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找那個又老又黑的左醫生(求月票)

“被繩索抽中了身體,然後反覆多次摔傷。”跟着直升機一起過來的救援隊員的表情沉沉的,多了一分凝重,少了一分激動。

激動在救援現場,在路上就消耗光了。

左慈典見過很多隨救護車而來的病人家屬,看到救援隊員的表情,也是心裡一沉。

這是心知不好,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左慈典將病人推入電梯,等門關上,再打開扣鎖,看了一眼病人的腹部,就能理解救援隊員的心情了。所謂反覆多次的摔傷,顯然不是一個修飾名詞,而是真正發生的情況。

左慈典回想兩人不久前的談話,眼淚都險些要流下來了。

同一個人,早上還是談笑風生的,給隊裡的年輕人做知心大叔,爲其抱怨生活,轉眼間……

左慈典其實不是一個常見生離死別的人。

他在鎮衛生院工作的二十多年,見到的死人還沒有在雲醫幾個月裡見到的多,無論是數量還是感情上,左慈典都更像是住院醫,而非那些習慣了死亡的老傢伙。

左慈典得非常努力,非常努力的,纔將眼淚含在眼眶裡,而不流出來。

老年人的眼袋和黑眼圈,老男人的黑臉和不被人關注的臉頰,發揮了更大作用。

“我們去1號手術室,給凌醫生做手術。進門第一間手術室,中間寫着1號,綠漆寫的,很顯眼,中間誰要都不給。“左慈典特意多次的叮囑。

一起來送人的救援隊員轉瞬領悟,卻是機警的左右看看,問:“掛腳籤?”

“還不到,但給凌醫生是最好選擇。”

左慈典和救援隊員的說話,驢脣不對馬嘴,但卻都互相理解了在說什麼。

所謂掛腳籤,就是在大腳拇指的位置掛不同顏色的標籤,用來標識病人的疾病嚴重程度,以幫助醫生更有效率的救人。

採用這種分類模式的現場急救,據說能比不採用分配模式的現場急救,多活幾倍的人。

但是,掛標籤的模式也是非常殘酷的,有的病人會因爲傷勢過重而被放棄,有的病人,也許接受正常的急救都能活下來,但因爲物質條件或時間的不充足,也會被放棄,或者不能得到充足的資源……

做救援隊的,自然也知道這種情況,他們甚至可能參與過掛籤分類的模式,也許不是掛腳籤,但總得有個分類模式。

就算是這間醫療船上,只有兩個手術室,其實也自然而然的實行着某種分類。

手術室肯定是要給危重病人用的,凌然佔據着一號手術室沒出來,二號手術室裡的霍從軍卻是跟周醫生和趙樂意頻繁換位,三人的技術也是等而下之的。相應的,請創室和診療室裡的醫生也在不停的變換,所以,雖然未對病人做分類,但就左慈典看來,眼前的病人送給不同的醫生,結局必然是不同的。

或者說,只有送給凌醫生,纔會有可能出現不同的結局。

做了這麼久的急診醫生,左慈典知道,就眼前的病人的傷勢,如果有人能救活他的話,多半就是凌然了。

霍主任雖然也強,但那種強,是在左慈典認知範圍內的強,也就是一名患者,你覺得他多半不會死,那他送到霍主任手下,也不會出什麼意外。甚至說,有些病人看着很嚴重,但只要不是真的嚴重,送到霍從軍手下,也還是有很大的概率救活。

凌然則不一樣。

凌然是能夠製造“奇蹟”,而且多次製造“奇蹟”的醫生。

雖然比起霍主任,或者其他的副高級醫生們來說,凌然的診療範圍偏於狹窄,但是,在他的診療範圍內的病人,幾乎都能得到第一流的醫療保障,而且,一些看起來怎麼樣都活不下去的病人,是有可能在凌然手底下活下來的。

這種情況,雲醫自己的醫生不好宣傳,也不好討論,但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

就像是左慈典也多次參與的多人心肺復甦,尤其是超長心肺復甦,要說的話,那是許多醫院許多年都難遇到一次的病例——不是各大醫院沒有需要心肺復甦的病人,而是在有大量病人需要心肺復甦的情況下,只有凌然纔會長時間的去做心肺復甦,並且以極高的成功率得到病例。

在凌然和他的治療組手下,通過超長心肺復甦而恢復如初的病人都有好幾個了。

所以,在這種時候,左慈典也只能指望着凌然能再次創造奇蹟了。

也只有奇蹟,才能挽救眼前的救援隊員的生命了。

“凌醫生是最年輕的,但技術最好,給凌醫生纔有希望,你記住了,別的醫生讓你把病人送到哪裡去,你都不要聽,明白嗎?”左慈典看着對方年輕,生怕被誰給忽悠了。

年輕的救援隊員點頭:“我知道,副隊之前說了,船上的左醫生人不錯,看着老奸巨猾的,但是個有心的人。那時候,副隊還說,讓我們出事了就找左醫生……”

左慈典的淚水瞬間就含不住了,滾滾的順着眼袋留下來,煌煌熱淚,在燈下,清晰無比。

年輕的救援隊員趕緊躲開了眼睛,看着人流眼淚,自己也很容易流眼淚。

左慈典莫名的笑出了聲,他使勁抹了一把眼睛,再看那救援隊員,心中不由一動:“你是那個後天要結婚的隊員?”

年輕隊員一愣,道:“是我,這個您都知道了?”

“一般人也忘不了。行,你就留在船上幫忙。”

年輕隊員點點頭,說“好”。

左慈典溫和的點點頭,等電梯門開,就推着平車往手術室走。

走了兩步,見平車的速度沒起來,立即回頭喊:“怎麼了?”

“哦……來了。”年輕隊員連忙跟上,一邊推着平車,一邊聲音沉沉的,道:“所以隊長他們讓我送副隊他們,是怕我出危險,我……”

“別矯情。”左慈典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讓你回來是要一個人回來,該你沾這個便宜,總不能讓你們隊長回來吧?這些事情,不是你一個人能掰扯清楚的,回頭跟你媳婦慢慢哭去,到了這裡……”

“我……應該是副隊救下來的。”年輕隊員臉頰都在顫:“繩索過來的時候,副隊推了我一把……”

年輕隊員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左慈典。

此時,手術室在望,左慈典卻是沒空再安慰他了,轉頭道:“你現在去把你們副隊的禁忌症寫下來,血型過敏原等等都寫清楚,不知道的話,就去要衛星電話打給你們隊裡,他們應該都有記錄……”

說話間,左慈典踩下手術牀的剎車踏板,又低聲道:“等着。誰來都不許推走人。”

然後,左慈典再往前幾步,踩開1號手術室的門入內。

一分鐘。

兩分鐘……

年輕隊員越等越是焦急,越等越是緊張,他的腦海中一直在回憶副隊的過敏史,又怕有人搶走病人。

有人過來的時候,他更是緊張的站在平牀前。

嗤。

前方的手術門打開,又是一張平牀,被兩名醫護人員,推着從通道的另一端離開了。

左慈典一邊小跑過來,一邊招手。

年輕隊員趕緊推車。

吱……

“剎車。”左慈典提醒了一聲,再過來,擡起剎車踏板,低聲吩咐:“寫禁忌症,要血型去。”

“哦,是……”年輕隊員一步三回頭:“要把副隊救過來啊。”

左慈典只點點下巴,他心裡是相同的念頭,卻不敢宣之於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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