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菲斯的身軀在瞬間爆發的澎湃死氣中,像冥河之畔的沙子一般被迅速沖刷走。
一顆顆拇指大小,彷彿黑鑽的結晶體從卡洛菲斯腐朽沙化的軀體內掉落出來。
路遠忽然瞥見一抹猩紅,眸光閃動,不動聲色地將其全部收好。
他強壯的身軀佇立在被死氣肆虐得呈現出一片空曠的林間。
宛如岩漿般熾熱的氣息無形的向四周發散着。
濃郁的死氣層層環繞着他,變幻出類似羽翼,亦或是腐朽披風般形狀。
在他和卡洛菲斯這一戰終結的瞬間,那些作爲公證存在的烏鴉就像是立刻找到了主心骨。
朝拜般拱衛着他,簇擁着他。
這一刻的路遠在黑鴉羣中彷彿成爲了君主般的存在。
路遠開始快速清掃戰場。
這一戰鬧出的動靜着實是大了些。
他早就注意到黃熊等人的到來。
但戰至酣處,如箭在弦上,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離的這麼近,我雖然變換了體型,戴了面具,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認出來”
路遠臉色微沉。
事先他沒料想到這一戰的矚目,現在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什麼用。
“要是真被查出來,就主打一個死不承認。
反正我操控死氣的能力全靠職業面板,不像正兒八經的鴉神教教徒,身體被死氣侵染,或多或少有畸化的特徵”
路遠想着,操控鴉羣將他殘留在戰場的痕跡盡數抹除。
主要是碎裂的校服,還有腳印什麼的。
最叫路遠遺憾的,是跟着他全須全尾出來的“奪月”,在跟卡洛菲斯一戰中算是徹底損壞。
右手拳套在承接卡洛菲斯那一掌時直接炸個粉碎。
左手拳套也在各種死氣,勁力和純粹力量的碰撞中變得破爛不堪。
“剛出道即巔峰,助我帶走一名鴉神教超凡強者的性命,也對得起奪月這兩個字了”
路遠默默祭奠這僅陪伴他走過一程的武器裝備。
在全部搞定之後,路遠鎖定虎頭山水庫的位置。
正打算利用水遁退場。
忽然像是想起什麼。
“黃熊的人在,作爲鴉神教的人,我怎麼也該對他們表示點什麼?”
路遠眸光閃動間,意識操控四周和頭頂鴉羣散開。
目光穿過長長的距離,一眼鎖定不遠處懸停半空的那艘銀灰色的飛梭。
面具下,路遠笑了一下。
然後對着飛梭的方向,慢慢做了個動作。
緊跟着在一衆烏鴉的掩護下,身形迅速沒入山林,消失不見。
靜。
飛梭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高晴三人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着。
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戴着烏鴉面具,周身死氣纏繞,宛如某種邪惡又兇猛的恐怖野獸般的男人.
在無數烏鴉的拱衛下,對着他們緩緩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飛梭內的氣氛壓抑到極致。
只能聽到艱澀吞嚥口水,和機器儀表輕微的運轉聲。
終於。
視野中梟惡的身影沒入山林,轉身離去。
“呼——”
高晴三人頓鬆一口氣,竟於一瞬間生出死裡逃生般的慶幸之感。
如果那個人沒走。
而是將矛頭轉向他們。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是如何。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方纔那強神使身軀如沙子般被沖刷殆盡的景象,身體頓時應激似的微微打了個寒顫。
“見鬼.”
三人中的長髮男第一個開口,聲音卻艱澀的好似從門縫裡擠出來的一般。
“沒想到最後贏的竟然是那個神侍?!”
“我感覺”
眼睛裡冒着藍光的板寸男遲疑開口道:“這個人,好像並不是單純的鴉神教神侍
我剛剛根據採集到的零碎數據,分析一下。
發現他用的最多的,其實是一門古流格鬥術。
來自於.”
板寸男頓了頓,道:“名爲天水流的武道門派其中一脈已經沒落許久的分支傳承。
天水流鶴派。”
“你說什麼?!”
高晴愣了一下,唰一下轉頭詢問:“來自哪個門派?”
“天水流鶴派的傳承。”
板寸男重複道:“我比對了資料庫的一千三百多份數據資料,確定其出手的招式裡有這個古武門派的格鬥術影子。
鶴派的三門真功招式.全部都在他的手上出現過。”
“天水流鶴派”
高晴神情微怔,瞬間想到路遠。
怪不得剛剛觀看那一戰時心裡總是涌現出莫名的熟悉感,原來是來源於此。
“高組長對這個古流門派很熟悉?”
旁邊的板寸男忍不住詢問。
高晴搖搖頭,道:“算不上,只是恰好有個認識的人就在這個門派內,所以之前瞭解過一點。”
答完,高晴追問:“能確定是鶴派的哪個人嗎?”
板寸男搖頭,道:“數據樣本太少,沒法確認。
目前來看,現在已知的幾個鶴派成員,都和目標信息不符。
而且,雖然那鴉神侍用的是鶴派武學,但未必一定就是鶴派的”
板寸男正分析着。
飛梭內三人的身體突然齊齊一震。
而後一同擡頭望向某個方向。
“赤熊級的大人們來了。”
只見在不遠處的天空中,一艘淺白色的飛梭快速接近。這飛梭上同樣印有夏國的旗幟,造型和高晴三人的座駕相仿,只是要更大一些。
“開艙!”
兩艘飛梭在半空完成短暫的對接。
五分鐘後,高晴三人所在的飛梭內,已經多出兩道人影來。
兩人俱是身材高大魁梧的壯漢,一人年紀尚輕,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他的右手臂比正常人要整整粗壯一圈,手上戴着淡金色的拳套,胳膊下彷彿藏着炮筒。
另一人則更顯成熟穩重,長相方正,鼻樑處有一道淺淺的刀疤。
身上並無明顯改造痕跡。
兩人身上都穿着黃熊統一的戰鬥防護服,左胸口處印有黃熊圖案。
只是跟高晴三人不同的。
兩人的黃熊圖案顏色呈現赤色。
“那個強神使在哪?”
一登上飛梭,年紀更輕的赤熊壯漢便冷冷開口。
“已經死了.”
高晴三人中的長髮男簡單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前者掃了一眼遠處的戰場,繼而對旁側的刀疤中年低聲說道:“我去戰場看看。”
“嗯,自己小心。”
“知道。”
兩人簡單交流,年輕壯漢直接轉身出了飛梭,駕駛另外一艘飛梭,快速朝底下戰場靠去。
飛梭內只剩下高晴三人和刀疤中年。
刀疤中年掃視三人,緩緩開口道:“你們這次對突發狀況的處理方式還不錯當然,運氣也很不錯。
這次行動之後,組織上可以給你們記上一功。”
板寸男三人面色一喜,互相對視一眼。
但很快的,板寸男就遲疑開口道:“其實有一點剛剛還沒向大人彙報。”
“講。”
板寸男將之前三人討論的,有關獲勝方鴉神侍的身份猜測,還有疑點分析等等,全都講了一遍。
刀疤中年眼中光芒微閃,卻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波動。
“鐵刃大人,這鴉神侍”
“不是鴉神侍。”
刀疤中年微微搖頭道:“也不是伱們猜測的,鴉神教內部神職之爭。”
“呃?”
三人愣了下,臉上露出錯愕表情。
刀疤中年淡淡道:“大概率又是武道界邪武盟的傢伙在狩獵邪能了。
不過僅一個人的力量就敢狩獵神使級別的邪能,這名邪武盟武者怕是個難得的高手。”
“邪武盟?”
“就是個妄圖以邪神之力打破人體極限的瘋子組織,早先年很活躍,近幾年轉向境外,在境內的活動卻是不多了。
你們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刀疤中年低頭,像是查看什麼,接着道:“至於你們說的天水流鶴派武學
我這邊查詢到的結果,這個門派早先年出走過一個核心,確實和邪武盟有過接觸,估計就是他了。”
板寸男三人聽得怔怔的,感覺自己好像意外打聽到某些只有赤熊級纔有資格接觸的辛秘。
沉默了一會兒,板寸男遲疑着詢問道:“那鐵刃大人。
這個邪武盟的人,我們要不要.”
“隨他去吧。”
刀疤中年隨意道:“邪武盟雖然在古流武術界名聲不好,但他們的行爲目的倒是跟我們是一致的。
一直以來幫我們清除過不少邪神教的老鼠臭蟲。
再則,邪武盟的人也輪不到我們來管,蓬自然有人會看着他們。”
“這件事你們就不用再管了。
後續會有專人調查的。
行動報告我也會安排人給你們寫好,你們就當是出來白撿了一次功勞。”
刀疤中年笑了笑。
他相貌雖然威嚴,但實際性格卻是蠻好的,稍微深入交流,便給人如沐春風般的感覺。
板寸男三人聞言徹底將心情放鬆下來,臉上也露出相應的喜色。
刀疤中年再勉勵了他們一番。
不多時,此前下去戰場調查的年輕赤熊再次回來了。
“邪能等級差距很大。
戰鬥結果卻恰恰相反。
現場也沒有找到邪能結晶,基本可以確認是邪武盟的人出手。
應該是個引植鴉神邪力的邪武高手.”
年輕赤熊皺眉道:“就是這個被視爲獵殺對象的鴉神教強神使,竟然是主動送上門來受死的,確實有點奇怪.”
“這麼些年研究下來,邪武盟的人早就有一套成熟的誘捕,獵殺手段了。
沒什麼好奇怪的…
話說這次焦巖事情提前解決,要不要陪你去那邊走一趟.”
“讓我再想想吧,我也沒決定好到底要不要去”
刀疤中年和年輕赤熊兩人輕聲說着話,話題似乎越聊越遠。
板寸男三人則是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站在一旁裝聾作啞。
眼看兩人聊天結束,即將離開。
就在這時,刀疤中年突然轉過頭來,目光輕輕巧巧地落在三人中的高晴身上,像是意有所指地開口道:“你是高晴?”
“呃?!”
飛梭內,板寸男和長髮男兩人眼睛齊刷刷看向高晴。
高晴自己也是爲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頭道:“是,鐵刃大人。
我是高晴。”
刀疤中年眼睛微眯,突然開口道:“那你跟我來一下,我有點事情要跟你單獨說。”
說完,轉身走出梭艙,踩着架設在兩艘飛梭之間的移動浮橋,去到了另外一艘飛梭。
高晴有些茫然和迷惑地看看板寸男兩人,得到兩人同樣不解的目光反饋後,遲疑着,輕吸一口氣,然後迅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