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應了一聲,按著宋南歆的指示將東西放在了梳妝檯上,隨後開始替宋南歆除去發間的步搖,還有其他的首飾。
其實宋南歆頭上別著的步搖壓根就不是姬陵川所贈,她不過是想要在宋意歡面前表現出自己很得世子看重的樣子罷了,但那玉佩是她當真想要送給姬陵川的。
姬陵川已經回京快兩個月了,但他們夫妻二人的關係始終沒有什麼進展,仍舊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珍寶閣的掌櫃娘子說的對,就該送個東西,讓他能常常帶在身邊,一看到便能想起她來,久而久之,還不怕他不動心嗎?
想到這裡,宋南歆心思又活絡了起來,她回頭對白芷道:“去讓人準備一些世子愛吃的菜,今夜請世子過姝嵐院來一同用膳。”
白芷道:“是,小姐。”
姝嵐院按著姬陵川的喜好準備了一桌子的好菜,看好了時辰,宋南歆便讓人去驚濤院請人。沒過多久,就等來了姬陵川。
男人眉目間染著寒霜,見到了她,目光也只是在她臉上輕輕掃過,沒做過多的停留。
即便他態度並不熱絡,看到他如此賞臉,宋南歆已是滿心歡喜。
她上前欲替他除去外袍,手指將要觸碰到姬陵川的右肩時被他避了過去,淡聲道:“坐下吧。”
宋南歆按著姬陵川的口味準備了很多菜,將桌子堆得滿滿都是。
姬陵川略略掃了一眼,眉頭輕蹙,卻也沒說什麼,坐下來開始動筷。
宋南歆本打算在一旁伺候他,又被他制止,道:“無需如此,安心吃。”
接連兩次被他拒絕,宋南歆心中只覺得委屈。她出嫁前母親是教過的,在夫家要事事以夫君爲先,照顧好夫君的一切起居用度。
她是嚴格按著母親說的去做的,誰知姬陵川不僅不用她伺候,聽上去似乎還有嫌她多此一舉的意味。
這種人,往往纔是最難伺候的,因爲你永遠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記着姬陵川曾說過食不言,宋南歆在他對面坐下,悶頭吃著自己的。
這頓飯一如既往的沉默,且姬陵川用餐的速度極快,宋南歆剛吃得幾口,姬陵川便已經放下了筷子。
他其實沒什麼胃口,同意過來,是想親口問一問宋南歆侯府裡的那些傳言。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眉頭漸漸皺得越來越緊。
宋南歆準備了許多菜,但每道菜只夾了一筷子,嘗過之後便不再動。有的菜,更是碰都不碰。
宋南歆放下碗筷,擡起頭就對上姬陵川寒冰一般凝沉的眼眸。
那眼中絲毫沒有任何對着妻子的愛護,只有不滿。
被姬陵川的目光嚇了一跳,宋南歆小聲問道:“世子,爲何這般看着妾身?
姬陵川問道:“你尋常都這般進食?”
宋南歆看了看自己,不明白這有什麼問題,便答道:“自然。”
姬陵川深呼吸一口氣,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毫無意義。
她是京都的名門貴女,從小被侯府嬌寵著長大,沒有見過邊關的疾苦,沒有看過漫山遍野都是吃不起飯的流民的慘狀,自然不懂何爲珍惜。
他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既然食量小,下次就別備這麼多菜,吃多少備多少,莫要鋪張浪費。”
宋南歆呼吸一頓,微微睜大了眼。
鋪張浪費?不過就幾道菜而已,他這也同她較真?!
一口氣堵在宋南歆心口,她攥著袖口,維持着臉上的表情笑道:“好,妾身知曉了。”
姬陵川本想問一問宋南歆與侯府流言有關的事,可經過方纔這一番對話,他已經歇了心思,起身就想離去。
宋南歆想起那塊玉佩,忙道:“世子留步,妾身有東西要交給世子,還請世子隨妾身來。”
姬陵川聞言,跟在宋南歆身後走進了主屋內。
宋南歆從梳妝檯上取了錦盒,一臉羞怯地走到姬陵川面前,打開盒子,從裡面取出那枚白瑩瑩的玉佩,朝姬陵川遞去:
“後日便要出發前往蔣國公府赴宴,妾身想着世子身上素來沒什麼佩飾,今日便特地出門去了一趟珍寶閣,給世子挑了一樣禮物。”
姬陵川視線落在她手中捧著的潔白無瑕的玉佩上,想起宜湘閣內滿牆的珍玩,問道:“這玉佩多少銀兩?”
宋南歆笑道:“也就八十兩銀。”
她本以爲姬陵川會將那玉佩欣然接過去,誰知姬陵川聽到後,眉目間的寒霜更甚了幾分。
他冷冷道:“我沒有佩玉的習慣,這些身外之物放在身上,只會束縛我的行動。你記住,我與京都城裡的那些公子少年不一樣,莫要將我和他們混爲一談。往後這些東西,不必再買來送我。”
說完,他便不再多看宋南歆一眼,轉身大步向外走去,留下宋南歆一人捧着手中的玉佩一臉驚愕。
所以,她方纔又被他給拒絕了?!
而且他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覺得她多此一舉了嗎?
白芷湊上前來,安慰道:“小姐別灰心,世子不喜歡玉佩,咱們再換一個禮物——小姐!”
她話還沒說完,宋南歆就將手中的玉佩摔到地上砸了個粉碎,怒道:“他這哪裡是不喜歡玉佩,他這分明就是不喜歡我!”
“小姐多慮了,世子哪裡會不喜歡你呢?世子若不喜歡你,又怎麼會過來同你用膳呢?”白芷在一旁勸道。
“依奴婢看,興許是世子今日遇上了什麼事,心情不好,所以才如此。後日小姐不是要與世子去赴宴麼?世子難道真能冷落了您不成?”
“當真?”
宋南歆冷靜下來,點點頭道:“不錯,你說的有理。”
到了赴宴那日,便是爲了寧親王府的面子,他也不能冷落了她。
姬陵川離開姝嵐院時,夜幕已經降臨。
天上僅有些許薄雲,繁星鋪滿蒼穹,四下裡一片靜謐,耳畔能聽見陣陣蟲鳴。
待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花園裡的那座亭子中,心中情緒複雜。
這座亭子他之前常來,可最近與這亭子有關的記憶,都與宋意歡有關。
他邁開步子,走進了亭子中,衣襬在枝葉上拂過,驚起了一片星星點點的小蟲。
倏地,耳畔傳來清泉叮咚般的聲音:
“世子?”
回過頭去,如繁星一樣的螢火中,宋意歡一臉驚訝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