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安冉的道歉時,喬如生只覺一陣酸楚:“你不用道歉,你有選擇不去的權利。”
安冉自嘲道:“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那一切了,如生,你明白絕望的滋味嗎?”
喬如生“嗯”了一聲。
夫妻倆再無話。
翌日一早。
喬如生和安冉一起到喬家的陵園看喬司宴。
墓碑上,放着喬司宴小時候的相片,笑得可愛極了。
安冉用手掩着脣,邊哭邊問:“爲什麼不放司宴長大後的相片?”
喬如生看着相片,心情複雜道:“因爲長大後,他就變了。”
安冉安靜了很久很久,忽然說道:“是啊,小時候的司宴多可愛,每次親戚朋友一見到他,不是給他紅包,就是給他禮物,就爲了逗他笑一下,大家都說,這孩子一看就有福相,長大後一定有出息。”
“嗯。”喬如生也目露回憶之色。
安冉又忍不住的苦笑:“可是,自從我們反對他和陸思璇在一起後,他就開始疏遠我們了,後來又去了九溪十八島,你說的對,他變了,不再是我們心目中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孩了。”
喬如生眸光沉沉,陸思璇這個女人,無疑加劇了司宴的死亡,如果不是因爲她,司宴也不會和孟沛遠結仇,繼而和整個孟家爲敵了。
“這張相片,你選的很好。”安冉說。
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經常回憶司宴小的時候,那都是些幸福而美好的畫面。
喬如生點點頭:“你不反對就好。”一頓過後,又道:“冉兒,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願意讓司宴入土喬家的陵園。”
安冉似乎笑了下,只是臉色,卻宛如沒有生機似的蒼白。
喬如生擔心她再次因爲悲傷過度暈過去,便道:“冉兒,回去吧。”
“嗯。”安冉不再大吵大鬧,而是趨於一種哀大莫過於心死的平靜。
想了想,她道:“我想跟司宴說一句話。”
“好,需要我回避……”
喬如生話還沒問完,只見安冉忽然彎腰抱住了面前的墓碑,溫柔似水的說:“司宴,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
聞言,喬如生背過身去,偷偷擦了擦眼淚。
從陵園回來後,喬如生問家中的傭人:“喬喬醒了嗎?”
“爺爺,奶奶。”
一道童稚的聲音從喬如生夫婦身後響起,喬如生面上滑過一絲沉痛,安冉則是一僵。
想到喬喬極有可能是淑芬的孫子,安冉就萬般不是滋味,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很快就調整表情,轉過身將喬喬一把抱住。
抱着這個小小的孩子,安冉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反感。
而她的行爲,讓一向敏感的喬喬,開口問道:“奶奶,你怎麼了?”
安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沒什麼”,更說不出喬司宴的死訊。
喬喬將眼睛轉向喬如生,卻吃驚的發現:“爺爺,你的頭髮……”
“比以前白了是嗎?”喬如生摸了摸鬢角:“傻孩子,爺爺年紀大了,頭髮白點怎麼了?”
喬喬看看他,又看看安冉,無言的悲傷在兩人之間流淌。
他抿抿脣,問:“爺爺,奶奶,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喬喬?”
“……”兩個人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纔好。
喬喬一臉認真的追問:“這兩天,家裡的傭人姐姐不讓喬喬碰電視,摸手機,她們卻在角落裡說悄悄話,一看到我靠近就不說了,喬喬不是笨蛋,看得出來她們這是故意有事不讓我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是不是……我爸爸出事了?”
安冉顫抖地鬆開了他,轉而捧起他的臉,說道:“喬喬,在此之前,你先回答奶奶一個問題。”
“好。”
看着這張從小疼愛到大的小臉,安冉眼中又積蓄起了淚水:“如果奶奶並不是你的、你的……親生奶奶,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跟奶奶要好啊?”
“奶奶不是奶奶?”喬喬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是的。”安冉勉強答道。
誰知下一秒,喬喬反過來捧住她的臉,小小的手暖到了人心坎裡去。
“可是,奶奶就是奶奶啊。”
聞言,安冉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眼淚再次成串滾落。
片刻後,她打定主意,說道:“喬喬,你爸爸走了。”
喬喬下意識問道:“爸爸去哪了?”
喬如生的手落到了安冉的肩上:“冉兒,要不還是我來說吧。”
“不,我可以的。”安冉看着喬喬,雖然艱辛,但還是說:“喬喬,你爸爸前天晚上,潛入白家綁走了你白姐姐,然後,在被警察追擊的過程當中,中彈死了。”
死了?
爸爸死了?
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把一個人裝在一個長方形的盒子裡,任憑周圍的人怎麼叫他的名字,他也不會再睜開眼睛了?
他的爸爸,也被人裝進盒子裡面,再也醒不過來了嗎?
見喬喬的靈魂彷彿被抽離了身體,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尊呆板無趣的木偶,喬如生夫婦瞬間慌了神:“喬喬?喬喬!”
喬喬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不說話,不哭不笑,不讓人碰,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有什麼能挑動他的面部神經和情緒。
“如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已經三天了,喬喬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態,我怕他會得自閉症!”
安冉的擔心,同樣是喬如生擔心的,但他現在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只能乾着急。
“都怪我!那天我就不應該跟他說實話的!他才這麼小,哪裡受得了?我都受不了!”安冉急得心口隱隱作疼。
“有了!”喬如生忽然靈光一現:“我們可以去找童童,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白、白小姐?”安冉更加手足無措了:“我們真的要去打擾她嗎?說不定,她一點都不想見到我們呢?”
“冉兒,你……”
安冉苦笑:“你知道嗎?其實,我既想馬上拉着白小姐去做親子鑑定,又不知道該怎麼跟她開這句口,她一定會覺得我要麼瘋了,要麼有所圖謀的。”
喬如生很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在剛剛得知自己是白童惜生父的時候,他也是這個反應,既想馬上見到她,又擔心自己說的話會惹得女兒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