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家真實的模樣
掛在沙發上面的廉價錶盤裡傳出滴答滴答的聲音,秒針每次走動,高命的心跳好像都會受到影響。
中年女人進入廚房,屋內飄着飯菜的香味,以前高命上小學的時候,經常在中午回家時,聞到家屬樓內有類似的氣味。
肚子咕嚕嚕的叫着,高命站在客廳中央,仔細觀察這個家的每一個地方。
高低不平的木製餐桌靠牆擺放,左前方的桌腿下面還墊着舊報紙,餐桌上蓋着花朵圖案的桌布。
似乎是爲了迎接客人,桌布上還放有糖果、瓜子和蘋果。
小胖子拿着汽水瓶,跑到餐桌旁邊,偷偷抓了一顆糖放在嘴裡,他咂着嘴,意猶未盡,又看向了蘋果。
“很普通,連糖紙的樣式都和市場上的沒什麼區別。”
陽光照進屋內,高命挪動腳步,他看向牆壁上的字畫,那似乎是司徒安書寫的,每一個字都很有力量,剛正穩重,大氣十足。
屋內的飯香越來越濃郁,高命的眉頭也越皺越深,這裡確實是司徒安的家,但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他找不出任何異常和怪異的地方。
“家難道就是記憶中最珍貴、最不能玷污的地方?是渾濁人生裡唯一可以保持純淨的房間?家裡沒有危險?只有被珍藏起來的記憶?”
各種疑惑佔據了高命的腦袋,沒等他想明白,廚房的簾子被掀開,中年女人端着剛做好的排骨和炒青菜走了出來。
都是家常菜,看着很普通,可是它們散發出的氣味卻能勾出一個人心底的某些念想。
“平時他都是這會兒回來,今天加班了嗎?”中年女人將飯菜放在木桌上:“你彆着急,我打電話問問。”
女人來到沙發一側,將繡花的布掀開,下面是一臺紅色座機。
移動電話在很多年前已經普及,固定座機高命都很久沒有見過了。
撥打號碼,中年女人拿起話筒,可是一直無人接聽,司徒安好像出了意外。
“怎麼不接電話?他不管多忙都會接我電話的……”中年女人表情發生了變化,她一遍遍的打着電話,直到高命的心裡隱約傳出了電話鈴聲……
……
身體完全被肉壁困住的大狗呲着獠牙,渾身毛髮因爲恐懼而立起。
“高命!快回來!”
肉壁已經發生了變化,撕裂出了一個個巨大缺口,每條腸道好像都通往不同的地方,就如同人生裡可能會面對的一個個選擇。
高命好像沉浸在了幻覺當中,根本聽不到大狗的聲音,低着頭,默默往前走。
耳邊充滿童真的笑聲逐漸接近,肉壁裡鑽出一個個蒙着眼睛的鬼童,他們是司徒安從孤兒院裡精挑細選出來的種子,每一個身上都被陰影寄生。
這羣孩子好像在和高命玩捉迷藏,他們環繞在高命四周,既不進攻,也不離開,好像是在引導高命朝某個地方走。
腸道里充斥着刺鼻的惡臭,各種恐怖到極點的事物相繼出現。
喪鐘嘀嗒嘀嗒的走動,一個身體嚴重腐爛的胖子從肉壁裡擠出,他的嘴巴長出了一條粗大的肉管,咕咚咕咚喝着腸道里流出的綠色液體。
這怪物看了大狗一眼,然後抓着高命,帶他進入了更加黑暗的地方。
肉壁上寫滿了各種絕望的文字,看了就讓人想要發瘋,司徒安特別喜歡收集絕望者臨死前留下的遺書,那些文字就像是發酵好的酒,讓他沉醉其中。
“高命!”任大狗如何叫喊,高命似乎都聽不到。他在那巨大胖子的帶領下,來到了腸道的盡頭,在這裡的肉壁邊緣有一個鬼神屍體做成的供桌。
那鬼神渾身是傷,趴在地上,左臂被斬斷,替換成了厚厚的醫院病歷單。
肉壁蠕動的更加劇烈,各種各樣的面孔朝着一處匯聚,那無數恐怖似乎想要拼湊處一個女人的臉。
踩着病歷組成的臺階,高命和那個醜陋的胖子一步步走上鬼神供桌。
惡臭籠罩了一切,整棟建築裡遺留的全部力量都在針對高命!
“高命!回來啊!”
拼命嚎叫,大狗眼睜睜看着高命走向黑暗。
大狗沒有朋友,在它漆黑無聲的世界裡,高命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
它不清楚自己和高命之間的關係,但在女村民去世後,高命是和它說話最多的人。
和它痛苦記憶裡接觸過的所有活人不同,高命從來沒有把它一個異類來看待,它一直被跛灣村的村民當作狗窖裡的大黑狗,異化後的模樣也確實成爲了巨犬,可高命卻真的把它當作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它能夠感受的到,高命對它沒有歧視,沒有過度的憐憫,而是將它當作了可以依靠和信任的朋友。
隨着更深入的瞭解,大狗也知曉了一些高命的事情,它慢慢發現,在高命心底隱藏着比它更加痛苦的回憶,那裝滿心房的死亡記憶,每一段拿出來都能讓正常人發瘋。
大狗知道高命承受着什麼,慢慢的,它也變得喜歡和高命聊天,因爲至少從現在來看,高命是他唯一的朋友。
“高命!”
黑色長毛融入陰影,大狗的眼珠裡出現了兩個奇怪的文字,左眼是聲,右眼是形。
它長滿獠牙的嘴巴猛然長大,漆黑寂靜,可以剝奪視覺和聽覺的怨屋——狗窖,被大狗強行展開!
光線和部分肉壁都被大狗吞掉,黑暗以它的嘴巴朝兩邊擴散。
肉壁顯然不可能讓大狗逃脫去幹擾高命,蠕動的腸道形成了刻滿奇怪紋路的褶皺,如同海浪般,一波波朝着大狗涌來。
怨屋狗窖被不斷壓縮,大狗的叫聲變得淒厲,它雙爪向前,如同飛馬想要躍出泥潭。
黑色長毛被肉壁扯斷,血在陰影裡飄灑,眼看高命就要走向那最深的恐怖,大狗皮膚撕裂,怨屋狗窖再次爆發!
肉壁上好像綻放了一朵黑色大麗花,那份美麗付出了非常殘忍的代價。
肉壁被擠開的瞬間,一條慘白乾瘦的手臂從大狗嘴裡伸出。
一個臉部輕微畸形,耳朵被割掉,身體無比瘦弱的盲人,跌跌撞撞爬出大狗的身體。
他沒有名字,他被村民當作狗窖的狗,他一直都躲藏在自己的狗窖當中,但現在他從黑暗裡跑了出來!
大狗被肉壁困住,他看不見、聽不見,但那顆心能感知到高命的心跳。
就在前面!
跑,往前跑,他不敢停,直到追着那心跳,一把抓住對方!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