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面屬實讓宋意歡沒想到，她雙耳滾燙，選擇接過齊磊給的果子，清了清嗓子，道：“多謝二位大人，多謝齊伯伯。”
宋意歡低頭吃着手裡的果子，不敢打量一旁的顧雲箏和姬陵川。
見她做出了選擇，姬陵川和顧雲箏便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動桌上的果子，屋內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安靜中。
宋意歡給齊磊帶來了一隻燒雞和兩罈女兒紅，此時日頭漸漸接近午時，齊磊看姬陵川和顧雲箏都沒有要離去的意思，便禮貌問道：“已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二位大人可要留下一起吃點？”
宋意歡連忙起身向他走去，道：“齊伯伯，兩位大人公務繁忙，還是莫要耽擱……”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身後傳來姬陵川的聲音：“那就叨擾了。”
宋意歡難掩臉上的驚訝，不由得轉過身去看向姬陵川，有些委婉地說道：“陵大人，齊伯伯這裡十分簡陋，不如外頭的酒樓，恐怕招待不週。倘若陵大人當真餓了，我們不如到外頭用餐，如此可好？”
堂堂寧親王世子，身份尊貴，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齊伯伯不過一個尋常百姓，家中碗筷粗陋，用來招待他，就連她都覺得不妥的。
但姬陵川卻毫不在意站起身來，道：“食物是用來果腹的，在何處食用，於我而言都沒有差別，就在此處吧。”
姬陵川不走，顧雲箏自然也不會將這個和宋意歡獨處的機會讓給他，便也跟着道：“我沒有意見，就怕麻煩了主人家。”
齊磊倒是沒想到兩人這麼爽快就應了，他忙道：“不麻煩不麻煩，二位大人願意留下，草民高興還來不及呢。二位大人稍等，草民這就去準備午膳。”
齊磊說著，便要轉身離去。有着方纔送果子的事，宋意歡此時已不敢與姬陵川和顧雲箏再多待，便追上去道：“齊伯伯，你一人忙不過來，我來幫你。”
顧雲箏擡手想叫住宋意歡，但她已經追着齊磊出了門去。放下手臂，他看向身後的姬陵川，輕諷道：
“都說世子持重守禮，沒想到竟會願意留下來在一介平民家中用午膳，實在讓下官感到意外。就是不知，世子這般爲的是查案，還是因爲有着私心？”
“世子莫不是忘了，宋四姑娘是你妻子的妹妹，你親口說過，絕不會納她爲妾！”
“顧大人的記性倒是挺好的，想必應當也記得，她親口與你劃清了界限。”姬陵川冷冷回到，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齊磊的院子並不算大，以姬陵川的步子，十步之內便能走完。他站在院子中，聽着隱隱從廚房那裡傳來的聲響，眉目柔和了些許。
目光再看向放置在角落裡陰乾的妝奩，心裡頭早已沒有了任何怒意。
從鐘太醫那裡得知她有過身孕並小產過，他確實極爲憤怒，以至於誤以爲她與齊磊之間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今日在這裡撞見她，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誤會。
只是，心中不免又升起更多的疑惑。
她一個侯府庶小姐，爲何要認一個毫無背景的布衣爲義父？齊磊口中所說的故人之女，莫非指的是宋意歡的小娘，那位被侯府諱莫如深的柔姨娘？
齊磊和柔姨娘，又是什麼關係？
既然齊磊與她只是義父女，那麼又是誰毀了她的清白，讓她懷上身孕，並且又導致她小產不能有孕的？
姬陵川第一個便排除了顧雲箏。顧雲箏此人雖然固執難纏，但他對她素來都是有禮的，若兩人有過肌膚之親，顧雲箏絕不會在蔣國公府裡如此輕易就受了動搖。
他忽然想起，顧雲箏曾在攬芳園裡問過她是不是有難言之隱才如此絕情。
她在蔣國公府裡聽到那些流言後，哭得極爲傷心。
莫非，她並不是自願，而是被人欺辱了？
所以纔不得不爲自己打算，意欲尋一個高枝攀附，以此來得到庇護？
……
廚房內，齊磊打開包裹着烤雞的油紙包，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看火的宋意歡，問出了那個一直藏在心裡的念頭：
“歡丫頭，你如今也到了許嫁的年紀了，侯府可有替你相看過夫婿？”
宋意歡挑火的手頓了頓，隨後若無其事道：“長姐已經在替我相看了。前些時日蔣國公老夫人過壽，我還跟着長姐去赴宴了，只是在那宴會上沒能挑到一個好的。”
齊磊放下心來，揶揄著笑道：“那是自然，看夫婿就像挑選蔬菜，需得慢慢看，千萬不能選那等被蟲蛀得千瘡百孔，腰桿子直不起來的。齊伯伯看啊，外頭那兩個大人就很不錯，尤其是……”
齊磊眼前下意識便閃過姬陵川的臉，他話鋒一轉，道：“尤其是那位顧大人，一看就是個肚子裡有墨水的，爲人知禮穩重，若是你嫁了他，定會過得十分舒坦。”
宋意歡握緊了手中的燒火棍，眼睫毛輕輕顫了顫：“齊伯伯就這樣看好顧大人？那……那位陵大人呢？”
齊磊聲音沉了沉：“那位陵大人身份絕沒有這麼簡單，歡丫頭，那不是你能駕馭得住的人，你聽齊伯伯一句勸，離他遠一點。”
宋意歡扯起脣角笑了笑，眼底劃過一絲悵然與無奈。
雖然姬陵川沒有挑明身份，但他身上的那上位者的氣勢是那樣的明顯，就連齊伯伯也認爲她與他絕無可能。
“齊伯伯放心，不論是陵大人，還是顧大人，我都沒有興趣。若有可能，我想帶着軒兒永遠離開京都，尋一個僻靜之地，安然度過餘生。”
切菜的聲音倏然停止，齊磊道；“你當真是這麼想的？你想帶着軒兒走？”
宋意歡放下手中的燒火棍，站起身來，直視著齊磊，鄭重點頭：“沒錯，齊伯伯，我已打定了主意，京都的繁華不適合我，也不適合軒兒，我不想再做什麼侯府的四姑娘了，我想做自己。”
齊磊語氣激動得帶上了一絲顫抖：“那還等什麼，明日我就去替你安排，定能將你和軒兒送得遠遠的，讓任何人都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