意見,可以,去跟始皇解釋。
他只是一個做事的。
他沒有能力做這麼多決斷,所以去讓有能力決斷的人去做。
扶蘇微微拱手,眼中一片清明。
他笑着道:“扶蘇明白了,我欲爲的事牽扯甚廣,本就不該由我決定,當將此事上告天聽,由父皇來裁定,我眼下所謂的困擾,實則只是庸人自擾,也是太一廂情願自以爲是,所以才患得患失。”
“多謝先生指點。”
扶蘇朝着嵇恆恭敬的行了一禮。
嵇恆背對着,不做理睬。
扶蘇輕笑一聲,並不在意,只是擡頭看了下天色,天色漸顯昏暗,他也沒有繼續逗留的想法,跟嵇恆道了一聲別,就匆匆離開了。
相較於來時的行色匆匆,去時明顯腳步從容了很多。
也鎮定了許多。
望着扶蘇遠去的身影,嵇恆卻是長長嘆息一聲。
這種做法並不算對。
因爲歸根到底,只是取了個巧。
帝王思想。
只是身處這個時代洪流,他並不能真的隨心所欲,有時註定會爲時代影響,而且此法的確能大爲減少扶蘇的壓力,加快對天下的影響。
然.
也註定會引向唯帝獨尊。
嵇恆微微蹙眉。
但很快眉宇就舒展開來。
他有些過於擔心了,這非是後世,當世就是家天下。
也就是皇帝的一言堂!
也註定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時代。
所謂不安。
只是自己的惺惺作態罷了。
身在當世卻扭捏造作的,試圖維持自身的清流。
但世間哪有什麼清流?
最是無情帝王家!
他負手而立,擡頭看着天色,輕聲叮嚀道:“已有半年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大秦的路該繼續往前走了。”
“只是這軍功爵制”
嵇恆微微扶額,也是感到了些頭疼。
想填上軍功爵的大坑,非短時能做到,而且秦人對軍功爵制的慣性太深,想讓他們接受另一種形式的‘爵制’,還需花費不小的功夫。
但卻必須要變!
另一邊。
扶蘇已回到了雍宮。
剛進入殿內,魏勝便一臉焦急的道:“公子,你沒回來的這段時間,召長吏,令狐長吏等送來了不少的文書。”
說着。
魏勝就將一堆竹簡抱起。
扶蘇蹙眉看着這些竹簡,眼中露出一抹厭惡跟無奈,他大袖一揮,冷聲道:“放到一旁吧,我現在沒心思理會這些。”
“召平也好,令狐範也罷。”
“他們都存着自己的私心,眼下還顧不到那些。”
“諾。”魏勝應諾一聲,將懷中的竹簡放在較遠處的案几上。
扶蘇坐到席上。
他沉吟片刻,從案上取出一份竹簡,開始點墨執筆。
他要將自己後續的情況告知給始皇。
讓始皇去決定。
屋內安靜。
魏勝早已離開殿內。
扶蘇寫了很久,不時用小刀將竹簡上面的內容劃掉,經過一遍又一遍的修改,最終才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他朝殿外高聲道:“魏勝,派人將這份竹簡送至咸陽宮。”
等魏勝離開。
扶蘇眼中露出一抹猶豫。
這麼做對蒙毅有些殘酷了,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提前給蒙毅說一聲,以免引得蒙毅不滿。
畢竟三日後的上朝蒙毅可謂首當其衝。
他跟蒙毅關係甚篤,但也不敢這麼草率,提前說明總歸是好的。
一切處理完,已到了深夜。
扶蘇微微頷首,將手中沾染上的筆墨清洗掉,簡單洗漱一下,直接休息去了。
夜已深。
接連兩三天。
城中都洋溢着振奮之色。
民衆高呼雀躍着,宣傳着這次的事情,對朝廷也充滿了感激,尤其是對扶蘇更是另眼相看。
不過各大商賈、官署卻難得沉靜。
只是民衆都洋溢在危機即將結束的喜悅中,對此並沒有多少感受,身處邸店的張良有所察覺,不過並沒有太多舉動。
他很清楚。
眼下的沉靜只是暫時的。
三日後才見真章。
他同樣也很好奇,扶蘇究竟想做什麼?竟能讓咸陽各大官署齊齊失聲,這顯然非比尋常。
不多時。
何瑊黑着臉回來了。
剛進屋,他就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這些數典忘祖的東西,來秦國才幾年?就把自己的根忘得一乾二淨,他們還知道自己是韓人嗎?”
“真是豈有此理!”
“就是因爲這些軟骨頭,才讓我六國始終難以復國!”
見狀。
張良無奈的搖搖頭。
他其實前面就已預料到了。
秦滅韓之後,將韓地大部分的貴族都遷了過來,經過這些年的折騰,大部分貴族早就被嚇破了膽,加之最堅定反秦的早就逃了,或者被秦廷遷移到了南海或者其他流放之地去了,能留在咸陽的多半早就服軟了。
何瑊這兩日其實註定徒勞無功。
張良道:“何兄,莫要因此動怒,這種情況理應想到的。”
“他們來咸陽已十幾年,整整一代人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了,而且畢竟在秦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又豈敢多有動作?”
“再則。”
“我等六國貴族現在勢微,又豈能要求他們更多?”
何瑊憤憤的哼了一聲,依舊滿眼怒意道:“就算如此,他們也不能直接拒之門外,同爲韓人,同爲亡國之人,我等爲復國奔走,他們倒好,不僅沒有半點廉恥之心,甚至還選擇跟秦人同流合污,簡直是韓人之恥!”
“我羞與之爲伍!”
張良搖搖頭。
他知道何瑊正在氣頭上,並沒有就此多勸。
何瑊隨着年歲上去,上次博浪沙刺秦後,他被秦人搜查時,差點被發現,最後無奈選擇了更名換姓,把自己原本的‘韓’氏,改爲了‘何’氏,正因爲此,他一直耿耿於懷,對秦人也是徹底深惡痛絕,眼中完全不容其他。
何瑊在氣憤了一陣後,也是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開口道:“我在跟那幾家貴族接觸無果後,便順道去了商賈那邊,試圖從他們口中打探一些消息,不過正如那告示一樣,商賈族中具體知情的人都被官府押解了,至於沒有被押解的,也全都大門緊閉,根本不見客。”
“這次想在咸陽打聽消息恐怕不容易。”
何瑊眼中閃過一抹冷色。
秦廷顯然對此有所防備,根本就不想對外暴露太多。
這更讓何瑊心生警惕。
以往秦廷再怎麼遮掩,終究還是能傳出風聲,但這次太異常了,所有人都口風緊實,這顯然不一般。
張良微微額首。
他也感到些許棘手。
但大體能猜到原因,秦廷官府經過這兩次的清理,很多搖擺不定的官員都心生惶恐,又豈敢再隨意開口?商賈同樣如此,尤其領事者多被官府收監,人人自危之下,又哪敢再招惹是非?
張良道:“現在官府上下明顯嚴防死守,或者是牽涉衆多,不敢過多言語,唯恐自己被捲入,無論哪一種,在明日告示後,或多或少都會透露一些情況,等明日告示公佈,就能看出一些狀況了。”
“只是秦廷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張良很是困惑。
他這幾日一直在冥思苦想,但始終沒想到任何頭緒。
何瑊點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
“可惜我們跟官府的人不認識,若是能直接跟官府的人打交道,或許也不會這麼被動,更不會對秦廷的佈置一無所知了。”
張良看着何瑊,暗暗搖了搖頭。
其他六國貴族或許可以,但他們可是在秦廷的通緝令上,官府的人又豈敢跟他們接觸?又豈敢跟他們泄密?
不過他也清楚,這只是何瑊的一時牢騷,並未放在心裡。
室內漸漸安靜。
春宵日短。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太陽還未爬上東方遠山,四周的雞鳴聲也尚未消散,城中就再度熱鬧起來。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互相嘀咕着,爭相訴說着自己聽來的消息,對今日城中將張貼的告示充滿了好奇。
不過相對大政,他們更好奇的是,官府對相關匠人、刑徒等的錄取標準,若是自己能滿足標準,或許可進入其中,給家裡多掙點口糧。
雖做不了滿月,但多少也是錢糧。
這相當於是白送的。
與此同時。
咸陽殿外百官肅立。
參與朝會者衆,除了正常的三公九卿,還多了不少跟經濟相關的大臣,譬如大田令、太倉令、少內令、工師、工室丞等。
所有人都能察覺到這次朝會的不同。
不過衆人最終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扶蘇。
扶蘇面色如常。
帶着高高的遠遊冠,目不斜視的站在前列。
他自是感受得到四周目光看向自己,不過他並不在意,有些事是不能退的,而且事關這件事的收場,他又豈能退縮?
只是十個主管經濟的主官,只覺有些頭皮發麻。
站在原地卻是手足無措。
以往他們雖也會列朝,大多就是走個過場,基本一言不發,但這次長公子弄得事太大了,牽涉很多官署,尤其是《商律》《工律》的頒佈,更是牽連甚廣,他們就算不想開口,到時也只能逼着開口。
只談及《商律》《工律》尚好,若是問道對廷尉府、少府的看法,他們卻是不知該怎麼應對。
低頭看着廷尉府的衆官員,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少府官員,這十幾人對視一眼,心中暗暗叫苦。
這算什麼事啊?
他們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清晨卯時。
今日的朝會準時開始。
百官陸陸續續的進到空曠大殿。
按次入席。
隨着嬴政到場,全殿肅然一靜。
嬴政漠然的掃向下方百官,開宗明義道:“這次朝會只商議一事,扶蘇三日前給朕上書,要求嚴肅處理懷縣沉船事件,尤其是處理過於褻職的官署,對於扶蘇的建議,各官署但有話說,務必議出切實可行之策。”
“諸卿可暢所欲言了。”
殿中一時肅靜,面面相覷無人說話。
杜赫等人面色陰沉,卻是沒想到扶蘇會這麼狠辣,直接將事情捅到始皇這,顯然是定要對各官署定罪了。
他們其實早前就已得知了消息,只是真的聽到始皇說出,還是不禁有些慌神,杜赫微闔着眼,神色陰鷲的看了扶蘇一眼,再也不敢小覷這位長公子,以前總覺得扶蘇文文弱弱,但現在恐無人敢這般認爲了。
扶蘇看似面色溫和,實則心藏虎狼。
蒙毅面色如常。
他早已被知會了,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過得片刻,國正監官員吭哧開口:“稟陛下,臣認爲長公子之見不無道理,這次沉船事件危害過甚,若非長公子早早做出決斷,後果恐不堪設想,正如長公子早前所言,商賈之所以敢這般肆無忌憚,便是法無禁止即可爲。”
“法出現了問題,自會滋生大多犯罪。”
“而廷尉府執掌法條,對於如此危害之事,卻毫無防範,此等失職褻職已過於嚴重了,臣認同長公子嚴懲之見。”
“臣附議。”
“臣附議。”
“.”
隨着國正監官員開口,立即有官員跟着符合。
其中多爲秦地出身官吏。
召平看了看杜赫,猶豫一下,起身出列道:“啓稟陛下,臣認爲廷尉府的確有過,但罪不至整個廷尉府,廷尉府司職天下律令法條,難免不能面面俱到,加之朝廷推行的‘官山海’時日尚短,廷尉府有所失察在所難免。”
“尤其鹽官鐵官更是接手相關政事不久,難免出現疏忽,就因爲商賈的突然暴動,就對各大官署進行懲治,這恐是中了商賈之計,臣認爲廷尉府,以及相關官署當罰,但罪不至此。”
“請陛下明鑑。”
令狐範跟着道:“啓稟陛下。”
“懷縣之事已結束,朝廷也對此有了定論,吃一塹長一智,臣料定廷尉府跟相關官署不會再犯,處罰之事,茲事體大,若是傳出,定會引得民衆惶惶,臣認爲不妥。”
隨着召平跟令狐範開口,殿中哄嗡一片。
與會者都是朝廷官員,都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干係。
尤其是原本就佔據高位的官員,更是惶恐不安,前端時間陛下已徵召不少官員回朝,眼下這些人的官職都不算太高,若是廷尉府這般大動,加上少府一些官署的大動,不少人的位置恐會被取代。
這是朝堂很多官員不想見到的。
史祿站在蒙毅身後,微不可查的掃了場中出聲的官員,這些人打的什麼主意他心知肚明。
他們這些從地方調回來的官員,已然成爲這些功勳老臣的眼中釘。
尤其不少老臣的子嗣還沒有入主朝堂,若是開了這個口,只怕日後會有越來越多原本身處地方的官員入主朝堂,這豈是他們想見到的?
雖心中如明鏡。
但史祿也沒有開口的想法。
他若非在嶺南數年,加之監督靈渠修建有功,功勞較大,恐上次也沒機會得到廷尉正的官職,眼下廷尉府擬被定罪,他身在其中,自不敢聲張。
若是得罪了官署其他官員,到時反倒有些得不償失。
他擡起頭,看向扶蘇,眼中流露一抹流光。
他過去雖遠在嶺南,但對朝廷的事有些瞭解,朝堂之所以有這些變化,實則都跟長公子有關,這次長公子再次對功臣發難,已然是惹怒到了功臣集團,這對長公子而言也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不過他們這些得利之人,眼下並不好出聲相助。
就在四周各種聲音頻出時,扶蘇也沒有繼續穩坐不吭聲,直接起身,朝着始皇一禮,開口道:“兒臣扶蘇請奏。”
“準。”嬴政漠然道。
扶蘇平靜的掃過場中衆人,最終神色變得冷峻。
他沉聲道:“稟父皇。”
“兒臣主管這次的懷縣沉船案件。”
“對其中利弊最爲清楚。”
“方纔不少大臣言及事已發生,當吸取教訓,讓今後不再犯,兒臣同樣認可此建議,只是兒臣愚笨,不通曉那些道理。”
“兒臣自記事起,就熟讀《爲吏之道》。”
“凡爲吏之道,必靜潔正直,慎謹堅固,審悉無私,微密纖察,安靜毋苛,審當賞罰,操邦柄,慎度量.”
“當時時任南郡郡守的‘騰’向全軍發佈了文告《語書》。”
“騰在這封文告中把官吏分爲了‘良吏’跟‘惡吏’。”
“因而在剛熟讀秦律時,便知曉了一個道理,良吏便是通曉法律令、諒解正直且能爲國效力、有公正之心,能糾正自己行爲的官吏。”
“惡吏則是不懂法律令、懶惰、愛搬弄是非的官吏。”
“當時天下繆以爲以法家學說治國的秦國,完全不講道德,然事實並非如此,法律與道德從來就不衝突,只是適用範圍各有側重。”
“當言法的時候言法。”
“當顧及道德的時候顧及道德。”
聽到扶蘇的話,杜赫等人臉色不禁一黑。
他們如何不明扶蘇的言外之意。
分明是在指責他們爲惡吏,而且法跟道德都混淆不清。
扶蘇一臉肅然,繼續道:“《商君書》中有這麼一句話‘以奸民治善民’,扶蘇當初愚笨,並不通曉其中道理,一直對此頗爲詬病。”
“直到大半年前,扶蘇再次徹讀了《商君書》,同時讓張蒼御史對不解之處進行了指導,這纔對這句話,有了切實的體會跟了解。”
一旁。
原本靜坐席上的張蒼,聽到扶蘇的話,眼睛瞪的渾圓,肥碩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滿臉恐懼。
扶蘇悄咪的掃了張蒼一眼,看到張蒼那一臉驚懼模樣,心中默默道了聲歉意,然後毫不猶豫的開口道:“這句話的歧義之處在於‘奸’跟‘善’。”
“何爲善?”
“《說民》中如此說道:合而覆之者,善也。”
“何爲奸?”
“別而窺之者,奸也。”
“也就是合力掩蓋彼此過失的人,是善民。”
“彼此疏遠,互相監督的人是奸民。”
“所謂‘以奸民治善民’,說的其實是要用那些有責任感的人來監督那些互相包庇的人。”
“當年荀子入秦,曾著《強國》一文。”
“其中便寫道:入境,觀其風俗,其百姓樸,其聲樂不流污,其服不挑,甚畏有司而順,古之民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肅然,莫不恭儉敦敬,忠信而不楛(kǔ),古之吏也。”
“入其國,觀其士大夫,出於其門,入於公門;出於公門,歸於其家,無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黨,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觀其朝廷,其朝閒。聽決百事不留,恬然如無治者,古之朝也。”
“荀子入秦時,對秦有如此高的評價,然短短數十年,大秦境內發生如此慘重之事端,諸大臣不想着互相監督,卻只想着官官相護,這豈爲天下能容?”
“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
“任人而所任不察者,同樣當以其罪罪之,又豈能因是整個官署獲罪,就因此豁免?這豈非枉顧律法公正?”
“朝廷不公,其失之大也。”
“扶蘇不才。”
“卻想當個‘奸人’!”
“兒臣認爲當嚴懲涉事的相關官署。”
“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不嚴懲不足以撫傷痕!”
“不嚴懲不足以護尊嚴!”
“不嚴懲不足以儆效尤!”
“不嚴懲不足以樹法威!”
“請父皇下令。”
扶蘇恭敬的朝着始皇一禮。
全然肅然。
場中一片死靜。
無一人敢在此時吭聲。
扶蘇的這番話太重,重到他們不能接。
也不敢接。
唯張蒼臉皺成了苦瓜。
因爲這裡面大部分都是他講給扶蘇的。
他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