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中,只見一個丁點大的小男孩,正被一個高大壯碩且面無表情的黑衣人一手提在半空中,一手拿着一把自動步槍對準他的小腦袋,就這樣攜着他一路往門口撤退。
而那對被其他黑衣人壓制在牆角的夫婦,卻只能聲淚俱下的請求黑衣人放過他們可憐的孫子。
可惜天不遂人意,他們的孫子還是被黑衣人擄走,並消失在了視頻中。
見狀,丈夫不由哮喘病發作,妻子更是在“啊!”了一聲後,掛着兩泡眼淚,暈倒在地。
“可以了,停吧。”
直到一聲話外音響起,讓人見者傷心,聞者流淚的畫面才得以反轉,只見那對原本被制伏的夫婦,被附近的黑衣人從地上小心的扶了起來。
而那個拿槍指着小傢伙腦袋的大塊頭,在將他放回地上的同時,不忘衝他露出一記堪稱和藹的微笑。
孟景珩正和負責拍攝這起“入室綁架案”的同事交流着:“記得回去後,把我那句‘可以了,停吧’刪掉。”
“明白。”
孟景珩見沒什麼要交代的了,便往喬如生的方向走去。
見他過來,喬如生不由停下幫安冉擦眼淚的動作,積極的問道:“孟警官,我們配合得還可以嗎?”
孟景珩掃過安冉那對哭到有些紅腫的眼眶,真心實意道:“很好,連我都忍不住要入戲,不顧一切的跳出來救你們了。”
這話,將原本有些壓抑的氛圍一掃而空。
要知道,這段“入室綁架”的視頻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前後大概調整了七八回,每一回看到黑衣人拿槍指着喬喬的腦袋瓜時,不管是喬如生還是安冉,心裡都會“咯噔”一下,生怕擦槍走火或者是給喬喬留下心理陰影。
孟景珩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身爲特警,每次營救人質之後,都要花費一定的時間和精力來安慰人質。
這次也一樣,即便這一切都只是演戲,但考慮到喬喬年紀太小,思想工作還是很有必要的。
“喬喬。”他蹲到喬喬身前,柔軟的視線和喬喬的持平:“嚇壞了吧?”
在喬如生和安冉暗暗擔心的注視中,喬喬抿了抿脣,然後搖了搖頭。
“堅強的孩子。”孟景珩毫不吝嗇的讚揚了一句。
如果不是從喬如生嘴裡得知這個孩子生人勿近的話,他也許會像對待南南桃桃一樣,摸摸他的頭。
他接着說:“放心,我們並不是真的想要傷害你和你的爺爺奶奶,一切都是演戲,演戲你懂嗎?就像電視劇一樣,一切都是假的,站在你周圍的這些穿着黑色西裝的叔叔,實際上都是警察,我們的責任是保護你們,而不是傷害,你明白嗎?”
喬喬聽完後,一臉木然的回道:“這些,你在拍攝前……就已經說過了。”
孟景珩啞然失笑,這些話他確實早在拍攝前就說過了,但他這不是怕喬喬誤會,所以纔再一次強調嘛。
如今看着喬喬一副鎮定自若的冷酷範,孟景珩不得不感慨,喬司宴的兒子,也很有成爲“梟雄”的潛質啊。
梟雄?
還是別了……一個喬司宴就已經夠他頭疼的了。
好笑的搖了搖頭後,孟景珩正準備從地上站起來,豈料這時,卻聽喬喬主動問道:“白姐姐……會回來的,對嗎?”
對上喬喬那雙終於有了情緒起伏的黑眸,孟景珩真的很難說出類似“可能吧”“也許吧”這樣含糊不清的答案,他覺得除非喬司宴是個冷血至極的人,否則是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父母面臨這般遭遇的。
“會的,你的白姐姐……會回來的。”
挪威。
房間裡是沒有日曆的,但壁鐘和窗外的太陽月亮,卻能告訴白童惜,她被困在這裡多久了。
從她醒後,整整九天,她都在這個漂亮的,偌大的“籠子”裡,腳上鐵鏈的長度雖然足以支撐她走遍這個房間的每個角落,包括浴室,但這不夠!她要的是離開!
但九天過去了,除了每天來給她送飯的聾啞外國小男孩外,別人的面她是一個都見不着,她甚至連自己身處何方都不知道……
原本支撐她不吵不鬧,好好吃飯的樂觀心態,也在這一天天的等待中消耗了不少,她開始質疑起了自己的判斷,難道孟先生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誰綁架了她?
不可能啊,這是多麼明顯的事啊!
郭月清帶着一個女的進休息室裡找她,這是門口保安親眼所見的,除非,他被郭月清收買了。
想到這裡,白童惜心口不禁一冷,但又很快振作了起來。
就算門口的保安被收買了,郭月清仍然是頭號嫌疑犯,衆所周知,和她最不對付的就是郭月清,郭月清又一反常態的來參加她的婚禮,不懷疑她懷疑誰?
想來想去,白童惜更傾向於是郭月清不願意輕易說出自己的下落,所以孟先生他們才遲遲找不到自己。
可是想到自己每天在這吃好喝好的,她又有些迷惑郭月清爲什麼要給她這麼好的待遇?
難道,郭月清是想讓她在生下孟家的骨肉之後,再殺了她?
也不是不可能……
白童惜單手捂住自己日漸突出的小腹,另一隻手則圈住自己的雙腿,有些不安的在牀上蜷縮起身體。
監視器中,她蜷縮起自己,抱膝沉思的動作,無一不落在喬司宴的眼中。
他脣邊搭着一根菸,眼眸半眯着,沉冷的目光從白童惜的腳鏈上一掃而過,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半響,他看到白童惜猛地舒展四肢並從牀上坐了起來,直直的盯着門口的方向。
原來是中午到了,那個受他派遣的外國小男孩正給她送去美味的午餐。
但這次,白童惜卻將餐盤打翻,菜餚和湯汁砸了一地。
外國小男孩有些失措的盯着她,卻換來她惡狠狠的一瞥。
隨後,外國小男孩拔腿跑出了房間,中途不忘帶上了門。
緊跟着,他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喬司宴接起電話,剛“喂”了聲,就聽一把稚嫩的聲音吭哧吭哧的說道:“先生……她不吃飯,我該怎麼辦?”
是外國小男孩的聲音,純正的英文發音,一下子推翻了他在白童惜面前又聾又啞的形象。
而讓他裝聾作啞的,正是喬司宴本人,此時他正回答道:“讓廚房再去準備一份,不…等等,我的意思是,她打翻一份,你就多送一份。”
“好的……先生,那我現在需要去打掃她的房間嗎?”
“不,不用,我要讓這隻金絲雀體驗一下,整潔乾淨的鳥籠絕對比髒兮兮的鳥籠要好,我已經讓她過得夠舒坦的了。”
而白童惜果然沒有辜負喬司宴的期望,外國小男孩送一份,她就打翻一份。
這樣來來回回數十次之後,白童惜的華麗“鳥籠”已經不能看了,就連牀單和牆頭都濺滿了污漬。
而白童惜突然叛逆起來的樣子,叫喬司宴忍不住皺眉。
雖然他不是沒設想過這樣的場景,但這叛逆期是不是來得太遲了些?之前她可都是好好的。
“先生……還繼續送嗎?”電話裡,外國小男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喘吁吁。
喬司宴冷冷的盯着監控器裡,白童惜那張油鹽不進的臉,回了句:“繼續。”
一個下午過去,白童惜已經到了滴水不進的地步,喬司宴當然不能任由她這樣下去,她可是他對付孟沛遠的利器!
但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免不了激起她更劇烈的反應。
好在他早有準備,他將連着她房間音響的傳聲器打開,傳聲器是經過改造的,所以他不用擔心暴露自己真實的聲音。
而房間內,故意鬧絕食的白童惜,在聽到音響發出“呼呼”的聲音時,她的秀眉一皺,下意識道:“誰?別裝神弄鬼的!”
音響中,一把古怪的聲音緩慢響起:“爲什麼突然不吃飯?孩子都不顧了?”
一怔過後,白童惜道:“我如果不用這種辦法的話,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搭理我?”
那把古怪的聲音安靜了下:“所以,你是想通過這種方式,逼幕後主使沉不住氣的跳出來,對嗎?”
白童惜故意漫不經心的問:“幕後主使難道不是郭月清嗎?”
豈料對方沒有上當:“你在套我的話?”
“沒有,”白童惜先是否認,再是周旋:“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麼?”
白童惜問出自己最最關心的:“我好奇我在被綁架後,婚禮現場變成了什麼樣?那些參加婚禮的人現在怎麼樣了?我到底還要在這裡待多久?我是不是可以和郭月清談談?……”
待到白童惜話落,那把古怪的聲音說道:“你問了很多問題,這樣吧,你吃一天飯,我就回答你一個問題。”
“好。”白童惜知道自己沒得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
香噴噴的西班牙海鮮拌飯和奶酪烤螃蟹被送上,配湯是羅宋湯,廚師們並沒有因爲“作品”被接連打翻就自暴自棄,反而更加用心用力的準備着。
白童惜既然已經達到了目的,便不會委屈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在攝取完最後一滴湯汁後,她揚眸看向那臺黑漆漆的音響,問:“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