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三竿,霞光萬道,未央宮大殿,一片莊嚴肅穆。
劉禪身着袞服,頭戴天子十二旒,身穿天子絳袍,站在靈前,神色凝重地注視着前方。
身後,文武百官按品級排列,千石以上者皆至,他們身着朝服,手持笏板,靜靜地等待着新君登基。
按照漢家制度,新君正式登基,一般是在皇帝死後一個月。
但,登基畢竟只是一個儀式,一個宣告天下,這個國家換主子的儀式。
換做是太平年景,大可以慢慢悠悠的,但是現在明顯不能如此了。
關中初定,正是需要新君繼位,安定人心!
而且,實際上,漢代在登基以前,新君就已經被百官參拜,奉爲共主了。
譬如當年高皇帝劉邦駕崩,惠帝劉盈就在百官的簇擁下,當天晚上就於未央宮即位了。
未央宮殿外微風拂過,旌旗招展,宮中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很是閒適,但宮中人的心,卻十分的躁動。
鐺~
遠處,宣室殿的鐘聲悠揚傳來,爲新君的登基增添了幾分神聖與莊嚴。
劉禪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在百官臉上一一掃過。
他的眼神中,既有對先帝劉備山陵崩的緬懷與哀痛,也有準備大展拳腳的興奮!
從今天起,他便要真正的肩負起這個帝國的重量了。
肩挑兩京十三州,成爲大漢的‘舉重冠軍’。
殿下,百官跪地行禮。
“臣等叩見新君,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齊聲高呼,聲音震天響,迴盪在宮城內外。
劉禪微微點頭,道:“衆卿平身”。
這時,護軍吳懿邁步上前,雙手捧着兩個璽印,跪倒在劉禪面前。
“殿下,此乃信璽與行璽!願殿下承天之祐,繼往開來!”
漢朝皇帝有六顆玉璽,都是白玉雕成的螭虎鈕,璽上刻有“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
皇帝行璽,用於下詔封賞,賞賜諸侯。
皇帝信璽,用於發兵。
皇帝之璽,賜諸侯王書用之。
天子行璽,賜諸侯王書用之。
天子信璽,事天地鬼神。
天子之璽,用於外國事務:賜匈奴單于、外國王書等事宜。
劉禪接過璽印,只覺得它們沉甸甸的,彷彿承載着季漢江山的重量。他鄭重地將璽印收入懷中,然後扶起吳懿,道:“愛卿平身。有卿等忠良輔佐,朕定能安邦定國,不負先帝之託。”
就在這時,一位宦官在數名衛士的簇擁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顆虎符走上前來。
那虎符雕刻精美,栩栩如生,代表着無上的兵權。
宦官跪倒在劉禪面前,將虎符高高舉起,道:“陛下,此乃兵符,掌控天下兵馬!願陛下龍威震四方,保大漢江山永固!”
劉禪接過虎符,只覺得此虎符有千斤之重。
他緊緊握住虎符,彷彿握住了季漢的未來。
有兵權,纔有其他,沒有兵權,你就算是皇帝,也不過是任人宰割的傀儡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高聲宣佈:“自今日起,朕將親政!願與諸卿共勉之!”
話音未落,天子劉備的身旁走出兩位宦官。他們恭敬地對着天子的遺體行了三叩九拜之禮,然後小心翼翼地取下掛在天子身上的一顆玉璽。那玉璽晶瑩剔透,散發着淡淡的光芒,正是代表着天子威權與權柄的傳國玉璽。
兩位宦官將玉璽呈遞到劉禪面前,其中一位宦官說道:“陛下,此乃傳國玉璽,又爲天子之璽!願陛下承襲先帝遺志,光耀炎漢!”
劉禪注視着面前的傳國玉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動。他伸出手去,輕輕觸摸着那冰冷的玉面,溫潤的手感,不太沉重的份量,卻代表着這世上最高的權力。
當然
這個傳國玉璽,是高仿的,真正的和氏璧所做的傳國玉璽,現在還在魏國那邊呢!
“陛下,此乃高祖斬白蛇劍,願陛下效仿高皇帝,掃清寰宇,興復我大漢!”
諸葛亮抱着一把劍,緩緩的走到劉禪面前,雙手將寶劍放在劉禪手上。
“興復漢室,乃重任,朕必定要實現先帝未能行之事!”
劉備手下的這幫臣子,都是完全忠於劉備的。
劉禪的孝,他們看在眼裡,劉禪的能,他們也看在眼裡,如今劉禪當着百官的面,表示自己要繼承劉備的大志,國家的大計方針繼續下去,百官頓時高呼萬歲之聲。
這些聲音裡面,已經很少有敷衍的了,大多數都是真心實意的。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朕承先帝遺志,夙夜憂嘆,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劉禪言及此,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先帝自桃園結義以來,縱橫天下,掃清羣雄,建立季漢,其功績之偉,非言語所能形容。”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先帝仁德佈於四海,智勇冠於三軍。百姓安居樂業,漢室之所以有今日,皆因先帝之德政。朕欲爲先帝立廟,以彰顯其功德,永垂青史。諸卿以爲如何?”
大漢以孝立國,劉禪爲自己的父皇爭取廟號,便是仁孝,場間的衆臣,都不敢說一個不字。
敢說不字,豈非是忘記了先帝的恩義?
連老領導的恩義都不在乎了,是爲不忠。
而讓新君劉禪不能盡孝,實爲不義。
說一個不字,便徹底成爲不忠不義之臣,這些人怎麼敢的?
沒有人敢冒這個天下之大不韙!
於是乎,這些臣僚紛紛上前請命。
丞相諸葛亮上前一步,拱手說道:“陛下所言極是。先帝功高德厚,理應立廟祭祀,以慰其在天之靈。”
法正亦是出列,聲如洪鐘,奏道:“先帝自布衣起事,秉持正義,盪滌亂世之污濁。其德行之深厚,仁愛之廣被,猶如春風化雨,潤澤萬生。先帝之武功,亦震爍古今,赤壁一役,破曹賊之銳氣;定益州,取漢中,收關中,興復長安,皆顯英雄之本色。如此功績,豈能不立廟以祀?”
吳懿繼而進言:“先帝之英勇,天下皆知;其仁政,萬民稱頌。彼之在世,猶如明燈照耀四方。今雖百年,其光輝猶在。立廟祭祀,不僅可彰顯先帝之偉大,亦可激勵我輩效法其精神,繼續守護這季漢江山。”
董允亦不甘示弱,奏道:“先帝之德,高山仰止;其功,景行行止。彼之仁德,深入人心;其武功,震懾四夷。立廟以祀,實乃順應民心之舉。望陛下明察。”
劉禪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朕便令丞相、司徒、尚書令、太僕、中正等共商定奪,爲先帝選定廟號,並著於竹帛,傳於後世。”
於是乎,劉禪繼位的第一件大事,便安排下去了。
給劉備立廟號!
之後,劉禪散去外朝,召見內朝諸臣,在偏殿議事。
太子與皇帝,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太子雖然同樣身份尊貴,但絕對不如皇帝。
皇帝乃天子也!
天子不僅僅是國家的象徵,更是神權的象徵。
天子的尊貴,非言語所能形容。其位居九五之尊,掌天下之權柄,受萬民之敬仰。
天子乃天命所歸,承天之寵,受地之瑞,其威嚴不可侵犯,其尊貴不可褻瀆。天子之言行,皆爲天下法則。
正所謂之金口玉言。只是當了幾個時辰的皇帝,劉禪便有一種癡迷於權力的感覺。
也難怪這麼多人想到那個皇帝,坐在這個位置上,幾乎是權力的頂峰,你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你看誰不爽,就能殺誰,看誰長得好看,便可將她納入宮中,看到什麼東西好吃,什麼東西好玩,都能據爲己有。
而且非常的光明正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天下萬物都是你的,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能幹的呢?
劉禪都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了。
當然
作爲熟讀歷史的劉禪,也知曉,皇帝與皇帝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作爲皇帝,你是可以胡作非爲,但是下場是什麼,那些荒唐昏庸的皇帝,已經是給你做了示範了。
天子尊貴與否主要看是否手握大權,比如魏晉時期,只知王謝不識司馬,古人並不是死心眼,皇帝也並非就一定尊貴,皇權弱時,大臣換個皇帝是隨隨便便的事情。
與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這些皇帝比起來,劉禪現在這個季漢皇帝,又算得了什麼?
只有你做出了功業,能夠直逼這三位,方纔能夠稱之爲明君。
但要被稱之爲千古一帝,就需要給自己提更高的要求了。
偏殿之中。
劉禪端坐於龍椅之上,年紀雖輕,但眉宇間已流露出幾分威嚴。他的雙目深邃,彷彿能洞察人心,讓人不敢輕視與小覷。
丞相諸葛亮身着青色長袍,手持羽扇,站在一旁。其面容清癯,目光如炬,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尚書令法正,則是一身官服,神情嚴肅,顯得頗爲幹練。
太子詹事董允與太子家令費禕,亦是恭敬侍立,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對天子的忠誠與敬仰。
作爲太子宮的人,他們纔是劉禪真正的迷弟與班底。
護軍吳懿,身披鎧甲,腰懸寶劍,不怒自威,侍立在殿中。
劉禪環視了一圈衆人,緩緩開口問道:“朕初登大寶,除了給先帝上廟號之外,不知還有何事宜需朕親自定奪?”
他的聲音雖然年輕,但卻異常有力。
諸葛亮聞言,上前一步,拱手答道:“陛下,當務之急是先帝喪葬之事,另外,陛下應該大赦天下,以彰顯陛下之仁德。同時,封賞百官,以穩定人心。此外,臣以爲,我們還應趁機發兵取雍縣,徹底掌控關中之地。”
法正亦點頭附和道:“丞相所言極是。大赦天下可彰顯陛下之仁政;封賞百官則能激勵臣子更加盡心竭力爲陛下效力。至於發兵取雍縣,乃是爲了進一步鞏固我季漢之基業,確保關中無虞。”
劉禪聽完,微微點頭,這四件事,確實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情。
劉備駕崩,是劉禪緩和與關中士族關係的最好藉口。
畢竟皇帝駕崩之後,照例是要大赦天下的。
有劉備在的時候,劉禪可以唱白臉,當惡人。
因爲在上面,有劉備在唱紅臉,當好人。
但現在這個唱紅臉的人沒了,如果劉禪一直唱白臉,讓關中士族恐懼,怕是之後關中不會有一刻的安定。
政治就是一門妥協的藝術。
在有外敵的情況下,劉禪只能先將內在的矛盾放在外部矛盾解決之後再來解決。
攘外必先安內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在這個時代對士族下手,那基本上相當於對自己的根基下手。
若是劉禪真這麼做了,或許可以控制住關中,但是相當於自斬一臂。
之後經略隴西,經略涼州,恐怕就都是硬仗了。
士族知曉自己的權力會被剝奪,如何願意投降?
肯定會死抵抗到底的。
如此一來,豈非是讓吳國與魏國看開心了?
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劉禪肯定是不會去做的。
至於封賞百官,其實也是給太子宮的人進入中央騰位置。
許多有權力的位置,並非官職有多高,而是他的位置很重要。
名義上將你提拔了一級,但是從原本重要的部門轉到無權無勢的部門,其實便是在給太子宮的人騰位置了。
所謂之一朝天子一朝臣,這種事情實在是避免不了的。
先帝大行,新君繼位,現在的劉禪,是要以穩妥爲主,然後慢慢的消化劉備留下的勢力。
將其轉爲己用,或是安插上自己信得過的人,總之,中央到地方,國家的運行不能出問題。
“大赦天下之事,交由尚書檯草擬。封賞百官的,丞相擬出名單,交朕審批便是了,至於擊敗曹真,收回雍縣,掌控曹真之事,諸位以爲,此事要交給何人來做?”
諸葛亮當即說道:“張苞劉封馬岱,皆可擔此重任。”
劉禪想了一下,當即說道:“便讓張苞爲帥,馬岱爲先鋒,劉封爲軍司馬,帶兵前去戡亂!”
現在關中東線無戰事,大漢便可以調集大部分的兵力前去雍縣,曹真便是在關中修築的防線再堅固,也沒用了。
在整體戰敗的大局之下,局部便是打了勝仗,也無大用了。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跑路。
慢走一步,便可以連手下兵卒都走不了了。
“陛下英明!”
劉禪擺了擺手,當即問道:“大行皇帝喪葬之事.”
諸葛亮當即說道:“此事本爲宗正太僕之任,然臣下卻有另外的人選。”
另外的人選?
劉禪愣了一下。
“誰?”
“車騎將軍,翼德!”
張飛
劉禪愣了一下,頓時反應過來了。
劉備病重的消息是機密,只是給劉禪知道了而已,直到現在劉備入梓宮了,大行皇帝山陵崩的消息才傳出去。
也就是說,張飛現在還沒到長安。
兄長臨死之前,做弟弟的沒能見上最後一眼。
以他們兄弟手足之情,此事交由張飛,也算是對其最後的慰藉了。
“哎~”
劉禪嘆了一口氣,當即說道:“準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桃園三結義,三兄弟中,老大已經走了,接下來,又要輪到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