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的漕船殺得難解難分,這邊小公主哭得梨花帶雨。
傅九衢看着前方的戰局,不耐煩地擡高手臂,將袖子從趙如唸的手上掙脫出來,「程蒼,把公主帶到船艙裡安置。」
程蒼就立在傅九衢一丈開外,看一眼小公主溼漉漉的衣裳,不敢上前來拉,只是垂下眸子拱手。
「公主請隨屬下來。」
趙如念看傅九衢不爲所動,淚水掉得更兇了。
「表哥,求你了,我再沒別的法子了……」
說着,人已軟在傅九衢的腿邊。
周圍侍衛無人敢擡頭。
時值酷夏,公主本就穿得少,雖她身着男子袍服,但這一浸水,少女那玲瓏身段便若隱若現。
傅九衢皺眉,「進去!」
趙如念:「你答應我就進去。」
十五六歲的小公主,闔宮獨寵的孩子,當真是被慣壞了,爲了奔愛不管不顧。
傅九衢發現程蒼沒動,這纔回頭看一眼趙如念,眉頭當即皺了起來。
他解下身上的披風,搭在趙如念溼透的身子上,黑着臉將人拽起來,一路拖入船艙,丟在地上。
「鬧夠了沒有?」
趙如念往常就有些怕他,可今天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小公主根本不知道怎麼處理和善後,淚水盈盈地擡起頭。
「表哥,我和張郎情投意和……」
傅九衢冷笑:「這些話你回宮和舅舅去說。」
趙如念趴在艙中,蜷縮在披風裡,嚶嚶地哭了半晌,擡起頭來。
「表哥若不救我,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傅九衢冷眼看她,靜默不語。
趙如念道:「你道我今夜爲何會冒險出宮。你定是以爲我不顧父命,私會情郎……」
傅九衢:「難道不是?」
趙如念道:「我是沒有法子了。表哥,我慌了神,不得不出宮找張郎……」
趙官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傅九衢也並非完全不關心這個表妹,他靜默一下,問她。
「所爲何事?」
趙如念咬住下脣,猶豫半晌才把心一橫。
「我月信沒來,我怕……表哥,我,我腹痛如絞。」
聲音未落,趙如念突然變了臉色,整個人弓了起來,掌心捂住小腹,煞白的嘴脣疼得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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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衢看她不像是裝的,再想她說的事情,臉色陡然一變。
「你和那張巡,可有苟且?」
趙如念這個時候腹疼如絞,船艙裡又只有傅九衢一人,她疼得顧不得體面了,微微頷首,企求地望着傅九衢。
「表哥,救救我……我要疼死了。」
她一路被高明樓挾持,再被蔡祁帶着投河,可想而知……
傅九衢眼神寒冷,扭頭叫來程蒼。
「吩咐下去,漕船靠岸!」
這時天已亮開,霧氣仍然未散,整個汴河籠罩在晨霧中,目之所及不過五六丈而已。
沒有人知道傅九衢爲什麼會突然駛船靠岸,再騎馬絕塵而去,激戰中的高明樓卻把握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時機……
在漕船轉向的當下,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棄船逃生,在下屬與皇城卒的纏鬥中率先跳入大霧茫茫的汴河。
在這一刻,他卻是想明白了傅九衢的私心。
傅九衢既不要他頂着大理東川郡王的身份在大宋興妖作怪,又不肯讓辛夷受到他的牽連。
可是,世上哪有兩全之策?傅九衢一面以身份暴露來威脅他,放出風聲讓他逃跑。一面肯定會在朝堂上竭力爲他圓謊,能不能保命不好說,
但他今日若在汴河被捕,爲求活命,必然只能依附於傅九衢,這不是高明樓要的結果。
依附於傅九衢,不如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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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綿綿,沉寂的長公主府突然喧鬧起來。
一行人從角門入,直入臨衢閣。
辛夷太累了,天快亮時才睡着的,腳步聲傳來的時候,她以爲自己尚在夢中,直到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這才稍稍恢復了一點意識。
「九哥?」
她聲音低啞,帶着半夢半醒的惺忪,想到昨夜的事情,尚有些口乾舌燥,只覺得有了肌膚之親,面對傅九衢便有點情緒氾濫,連聲音都柔軟許多……
「你怎麼這時纔回來?」
年輕女孩的呻吟和哭聲,讓辛夷徹底清醒。
她噌地坐起,便見傅九衢站在牀頭,一身疲憊,衣袍上好似沾染了水漬。
「十一,要勞煩你了。」
傅九衢把趙如念安置在臨衢閣,但沒有把她帶到喜房這邊來,而是在偏殿裡躺下,叫了白芷和紫菀兩個丫頭在照看。
辛夷披上衣裳,聽着雨聲過去,看到趙如念面色蒼白地蜷成一團,目光裡滿是痛楚和防備……
趙如念不放心辛夷。
辛夷對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卻不會有半分敵意,哪怕這個小姑娘的肚子裡懷着她「前夫」的孩子。
辛夷在榻邊坐下,就要爲趙如念把脈。
趙如念卻害怕地將手縮了回去,委屈巴巴地看着傅九衢,「表哥,她不是瞎子嗎?我不要她……」
傅九衢冷下臉,沒有向她解釋什麼。
「你想要人盡皆知,我便幫你傳個太醫。」
趙如念撇了撇嘴脣。
她知道辛夷長得和張巡的前妻一模一樣,又看她嬌顏豔冶,肌膚如玉,比她還要白上許多,心下本就沒有什麼好感,可傅九衢的話,嚇住了她。
趙如念乖乖伸出手,擰緊眉尖。
「我怎麼樣了?表哥,我會不會死?」
辛夷安靜地診脈,片刻將公主的手放了回去。
「九哥,你出去一下。」
趙如念惶惶不安地擡頭,那目光裡滿是對辛夷的不放心。
傅九衢警告地看她一眼,「聽你表嫂的話。」
說罷徑直出去。
辛夷讓白芷和紫菀拉下簾子,也去到外間,這才走近讓趙如念褪下小衣,要檢查她的身子。
趙如念驚叫:「你要做什麼?」
時下姑娘極是害羞,醫女卻是極少,哪怕是公主也沒有這般讓大夫檢查身子的時候,趙如唸對辛夷的做法只覺得恐懼。
「不想死,就乖乖聽話!」
辛夷沒有那麼多時間給嬌氣的小公主解釋什麼,只得黑着臉威脅。
趙如念果然軟了,「我病得很重嗎?」
「很重。」辛夷冷着臉將她身子拉過來,幾乎是半強迫地褪下了她的小衣。
她力氣大,趙如念閉上眼睛,那模樣近乎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