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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的天入了夜以後,白天陽光照射留下的那點暖氣早已經被寒風吹的不知影蹤。李璟披着一身冰冷的鐵甲,站在村牆上,張嘴向手上哈了兩團冒着白色的熱氣,然後不急不緩的取過弓弦給角弓上弦。
村牆上,松油脂的火把正嗶嗶波波的燃燒着,一支支的火把插滿村牆之上,將村口照耀的如同白晝。林威則是北村頭的指揮,正大聲指派着左一都的士兵們上弓弦,備羽箭。幸好李璟一直要求手下的兵不論到哪,都得帶着武器。今日左一都的部下前來給李璟拜壽,卻也並沒有忘記帶上橫刀、長矛、弓箭。雖然剛剛衆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可此時都用冷水潑了面,神情認真的按着林威的指示踩着梯子登上村牆的各處緊要位置。
林武則和王重兩人分帶了一隊人馬及兩百餘他們的兄弟親族去守東門,好在左一都的那些人今天帶了差不多六百的青壯前來,雖然這些人沒有兵器,但臨時拿着扁擔,木杆、木槍,卻也頗有聲勢。另外李璟將那些官紳們的護衛家丁也都臨時借調了過來,帶了腰刀的都派上了村牆,只帶了棍棒的也都分派在了村牆下面,做爲預備隊。
另外李璟第一時間讓赤山鎮崔德成派了六個人分成三拔騎馬趕回赤山鎮搬援兵,就連其它的村民和婦女李璟也都動員了起來,在村牆下燒水的燒水,燒油的燒油,並且搬運一些石頭和木頭過來,做好全力準備。
今日一日三驚,開頭兩次雖然受了點驚嚇,可後來都證實來的都是拜壽的賓客。可是這一回,再不會虛驚了。
李璟和崔鎮將還有宋希十將以及縣令皇甫正都站上了村牆上面,夜幕之下,就在王李村的前方,一條火龍正蜿蜒着直撲而來。那無數的火把,在曠野裡顯得更加的清晰,仿若是天上的無數星辰倒映在了黑夜的曠野裡。
很快,那無數的火把就已經到了村前百來步。藉着火光,李璟等人清晰的看到了這支不請自來的隊伍的面目。只見人數竟有上千之衆,在王李村的北村頭排成了一片人海。那片火把之下,李璟清楚的看到來的有老人也有小孩子,更多的是穿的破破爛爛五花八門,面色飢瘦的青壯男女。
這些人都是地道的流民饑民,除了面上的麻木和飢餓的目光之外,並沒有什麼讓人感到威脅的地方。但是在這些人的兩側,則是有着三四十騎着戰馬、駑馬、甚至騎着騾子驢子的漢子。這些人明顯就是先前來回報的人說的盜匪,他們手上都拿着五花八門的兵器,有的拿橫刀,有的拿着長槍,還有的拿長矛,甚至有的拿的是長棍,只有少數幾個還揹着弓箭。
除了這幾十個明顯是賊匪主力的騎馬騎驢的‘騎士’外,在那片密集的流民的後面,還有大約百多個拿着刀槍棍棒的步兵。這些人,不似那些‘騎兵’那樣的清一色青壯,而是以老幼爲主,甚至還有頭髮花白,以及不過馬高的少年。除了手中的武器,這些人根本沒有披甲的,甚至連盾牌都沒有看到一面。
步行的賊匪拿着武器在後面不斷的發出各種怪叫,揮舞着兵器將那些饑民不斷的往王李村靠近。而那些騎馬、騎驢的賊匪則只在兩側往來奔馳,禁止有人逃跑。那些饑民此時也看到了王李村高高的村牆,還有那一排排的火把光照耀下,牆上的一排守兵,甚至看到有幾個還穿着明亮的鎧甲和官服。望着那耀眼的兵戈,很多流民都開始哭喊着不肯前進。
他們本都是文登縣內各處的饑民,這幾天聽說了王李村的一人當上了將軍,回村來要爲母親辦大壽。還聽說這個將軍十分的慷慨,說那日他回家路上見到許多饑民,便都拿了糧食分與衆人,最後還都收留下來。早餓的快半死的饑民聞得這個消息,便從四面八方的向王李村趕來。
只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早在幾天前,赤山附近的石子溝就來了一夥盜匪,人數多達一百餘人。這些盜匪都是文登縣沿海一帶的山賊,他們也聽說了李璟富貴回鄉,帶回村的貨物就足有二十大車,還聽說這幾天,王李村是天天吃肉喝酒。這些山賊忍耐不住誘惑,便邀集了邊上好幾個寨子準備一起聯手做這筆買賣,把王李村給搶了。
五個寨子聯手,湊了一百五十號人馬,便悄悄撲向赤山。等到了石子溝時,剛好又聽到文登縣的官紳都準備去給李母拜壽,正籌備禮物。那爲首的賊匪一聽這消息,便乾脆暫時躲在了石子溝中,想要等李母大壽那天將所有人一網打盡。後有盜匪提出王李村離赤山鎮太近,怕一時拿不下王李村,反而被赤山鎮的兵馬咬住。便有一盜匪獻計,說有許多流民也聽到消息正向赤山而去。提出把那些前來的流民都圍住,然後到時裹挾着一起去打王李村,用這些流民做炮灰。幾天下來,盜匪們居然裹挾了足足近千號流民。
李璟一直在認真的觀看着盜匪們的陣勢,見盜匪雖然裹挾了上千的流民,可是卻只傻傻的準備正面衝擊北村門後。心下卻是已經大定,忙對崔鎮將和宋十將等人道:“我觀賊雖衆,但卻無章法。以我之見,打算將所有精良之兵伏於此,將青壯派往東門。我們先只派一些村丁青壯上村牆上,讓賊不知我虛實。然後將所有弓手埋伏牆下,另集中所有的騾馬驢子,以爲奇兵。待賊欺我弱誘其至牆下之時,便讓所有弓手突然出擊,只管攻其騎馬之賊。等賊亂之後,便開村門騎馬殺出。我觀賊兵不過百餘,只要擊殺一批賊匪,其必破膽而逃,則其餘流民雖多卻不必懼矣!”
宋溫和崔鎮將兩人的級別都比李璟要高,但是今天他們是客李璟是主,而且村中青壯雖多,但最主要能用的還是李璟那一百手下。所以宋溫和崔鎮將倒是也十分乾脆,並沒有越疽代皰之意。
“區區賊匪加一些裹挾而來的流民而已,他們肯定沒料到季玉這裡還有一百裝備精良的部下。就按你想的打吧,我們爲你押陣。”
李璟抽調了能弓善射的六十名射手分做二十個小隊,規定每三人爲一小隊,等他發出射擊命令之後,每一個三人小組一起瞄準一個目標射擊。並且讓他們專門射那些騎馬的,而不許射那些流民。這些人全都弓上弦,箭在旁,彎着腰趴在牆上等侯命令。在這些弓箭手的後面,李璟特意從那些他們帶來的青壯中挑選了三百人各持長杆、鍋蓋、大木板子站在他們的身後。只等流民上來後,用長杆對付。
此外,城上的指揮李璟交由宋希和崔鎮將,自己則和林威、林武、王重以及小石頭等五十人爲一隊騎兵,將村裡的戰馬、挽馬,還有那些客人的馬也暫時借用。剩下還有不少的馬,則由主動要求參戰的韓直領了韓家的二十個家丁以及其它的官紳的三十個暫借的會騎馬打仗的家丁。
看着村內那正蓄勢待發的李璟等人,已經退到梯子上只露出了半個頭的縣令皇甫正感嘆道:“李將軍真是獅子博兔啊,就這架式,別說城外只有百來號盜匪,就是真來千百號山匪,也得鎩羽而歸啊。”
崔鎮將卻還很有興致的拿着壇酒和宋希在對飲,吞下口中酒,抹了抹嘴上的酒水,崔德成撇了下嘴,道:“其實對付這些人根本不用這麼麻煩,把村門一關,大家坐在牆後聽聽戲喝喝酒其實更自在。最多一個時辰,我赤山鎮兵馬便能殺到,到時這一千來犯的毛賊都不夠殺的。”
李璟的佈置確實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意思,東村門口,李璟和林威、王重、林武四人都已經全副武裝,披甲執槊。按計劃,一會弓箭手先行展開第一波攻擊之後,再由李璟他們率五十騎出東門,繞到賊匪背後絞殺那些驅趕流民的山匪。等到賊人一亂,那時再由韓植率五十騎開北門而出。到時兩隊騎兵夾擊賊匪,一戰擊敗匪徒。
在李璟的旁邊,妻子王桂娘和婉兒正一左一右的站在李璟旁邊,輕撫着他的鎧甲,有些擔憂的望着李璟。兩個女人都只是鄉下女人,聽說來了上千號的匪徒,早已經覺得腿發軟,腳打顫。雖然夫君一臉的輕鬆,可他們還是充滿擔心。好幾次想出口勸李璟不要親自出馬,可話到嘴邊卻總說不出口。
李母和蕭韓氏都被勸留在家中,雖然她們也滿是擔憂,但李璟的心裡卻充滿着期待。這場仗如崔德成說的一樣,其實不打也是一樣。距離赤山鎮如此近,只要守着不出,個把時辰後赤山軍一到,便什麼事情都沒了。不過李璟並不願意這樣,甚至說這場仗是他期待的。
打仗能有賞賜,但李璟打這仗並不是爲了什麼軍功賞賜。
他打這仗,目的是檢閱,既是爲了檢閱左一都這些訓練了月餘士兵,也同樣是爲了用這場仗來檢閱那些一心想要加入沙門鎮的青壯們。對於李璟來說,這些前來投軍的青壯他不可能全都收下,既然如此,那就讓他用這場戰鬥來校閱那些青壯,讓戰鬥來淘汰那些不合適的,讓戰鬥來挑選最適合跟隨他前往沙門鎮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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