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師弟是老師收的第八位親傳,也是最受老師喜愛的那一個。”
“他的武學天資很好,在小師兄您出現之前,算是我生平僅見。
他入門不到半年就練熟了各項傳承,甚至還領悟了一門真功。
而我們當初做到這一步,可是花了整整快十年。”
“老師當年將裴師弟視爲鶴派崛起的希望,幾乎將一切心血都傾注在了裴師弟身上。
偏頗之重,有一段時間甚至引起了諸位師兄弟的不滿。
但裴師弟自身足夠出色,叫大家即便心有怨言,卻也每每無話可說。”
“林師弟是所有人中和裴師弟關係最要好的。
裴師弟剛入門時,各項基礎就是林師弟幫忙打下的。
到後來裴師弟展露頭角,開始反過來指點指點林師弟.”
“那後來呢?
這個裴夜,到底是因爲什麼才叛出師門?”
良久的沉默。
終於緩緩開口。
“後來.”
“後來老師和蛇派派主賭鬥輸了。
身受重傷,蛇派集合武道界各大門派向我們鶴派施壓,試圖將我們這一脈從夏邦,從天水流徹底驅逐。
在離開夏邦的途中,老師昔日的那些仇家也聞訊趕來,想要將我們徹底趕盡殺絕。”
“那一戰老師失了雙臂雙腿,眼睛被人挖去,心口捱了數掌,幾乎瀕死。
我們八位親傳,死了三個,剩下的也幾乎各個重傷。
而裴夜他在那一戰開始之前,便逃了。”
“他怕了?”
“嗯。
或許是覺得沒必要和我們這些快被逼上絕路的人綁死在一起吧。
畢竟他天賦卓絕,還有大好的前途和無限光明的未來,何必陪着我們一塊去送死?(笑)”
“.”
“林教練放走了他?”
“是。
也不是。”
“嗯?”
“林師弟是我們所有親傳中第一個發現裴夜想逃的人,我不知道裴夜跟他說了什麼,最後林師弟確實讓他走了,而且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
“那一晚其實老師也知道裴夜想走。
裴夜逃的時候,老師在他背後跟了一路,也護了他一路。
最後親眼看着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曾經和莊秀潔之間的對話,如水一般在路遠腦海中流淌而過。
這是當初那位傳說中的老八叛逃離開鶴派的真相。
只是莊秀潔一個人說的,路遠無法肯定這個“真相”百分百貼合事實。
但想來大差不差。
老柳這人雖然邪性霸道,但莊秀潔話裡說的.卻像是向來面冷心熱又極其護短的他能做的出來的事情。
“老柳還是心軟了啊”
路遠喃喃開口:“若是我,既然那裴夜想走,那肯定得尊重他自己的選擇。
但拿了鶴派的東西,也得盡數留下才行。
爲什麼不斷了他的四肢,廢去一身武學,再打個滴滴送他出門呢.”
路遠將目光落回面前的資料上,再將資料裡的視頻反覆看了數遍。
神色愈看愈冷。
“邪武盟,夜帝.好大的名頭,好酷炫的外號啊.”
“這是在外邊混的好了,衣錦還鄉,準備找以前的老熟人裝逼來了嗎?”
路遠靜靜想着,順着資料繼續往下看去。
後續便沒什麼出奇之處了。
林志勤一個星期前從夏邦回來,先去了趟武館,再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家,然後.
“嗯?!”
路遠的眼神突然一怔,定定看着資料上的一小段文字。
——“10月8號早上九點去了焦巖市市民政局,和愛人辦理了相關的離婚手續”
林志勤離婚了?!
就在跟自己見面的那一天,約飯前的一個小時?!
“爲什麼?”
路遠疑惑,迅速將整份資料從頭開始又細細查看。
“一個人帶女兒林沫前往夏邦求醫,回來後和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所有財產都留給了對方.”
“發生什麼事情會致使林教練做出這樣的決定?
還是因爲裴夜嗎?”
路遠眉頭緊緊皺着,一邊查看資料,一邊又迅速利用權限,從黃熊內部獲取更多新的有關林志勤的信息。
“武館,老家,離婚,淨身出戶,見面給我筆記,去濰山見老柳”
“林志勤這是”
“在一件件處理完全部的事情。”
“他似有死志?!”
路遠眼眸猛地迸射出一道精芒。
瞬間抓住了什麼。
立刻點開有關林志勤女兒林沫的資料信息。
下一刻.
答案揭曉。
“年齡?”
“四十五。”
“稱號?”
“岩羊。”
“邀請函呢?”
“在這。”
獨立的小房間內,林志勤和一名氣質精幹,留着短髮的女人相對而坐。
神色平靜地回答着對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例行公事,理解一下哈。”
女人問完最後一個問題,衝林志勤笑了一下,然後遞給他一份文件。
“看看,沒問題在底下籤個字。
然後會有人安排您去休息,只要等待血戰開始就行了。”
“嗯。”
林志勤點點頭,拿起文件一行一行看下去。
讀完最後一個字,他拿起筆。
在落筆前遲疑了一會兒,像是想要再確定一遍什麼,擡起頭,向女人詢問道:“只要攢夠一萬個勝點,就能兌換‘神血’。
是嗎?”
女人眨眨眼睛,而後歡快地笑起來。
“大叔,這問題你都已經問過四遍了。”
“是的,沒錯。”
“一萬勝點的兌換物品裡,確實有‘不死神血’。
‘不死神血’是偉大的‘武鬥和狩獵之神’的恩賜。
擁有不可思議的超凡神力,遠比市面上那些什麼基因優化液,身體強化劑要強太多了。
服下神血之人,將得到‘武鬥和狩獵之神’的賜福,擁有永不熄滅的鬥志和堅不可摧的體魄”
女人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像是已經非常熟悉這一套話術。
說到最後,她還半開玩笑地跟林志勤道:“大叔,你們這些傳武格鬥家們來參加血戰,不都是奔着這個來的嗎?
怎麼到現在還猶猶豫豫,不敢確定的。”
“我只是擔心會沒用。”
林志勤低下頭,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女人看了眼旁邊的電腦屏幕,笑道:“大叔你在我們摩薩也兌換過好幾次弱化版神血了,有沒有用伱自己不清楚嗎?
你之前兌換的那種弱化版,裡邊連一滴神血的含量都沒有,是被稀釋過的。
這次的‘不滅神血’,可是整整一瓶子的純血。
效果是前者的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萬倍!”
林志勤沒去看女人誇張的表情,嗯了一聲,默默簽下自己的名字。
簽完字,林志勤從房間內走出來。
旁邊幾個小房間恰好也有人推門而出。
那人用莫名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林志勤幾眼,而後冷笑着轉身離去。
林志勤沒理會,只是平靜地走出身處的這棟建築。
大街上彷彿空無一人。
今天的天氣顯得有些陰鬱,秋風吹動落在街面上的幾個塑料袋肆意翻滾。
林志勤抽出一支菸默默點燃。
然後從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機,摁亮。
屏幕上顯示出一個青春漂亮、笑容燦爛的女孩的照片。
淡藍色的煙霧中,林志勤眯起眼睛定定看着手機屏幕,似乎是想將屏幕上女孩的樣子深深地印刻進自己的腦海裡。
許久。
一支菸燃盡。
林志勤將手機重新放進口袋,獨自一人,朝着不知方向的長街盡頭走去。
“林沫,爸.一定能讓你好好活着的。”
“先天性細胞疲弊症!”
路遠看着林沫的資料,神色怔怔。
“該病症的患者,先天細胞活性或者說是細胞壽命,只有正常人的百分之一
壽命極短,極易早夭.
屬於世界級的疑難雜症。
目前除了意識上傳,更換身體之外,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而且即便是完成意識轉移後的患者,依舊有極大的概率再次出現這種病症。
這種病,就好像是一種與靈魂綁定的詛咒.”
“林志勤帶着林沫在夏邦等了一個多月。
原本約好的那位世界頂級專家,卻在約定時間的前一天晚上,臨時取消了行程,沒有趕來夏國。”
“也就是說,林志勤和林沫在夏邦白白苦等了一個多月,最後別說手術了,連人專家的面都沒見上一眼,就回來了。”
“林沫的最後一絲生機也隨之被掐滅了,怪不得.怪不得林志勤會這麼做”
路遠關上資料,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對面雪白的牆壁出神。
他和林志勤見面的時候,詢問過有關林沫的事情。
林志勤回的很快,也很自然,說手術很順利,林沫很快就會康復。
他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甚至連情緒波動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以至於路遠還真的以爲一切順利呢。
“估計在那會兒之前,他就已經做好全部的打算了吧。”
路遠回過神,默默通過黃熊,查詢林志勤現在的動向。
“三天前,赤鳴市”
路遠眼神微動,感覺自己像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個地址。
他很快找到來源。
“摩薩的終極血戰邀請函,上面標註的血戰地點.就在赤鳴市!”
“懂了。”
路遠從沙發上站起來,臉色平靜。
“摩薩順理成章地再次成爲最後的救命稻草了嗎?”
“教練,一個人扛着這些很辛苦吧。
爲什麼不早點說出來呢?”
“象神教‘鑰匙’的線索也斷在摩薩吧。
看樣子.這場終極血戰,確確實實是有必要去一趟。”
路遠隨手從沙發上找出衣服,套在身上。
他穿好衣服,帶上手機,一步步朝客廳大門口走去。
強健的體魄起伏,猶如沉睡的猛獸在緩慢甦醒。
路遠走到門口,停下腳步,輕輕點了下自己的耳廓,低聲開口。
“遊隼,調一艘飛梭。
現在立刻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