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姬陵川坐在車內，垂眸對宋意歡說道。
馬車停靠的位置並不顯眼，有姬陵川在，四周也無人走動，不必擔心會被人撞見，宋意歡扶住了頭頂的帷帽，快步走上前，登上了馬車。
待宋意歡坐穩後，車簾垂落下來，姬陵川一聲令下，馬車就動了起來。
昨日在馬車內的那一番交談，對於宋意歡來說已經算是逾距了，因此今日一上車，除了喚了一聲“世子”之外，就再沒有開口說起其他。
姬陵川淡淡應了一聲，便閉着眼睛養著精神，像是對她沒有半點興趣，好像昨日那個向她討要錢袋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不開口，宋意歡也樂得自在，她低着頭取出九連環，自顧自的把玩着，不一會兒便沉浸在了拆解九連環的樂趣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坐在對面的姬陵川悄然睜開了眼。
與宋南歆不同，她拆解九連環的速度十分快，不一會兒就輕輕鬆鬆的解開了三個環扣。
姬陵川在心內輕笑一聲。
被他揭穿精通九連環之後，她果然就不再僞裝了。也是，像她這樣能過目不忘的聰慧女子，要想解開九連環根本不成問題。
手指觸碰到了藏在袖子裡那個生了鏽的九連環，姬陵川眉頭輕輕蹙起。
就是不知，他無意中在國子監後山破廟中得到的這個九連環，到底是誰遺失在那裡的？與宋意歡到底有沒有關係？爲何她會說她不認得這個東西？
親眼看她解開了所有的環扣，姬陵川開口道：“你爲何會對九連環感興趣？”
他忽然開口，倒是把宋意歡嚇了一跳，一雙鹿兒眼瞪得滾圓，明豔嫵媚的容顏上透出了幾分嬌憨。
回過神來，她垂眸回道：“起初只是因爲它便宜耐用，一個九連環可以反覆玩上許久也不會破損。但慢慢的，我從中找到了解釦的樂趣，便隨身帶在身邊，沒事做的時候便拿出來打發時間。”
“你之前曾說，你所學的詩詞歌賦，全都是你長姐從國子監裡學了之後再回來教你的。你就從沒對國子監產生過興趣？想要過去瞧一瞧？”
宋意歡眼睫毛顫了顫，道：“世子，我有自知之明，從不奢求那些不屬於我的東西。”
姬陵川道：“那怎麼又敢攀附我這一根高枝了呢？這麼看來，我比起國子監更好得到？我就這樣不值錢？”
宋意歡險些被他的話給嗆住，在心內暗惱自己當初怎麼偏偏選了攬芳園和顧雲箏見面，又偏偏被他給聽了去，導致他就捏著這個把柄來刁難取笑她。
宋意歡心中有氣，便反脣相譏：“那麼世子如今可有改了主意，願意讓我攀附了？”
姬陵川靠在車壁上，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那目光裡的深邃讓宋意歡心口跳了跳，下意識攥住了袖子。
不會吧，難道他當真改了主意，對她動了什麼心思？
誰知，下一刻她聽到他淡淡道。
“你想得倒是挺美的。你的身世確實很可憐，柔姨娘與齊磊的感情也確實讓人動容，但也僅此而已。今日你我待在一輛馬車上，全是因爲那樁案子，可追根究底，我還是你姐姐的夫君，聽明白了？”
宋意歡暗暗鬆了一口氣：“世子放心，我知道分寸。”
“出門在外，你喚我陵大哥便好，‘世子’這個稱呼莫在人前提起。”姬陵川提醒道。
宋意歡點點頭，喚了一聲：“陵大哥。”
那聲音清脆婉轉，尾音帶着些許嬌嗔，讓姬陵川喉頭髮澀。
說話間，馬車已抵達了府衙側門。
馬車停穩後，姬陵川先宋意歡一步下了馬車，隨後轉過身去，朝身後的人兒伸出手。
宋意歡看着橫在眼前的手，登時愣在了那裡。
這樣的舉動宋意歡只在去往蔣國公府赴宴時看他做過，可那時他要攙扶的人是她的長姐。要不是他方纔在馬車上剛剛對她說出那番話，她幾乎要誤以爲他對她有什麼想法。
府衙側門處並不是完全僻靜的，偶爾會有一兩個行人路過，就在宋意歡糾結着要不要藉助他的力道時，姬陵川催促道：
“愣著做什麼？還要我請你？”
宋意歡耳朵悄然紅了起來，想到自己如今戴着帷帽穿着粗布衫，無人認得出她的身份，她這纔將手放入他的掌心中。
男人寬大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小手，他只輕輕一帶，她就安穩的從馬車上落了地。
姬陵川將她帶下馬車後，很快就鬆開了手，道：“別多想，方纔那只是出於舉手之勞。”
宋意歡哽住，輕咳兩聲應道：“我知道，多謝陵大哥。”
姬陵川帶着宋意歡踏進了府衙側門。這還是宋意歡第一次到府衙裡來，她心中好奇，悄悄掀起了帷帽前的紗簾，一路都在打量著府衙內的景緻。
京都府爲了這樁案子是忙得焦頭爛額，宋意歡不時看到幾個衙差從身側跑過，其中她還看到了姬陵川身邊的侍從浮舟。
耳畔漸漸傳來狗叫聲，聲音變得越來越大，很快，姬陵川就帶着她來到了府衙中庭，而宋意歡也看到了被拴在柱子上的三條獵犬。
那三條獵犬都是萬中挑一的品相，每一隻都精神奕奕，身姿矯健。
換做是其他女子，突然看到那麼多齜牙咧嘴的獵犬，只怕是要被嚇破膽了，然而宋意歡卻雙目明亮，還有些躍躍欲試的想要往前湊。
獵犬聞到生人的氣味，齊刷刷朝宋意歡看來，其中還有一隻挺起四肢撲向了宋意歡。
姬陵川連忙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拉回自己身邊，呵斥道：“你不要命了？不怕被狗咬了？”
宋意歡亦是心有餘悸，她摸了摸鼻子，小聲道：“我只是一時看到這麼多狗兒，心中有些歡喜。我也挺喜歡狗兒的。”
姬陵川垂眸看着她，即便是戴着帷帽，他也猜得出她此時的神情，定和看到狸奴時一模一樣。眉目柔和了幾分，他主動解釋道：
“這些狗與普通的家犬不同，這些是玄甲軍專門訓練的獵犬，性情十分兇狠，就是碰見了山中猛獸也不會露怯。今夜抓捕那兇犯，這些狗兒將會派上大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