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咆哮公堂
咚咚咚……
“郡王!”
要不是急事,程蒼不會來打擾傅九衢睡覺。
辛夷睜開眼睛,豎着耳朵傾聽。
腳步聲響起,傅九衢披衣過去開門,“什麼事?”
程蒼小聲說了兩句什麼,聲音很輕,辛夷只隱隱聽到“員外”和“棺木”,緊接着,門外便安靜下來。
程蒼走遠了,傅九衢摸黑回來,拿着衣物往外去。
辛夷撐着身子坐起來,“幾時了?”
傅九衢:“還早,你再睡一會。”
辛夷靜默一下,“是出什麼事了嗎?”
傅九衢嗯聲,沉靜一下道:“苟員外得知我要爲賀五郎翻案,連夜啓出那傻兒子的棺木,擡到衙門外,設祭請靈,敲登聞鼓要討說法。”
屋子裡沒有點燈,藉着月光可見男人的輪廓。
辛夷看不清傅九衢的表情,輕聲問:
“你準備怎麼辦?”
“哼。”傅九衢朝她掃來一眼,“算他倒黴,撞到我心情不好。”
“……”
他沒有細說什麼,大步走了出去。
次間的燈火亮了起來,很快,聽到房門開合的聲音,再慢慢趨於平靜。
傅九衢走了。
辛夷橫豎睡不着,眼看天也快亮了,索性喚來杏圓和桃玉,幫她梳洗起身。
“娘子今日怎麼起得這樣早?”
辛夷直言:“聽說前頭有人鬧事,想去看看。”
杏圓擔心地看着她,“那些諢人理他做甚?莫要衝撞了娘子……”
辛夷撫了撫鬢角的頭髮,看着鏡子裡的女子,微微一笑。
懷個身孕大家都自動把她帶入了柔弱角色。
其實,她哪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人?
……
卯時剛至,天色尚未大亮,州府衙門外面鑼鼓喧天,一羣人吹吹打打,烏央烏央地堵佔在路口,發出呼天搶地的哭聲。
“青天大老爺,您要爲小兒申冤啦!”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的呀。可事過八年,殺害小兒的劊子手仍在逍遙法外,小民卻被人潑髒水誣衊,說作惡多端才害得小兒暴斃而亡……”
“天道不公啊!”
“請青天大老爺爲民作主,緝拿兇犯,還揚州朗朗晴天……”
若說知州是強龍,那苟員外便是揚州城的地頭蛇。
他家祖祖輩輩紮根揚州,財富人脈都數一數二,在官面前稱民,在民面前便是官,作威作福,沒少做壞良心的事。但數任知州來到任上,多少都會給他家一點好臉色。
顯然,這是仗着新知州還沒站穩腳跟,想先發制人,來一個歪纏有理,倒逼傅九衢就範。
大堂裡燈火通明。
傅九衢往堂中一坐,“去,把許仵作找來。”
一個正堂管事的聞聲應下,徑直去了。
這位廣陵郡王來揚州的時間不長,可辦事卻是雷厲風行。大家都已經摸清了他的脾氣,不喜歡搞那一套虛的,更不喜歡聽委婉的說辭,交代什麼馬上去辦就好。
不肖片刻,葛庸扶着頭冠匆匆而來,焦急地道:
“大晚上吵醒郡王,這苟員外膽子也太大了。”
他觀察着傅九衢的表情,“郡王,此事不如讓下官去辦?”
傅九衢看他,“你準備怎麼辦?”
葛庸道:“這個苟員外就一個獨子,從小寶貝得緊。兒子出了事,苟家就斷了香火,苟員外沒了念想,這些年來,年年纏着官府要緝拿真兇,要說法……這不,也不知他從哪裡聽來的風聲,說當年殺人的賀五郎又回了揚州,還說郡王您聽信了讒言,要爲賀五郎翻案,這才急了眼,待下官去安撫安撫,把人勸回去也就是了……”
傅九衢目光掃過葛庸。
“他沒有說錯。”
“郡王……”
“本王是要爲賀五郎翻案。”
葛庸雙眼瞪圓,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可是,可是……當年賀五郎殺人證據確鑿,案由清晰……”
傅九衢輕飄飄瞥他一眼,“不然,爲什麼叫翻案,不叫斷案?”
葛庸尷尬地立在一側,擡袖擦了擦額頭的浮汗,點頭稱是。
他很清楚這位廣陵郡王是什麼人,人家鐵了心要做的事情,莫說他一個小小的通判,便是京裡那些國之柱石,都不一定有辦法阻止。
葛庸在心裡默默地稱了稱自己的斤兩,打定主意順着這位的意思辦,不能站錯了隊伍……
“郡王妃留步!”
突然傳來一聲低喝,但見兩個衙役將辛夷擋在了門外。
後宅夫人不上前堂那是規矩,葛庸看一眼傅九衢。
該不會……
“讓她進來。”傅九衢聲音落下,臉色不太好看。
葛庸見勢不妙,趕緊朝那兩個衙役使眼色,笑容滿面地拱手行禮。
“都怪下官辦事不利,瞧這事情鬧的,把郡王妃也驚動了。”
在傅九衢上任前,前知州卸任,一應事務全是葛庸在處理,也就是說,除了傅九衢從汴京帶來的人,其餘人等都可以算作是葛庸的心腹,聽他指派。
辛夷不管傅九衢的公務,但不代表她傻,進來看一眼就明白了這個衙門裡的大體情況。
她輕輕一笑,對葛庸客氣地道:
“我醒來不見夫君,偏又胎動不安,這纔沒忍住出來尋人。沒承想,大人們這是有公務要辦……”
說罷又低下聲音,略帶不安地望向傅九衢。
“妾身是不是給郡王添麻煩了?”
傅九衢看着她那輕怯小意的眼神,腰腹裡一股子火氣,又不得不承認,這女人有優秀的演技,從被動到主動不過眨眼間。
很好。
傅九衢低笑一下,起身親手扶她坐好,這才溫聲道:
“是我吵醒你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有葛大人在,沒什麼難辦的案子。”
葛庸臉色微微一變,連聲稱不敢,低頭拱手。
“下官見識淺薄,全仰仗郡王指點,不然就要辦出冤假錯案來了。”
傅九衢:“葛大人是說,本王沒來揚州前,你辦的全是冤假錯案?”
葛庸一怔,臉色灰白地看着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人家客氣兩句,他卻當真。這廣陵郡王簡直就是一個不可理喻的怪物。葛庸爲官十餘年,從未跟這樣的人打過交道,吭哧吭哧着解釋,一時竟說不明白……
好在,仵作來得及時,化解了葛庸的尷尬。
傅九衢也沒有步步緊逼,輕輕一笑,問那仵作。
“本王還沒有到任前,就聽人說起,揚州府的許仵作是個能人,自小受令尊薰陶,精通屍體檢驗之法,可有此事?”
辛夷袖子裡的手,微微一攥。
什麼叫聽人說?
分明就是聽她說的,從揚州劇情裡看來的。
許仵作沒想到郡王對他了如指掌,還給出這麼高的評價,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拱手揖禮。
“郡王謬讚,小人的父親是個刑官,已卸任多年。小人自小隨父學習驗屍,談不上精通,只是,只是任職二十餘年,攢了些經驗罷了。”
很謙虛的一個人。
傅九衢情緒不明地笑了笑。
“甚好!本王相信你是有真本事的人。”
聲音未落,他突然冷下臉,望向門口。
“升堂!”
葛庸又是一驚。
就這麼升堂?
有婦人在座都不用迴避一下嗎?
辛夷看出他的表情,撐着腰起身道:“郡王有公務在身,妾身先回房去了……”
“不用。”傅九衢側目過來,“程蒼,帶郡王妃簾後聽審。”
程蒼應聲:“是。”
“等等!”傅九衢又叫住他,目光掃過辛夷的小臉,“生個爐子。”
雖說入春了,但早晚天氣仍是寒冷,尤其昨夜風大,坐在這裡也覺得手腳僵硬,辛夷是真的有點冷,只是沒有想到,他會想到。
辛夷朝他福了福身,轉入簾後,兩個丫頭相伴左右。
大堂上很快傳來夾着哭泣的喧譁。
“青天大老爺,您要爲小人做主啊!”
“嗚……青天大老爺啊,冤枉!”
婦人、小兒好幾個,上堂來就哭。
傅九衢正襟危坐,低頭看一眼驚堂木,啪的一聲拍下。
“咆哮公堂,擾亂視聽。來人,先把帶頭鬧事的苟從學拉下去打上四十大板,再來本府面前陳訴事由!”
“啊!”
一聲令下,滿堂皆驚。
葛庸和師爺,都齊齊看着傅九衢。
二話不說就打事主,有這麼辦案的麼?
傅九衢:有,本府就是這麼辦案的。
驚堂木:我有點始料不及,身子骨好久沒動,拍得是渾身酸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