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安心

晚上是桃玉值夜,辛夷叫她拿了鳥食過來犒勞了銀霜,又興致勃勃地逗銀霜說了一會兒“郡王牛逼”的吉利話,再躺上牀,已是凌晨。

今晚的夜風很大,颳得庭院裡的樹木呼嘯作響。

辛夷一個人躺在牀上,輾轉許久方纔入睡,又被小寶的哭聲吵醒。

這個孩子太金貴了,奶孃哄了一刻鐘,見孩子哭鬧得有些異常,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抱過來找辛夷。

“娘子,我就合了下眼,聽到小寶哭就起來,換了尿布,奶他……還是哭鬧不止,我便抱起來哄,不消片刻,突然就吐奶了,擦了又吐,擦了又吐……”

奶孃眼圈都紅了。

“娘子快看看吧,我這心裡頭不踏實……”

“彆着急,抱來給我。”辛夷將孩子接過來俯在身前,輕輕拍打幾下後背,又慢慢平放在牀上,檢查了片刻,然後掀開小衣裳,沿着肚臍爲中心輕輕地打圈、溫柔地按摩。

好一會兒,小寶才止住哭泣,合上眼睛睡着了。

奶孃驚喜地看着她,“好了好了,娘子真有辦法。方纔把小人急壞了……只不知,小寶這是怎麼了?”

辛夷看她一眼。

“孩子哭,要麼是不合心意,要麼是身體不舒服。小寶這是腹痛,所以纔會哭鬧不止。”

奶孃愧疚,“怎麼會腹痛的?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我全是按照娘子的餵養方法做的呀……”

辛夷:“你不用自責。孩子小,胃容量也小,消化能力本來就弱,這都是正常的。這兩天,你多注意一下,一次不要喂得太多,吃完再輕輕拍打一下他的後背,就像我方纔那般……”

奶孃點點頭,“我記住了。”

她怕打擾辛夷睡覺,說着就要來抱孩子。

“讓他在這裡睡吧,我再觀察觀察,看他等下醒來,會不會不舒服。”

“這,這……是小婦人無能……”

辛夷看她侷促不安的樣子,莞爾一笑:“帶孩子不容易,你也累了,趁小寶睡着,你快歇上一會兒。”

奶孃千恩萬謝地走了。

辛夷側身看着孩子,本想爲他整理一下褲頭和尿片,一眼看過去,發現孩子的臍下有一個小紅點。

那是一顆極小極小的胎痣,肉眼幾乎看不清,前些日子辛夷都沒有注意到。

她手指頭輕輕按下一下,忍俊不禁。

胭脂痣也遺傳下來了?

以後兒子可以驕傲地對媳婦兒說,這是他的“祖傳胭脂痣”了……

辛夷輕拍小寶,彷彿嘆了口氣。

“你說你爹去了哪裡?”

··

辛夷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再醒來已是晌午。

小寶不在身邊,想來丫頭怕擾她休息,抱出去了。

辛夷暗自慚愧自己這個做孃的人,看孩子都能看睡着,正想坐起來,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說話聲。

“那郡王晚上還回來嗎?”

“不回來了。我馬上也得走……”

是湘靈和程蒼在說話,壓低的聲音隱隱約約,如同絮語。

“不是剛回來?這都晌午了,怎麼又要走?”

“我就是給郡王妃送東西的,好教她安心。”

聽到郡王惦着郡王妃,大老遠讓程蒼跑回來給顆定心丸,湘靈語氣輕快了一些:“你們在行營,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爲什麼郡王不回來?”

“……”

“我就知道,你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不是我不說,是有的事情,不能說。”

“我明白。”湘靈的聲音柔軟了下來,“那你照顧好郡王,也要照顧好……你自己。”

“嗯。我走了,你記得把東西收拾好。”

辛夷微微打了個顫,忙不迭地拿起小銅鑼敲了一下,外面的聲音戛然而止,湘靈推門進來。

“姐姐,你醒了……”

辛夷道:“程蒼回來了?”

湘靈知道她聽見了,嗯一聲,臉上露出不捨。

“程大哥又要走了。”

辛夷沉吟一下,“讓他進來。”

再片刻後,程蒼進了門,隔着簾子向辛夷拱手問安。

“郡王擔心郡王妃,特地讓屬下回來報個平安。”

辛夷道:“昨夜銀霜不是回來報了平安?郡王爲何又勞駕你跑這一趟?”

程蒼遲疑片刻,“郡王妃,這幾日郡王都回不來……不過,郡王說一切皆在掌握,萬請郡王妃安心……”

辛夷問:“他是不是受傷了?”

程蒼又是一陣猶豫,“沒有。”

辛夷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信不是自己寫的,人也不是自己回來,還好幾天都回來不了,肯定是身子不便。

可這樣,人家還說“郡王牛逼”呢。

她直接問:“傷到了哪裡?”

程蒼不肯說,站在那裡當悶驢子,湘靈不停地朝他使眼色,後來憋不住了,小聲叫他,“你說呀,你快說呀。”

辛夷從牀上坐起來,“你不告訴我也行。反正我有手有腳,我自己去駝峰嶺看個究竟,也不費什麼事兒……”

“別!”程蒼嚇住了。

郡王妃還在坐月子呢,怎麼能大老遠奔波?

程蒼是明白辛夷脾性的,沒再多掙扎,無奈地嘆了口氣。

“湘靈,勞煩你去門外看着。”

湘靈哦一聲,瞥一眼辛夷,默默退下去,關上了房門。

屋子裡安靜片刻,程蒼纔開口。

“郡王確實受了一點小傷,但傷勢不重……”

“不嚴重爲什麼不回府了?”

“這……”程蒼遲疑一下,“他得裝。”

從軍訓計劃開始,傅九衢每天都從行營來去,在辛夷面前只說一切順利,可實際上,從出行第一天開始,就是地獄模式。

這次選拔的受訓人員,因爲有差遣費的補貼,大多是自願前往,可有一小部分,卻是那羣各懷心思的人塞進去的。

有時候,一小撮人就可以搞壞一鍋湯。

揚州是富庶之地,差役們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並不習慣吃苦耐勞。所以,到行營的第一天,看到訓練計劃的強度,這羣人就開始從中作梗,挑撥大家開小差。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

籤判伍祿和節度判官吉春一人帶一隊,負責訓練的是沈光棟找來的幾個武選官,說是訓練他們,其實也是看管和約束。

這讓差役們大爲不滿。

從受訓第二天開始,傅九衢就帶着侍衛秘密出營,探了好幾次駝峰嶺,可是那個地方怪石嶙峋,密林覆蓋,一面是峭壁千仞一面是滔滔江山,前幾次都不得其門而入。

“一直到昨天,駝峰嶺大霧,我們乘機摸入山中,運氣也好,遇上了一條狗。那傢伙長得肥壯結實,很是兇狠,脖子上戴了個頸圈,我們跟着那狗子,悄悄地摸了上去……”

辛夷聽得津津有味,看程蒼停下,問:“然後呢?有什麼發現嗎?”

“有。”程蒼語氣變得冷沉了幾分:“我們在一個湍急的飛瀑下發現了人工開鑿的痕跡……”

辛夷的心跟着吊了起來。

“飛瀑下面?”

“那飛瀑下有一口深潭,潭邊怪石林立,古樹參天,很是遮擋視野,但景觀奇特,像是一塊盆地,四周有光滑的懸崖環繞,只有一條狹長的清溪隱在峽谷底部,可供人淌水出入,要不是那條狗,外人很難找到……”

辛夷豎了個大拇指,“回頭有機會,記得領養它。”

程蒼嘴角一抽,“我們跟過去時,那條狗鑽入了潭邊的石林,很快跳入深潭,朝飛瀑遊了過去……”

辛夷聽得緊張起來,手心微微攥起:“然後呢?”

“只見那條狗嗖嗖地遊向飛瀑,往瀑底大石頭下的洞眼裡一鑽,就沒了影兒……”

想到那一幕,程蒼微微眯眼,眸底泛起一絲冷色。

“我們本以爲那條狗是發現了我們,在洞裡躲起來了,屏住呼吸等了許久,不見動靜,這才慢慢地摸過去,您猜怎麼着?”

“狗不見了?”辛夷道。

程蒼面現異色,“是,那狗就在我們三個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石頭下的洞眼是對穿的。另一頭是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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