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保乃是一種榮譽稱號,乃是三孤之一,獲得的難度,不亞於爵封公侯。
岳飛抗擊金軍,被封爲少保,于謙抵禦瓦剌,保衛北京城,也只是被封爲少保。
三孤、三公這樣的榮譽稱號,一般而言,非大功績,或者輔佐皇帝多年的有功之人,不能得到。
雖說近些年,明朝存在爵位和稱號濫封的現象,且鄭芝龍便封了太師,但是總體而言,三孤和三公的稱號,朝廷還是給的比較少。
近年隨着朝廷站穩腳跟,可以看出來,隆武想要恢復朝廷威嚴,對於爵位和各種稱號的賜予都謹慎了許多。
現在朝廷肯定是不能給趙銘封王,那麼給個少保的榮譽頭銜,又令趙銘督南直隸、浙江、山東三省軍務,實際上可以說,其實是一個不錯的獎賞。
只是這個旨意,趙銘卻不想接,因爲他的屬下沒有得到升遷,而且浙江是太子朱以海的地盤,趙銘督不到那裡去,湖東和山東本就是東海鎮勢力範圍,所以他並未得到實惠。
看朝廷派傅上瑞前來總督,又讓他督南直、山東、浙江軍務,想必皇帝的心思,必是軍政分離。
這對朝廷而言,無可厚非,不過趙銘現在卻不願意交出行政的權利。
趙銘眼下一年得花好幾百萬兩,交出行政權,就等於交出財權,將地方財政交還中央,朝廷委派的官員,未必能推行他的政策,收上來的賦稅,肯定滿足不了東海鎮的消耗,而朝廷也不可能拿那麼多銀錢來養東海鎮。
這樣一來,東海鎮就被卡了脖子,搞不好,東海鎮要瓦解。
再者趙銘對眼下明朝的體制,並不信任,從根本上講,其實是人治,多數時候是一個人或者少數人意志,來憑藉上級批示來進行治理,是事後之治。
這些意志常常沒有約束,凌駕於律令之上,治理辦法按着個人意志去辦,如果皇帝聖明,那還好說,如果不聖明,那就是災難。
眼下大明的制度,或者說歷代王朝,其實都是人治,是按照人的意志及其對利益的要求來行事的。
這也就是爲什麼會有,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原因。
這種情況下,趙銘是不會交權的,除非社會實現變革,實現法治,實現事先之治,按照事先建立的律令規則,令出必行,各方遵守。
而現在,明朝的政治,顯然還做不到這一點,通常是誰掌權,就按着誰的意思來。
如果交出行政權,而上面的意志又是要限制自己,那豈不是作繭自縛。
此時,趙銘只信自己,況且屬下都沒升遷,連下屬的功勞都討不下來,今後隊伍還怎麼帶。
傅上瑞聽了趙銘的話,有些震驚,旁邊的李枝枝也微微擡頭,看了趙銘一眼,又低下頭去。
堂上馬士鰲、陳明遇等人,也感到意外,不過遂即便明白了趙銘的意圖,這個旨意確實不能接,不能退讓。
傅上瑞有些不敢相信,“國公可是要拒旨!”
趙銘再行一禮,擲地有聲,朗聲道:“此次出征,收復失地,全賴將士用命,幕屬操勞,臣以得厚爵,將士和幕屬卻未得封賞,臣獨領其功,實在慚愧,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這次朝廷將趙銘推薦的人才,都壓了下來,其實是何騰蛟故意爲之,目的就是給傅上瑞製造機會。
兩人原本的盤算是,趙銘得了封賞,屬下將士官僚卻不見封賞,必對趙銘生出怨恨,屆時傅上瑞便可上書,爲他們說話,何騰蛟再批下來,便使得傅上瑞能夠賣衆人一個人情,也讓衆人見識他的能量,從而在湖東打開局面。
傅上瑞見趙銘識破,心裡不禁有些緊張,而趙銘不接詔,他也沒奈何,沉默一會兒,才平靜嘆道:“即是如此,本閣只能暫且收了聖旨,然後快馬通告陛下,待稟明陛下,再作計較。”
趙銘站起身來,拱手道:“有勞傅閣部,本帥亦上書一封,言明此事。”
傅上瑞遂即收了聖旨,重新封好,勉強地笑笑:“如此最好,不然本閣不好像陛下解釋!”
當下趙銘又與傅上瑞交談一陣,而宣旨的事情讓傅上瑞感覺到,趙銘這個人並不好對付,他現在初來乍到,不敢暴露出自己的野心和意圖,交談之間,都是十分客氣,並沒有擺朝廷大員,大學生督師的架子。
兩人說了片刻,傅上瑞便告辭離去,待他走後,馬士鰲忍不住問道:“大帥拒旨,皇帝心中恐怕不快,以後該怎麼應對?”
封建王朝,皇帝掌握至高權力,用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間,只要皇帝覺得你不忠心,或者威脅到他的地位,哪怕是宰相,哪怕有在高的功勞,要辦也就是一念之間。
當年嚴嵩父子,權傾朝野,倒臺也就是一瞬間。
當然,現在朝廷不比以前,藩鎮實力做大,皇權衰落,可是東海鎮畢竟是扶保大明,以後隨着戰爭勝利,朝廷的權威會慢慢樹立,屆時皇帝會逐漸重新掌握權利,屆時朝中之人發現局勢轉好,大明危險不再之後,就得拿趙銘說事,要是皇帝不信任東海鎮,東海鎮該如何自處?
馬士鰲等人的內心,其實是很矛盾的,一方面要追求自我的利益,一方面又受到忠君思想的束縛,想要即得到皇帝的信任,又能活得自己的利益,希望可以共存。
趙銘現在的使命是鬥滿清,今後要實現變革,肯定是要鬥皇帝,建立君權與臣權的平衡,得罪皇帝的時候還多得是,所以他並不擔心。
趙銘擺了擺手,“無妨,陛下聖明,當理解我的用意。蘇鬆常位於抗清第一線,直面清軍威脅,最切忌就是指揮混亂,必須由本帥來決斷,掌握軍政大權。”
在拒絕冊封后,趙銘遂即給朱律鍵上書一本,闡述了眼下的局勢,並以退爲進,表示願意聽命於傅上瑞的節制,然東海鎮將士耗費頗多,還請朝廷撥軍費百萬,充足軍費,用於獎賞。
四月,孔有德圍武進,江南戰火再起。
五月,長沙行在。
皇帝朱律鍵已經在書房內,處理了一整天的政務,批閱大量奏章。
這時他拿起一份奏章看了看,臉頓時沉了下來,良久嘆息一聲,“欲重振河山,首要便是重振朝廷威嚴,加強中央集權,控制地方藩鎮,做到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方能整合天下之力,與建奴一戰。如今朕只是欲收歸行政之權,避免藩鎮割據,地方鎮臣卻存着私心,不理解朕之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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