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了?”封彰迷糊中被年青貌美的侍妾叫醒,眼睛還帶着紅絲,木然着臉不滿的問道。要不是這個女人在妻子不在日子裡給了他諸多慰籍,定然是要受他一頓斥責的。“大郎哪都不錯,就是還差這麼點定力,我都已經把砦城的大部份軍務交與他全權處置之權了,可一有點事情,他還總是這麼不分時間地點的跑來找我拿主意,哎,這樣子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獨掌一面。”
這個侍妾已經跟了封彰多年,十五歲他收她入房之後,封彰從青州前來大謝砦上任,家中原配的正室也是青州的大族出身。夫人一聽要去海島上就沒了興頭,堅決不肯離開青州。最後封彰只好帶了剛收房的小妾前來,一晃十年過去,那個大族出身的妻子一次也沒來過登州,封彰十年裡也只是一年裡回上一兩次而已。時常日久,封彰對這個善解人意,知冷知熱的妾室感情甚至比起家中的正室關係還親些。大謝砦甚至有不少的軍士只知道有楊夫人,卻不知道還有個正牌的王夫人。
“大郎這也是尊敬你的意思,我看這孩子倒是不錯,平時做事穩重還孝順,比封明封亮那幾個可好多了。”妾室楊氏在邊替封尋說着好話。
“給外面傳個話,讓人帶他去書房等我。”封彰知道封尋平時沒少巴結楊氏,年節月頭的總少不了給楊氏進奉,這些事情他都看在眼中,不過也並不在意。這兩年。他開始把軍中的事務慢慢的向封尋移交,自己表面上雖然好像不太理事了,但實際上島上哪點事情能逃的過他的眼睛。他現在不過是在訓練封尋主事的能力,實際上島上真正的權力還是在自己的手上的。
楊氏替封彰梳頭洗臉,他安然的享受着這溫柔的服務,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外面才矇矇亮,估計也就卯時剛過。這小子還真以爲我真的就退下來不理事,每天聽歌看舞呢。他哪知我哪天不是得在書房中理事到三更之時,特別是昨天晚上。他在書房裡查看着派出去盯着沙門鎮斥候送回來的報告,島上倉曹和兵曹送上來的各樣帳薄,還有遼海都裡鎮的封氏分支發過來的都裡鎮和青泥浦的戰報,甚至還有一份關於貓島被攻佔洗劫的詳細報告。一直看的他最後眼睛發澀紅腫流淚,三更天之後才勉強睡下。封彰搖頭心中暗歎。
楊氏幫梳洗好後,封彰按往常的慣例去了茅房蹲坑,手握着刮的光滑的廁籌,封彰突然想起斥候們報告中關於李璟在沙門島上的諸多小動作。其中有一項就是關於這茅廁的,據說沙門島上現在每村每街甚至是臨時的營地中。都開挖了諸多的茅廁,不過起了個新名字叫公廁。按斥候們的報告。好像那五穀輪迴之地被弄的起了花一樣,聽說那公廁每個都能突然上百人同時蹲坑,且居然不會有臭味,乾淨整潔。還說進那茅廁居然還有人在門口收錢,上一次一個銅板,另給兩張廁紙。
上茅房要收錢他還是首次聽說,而上茅房用紙他更是頭一次聽說。就連他這樣的人物,上個茅房也不一樣的得用廁籌?真是有辱斯文,紙這樣的寶貴的東西居然用來上茅房。這小子會遭天打雷霹的。更加讓他有此噁心的是,他從報告上還看到說,李璟居然還弄了一隊人每天拉着馬車用糞桶定時運走公廁裡的那些五穀輪迴之物,然後用去澆菜地!一想起這事,他就覺得噁心。
這些事情就和李璟一樣的讓他噁心,貓島被襲的消息傳回來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嫌疑人就是李璟。那兩天李璟一直沒有露面。對外說是生病。不過一直監視沙門鎮的斥候又回報說沙門島的那些船都在碼頭,只有在事發之後的兩天才出動了一下,但打的是昭王李汭的商團旗號,根本沒敢認真查。
之前有謠言說封彥卿和封亮的死是李璟打着鎮東海的名號所爲。現在貓島被攻佔,又有鎮東海留下的復仇字據。這讓封彰越發的有些迷惑,事情怎麼看怎麼像是李璟做的,可李璟又根本不具有那個神不知鬼不覺攻下貓島,運走那些物資的條件。
都裡鎮封家對這件事情也充滿疑惑,雖然眼下對外統一口徑是青泥浦做的,但其實封家自已也並不怎麼相信這個結果。封傢俬下的判斷是很有可能真的是鎮東海這夥海賊所爲,不過他們判斷這樣的事情不可能是鎮東海一家海賊乾的了的。因此,很有可能和二十年前一樣,是鎮東海聯絡了多家海賊勢力所犯下的。
這樣一想,事情就開始明朗起來,封彰自己估計,李璟很有可能和這些海賊暗中有來往,甚至攻打貓島的時候他有可能親自在海賊之中。不過這個想法太過大膽,連他自己也只是一個大膽的設想,並沒有半分的證據。
這次派艦隊出海掃蕩海賊,也是都裡鎮封氏分支的請求,爲的就是試圖找到這支強大的海賊聯合勢力,將其連根拔起。二來,都裡鎮和青泥浦正在對峙戰鬥中,封家請他們出兵,也有策應都裡鎮行動,掩護其背後海上安全的意思。
封彰現在派了數十人全天侯的盯着沙門鎮,盯着李璟,但沙門島的防範很深,平時很難查探到什麼需要的消息。封彰對這次艦隊出海寄託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不但能找到那股海賊勢力,而且還能從中找到李璟與海賊們勾結的證據。他現在完全打李璟當成了眼中釘,可奈何李璟這顆釘是宋威和崔芸卿釘進來的,輕易動不得。可如果他能找到李璟確切勾結海賊的證據,到時他完全可以佔有先手,至少能把李璟趕出自己的地盤。
他不緊不慢的蹲着坑,自李璟來了大謝砦之後,他就開始便密,每天早上不蹲上小半個時辰,根本無法舒暢。不過他到是有了個意外的收穫,那就是在早上蹲坑的時候腦子特別的清明,十分利於思考。很多平時理不清的東西,蹲坑的時候卻經常能腦中一閃而通。
今天他蹲的時候已經超過了往常,不過封彰並不着急。就讓封尋多等一會吧,他就是缺少那份決斷的能力,這次他原本有意讓封尋帶艦隊出海,結果封明跟他磨了半天,他竟然就同意讓封明出海。幸好封尋最後還是把這事情報到了自己這裡來,他臨時調了黑山堡的老部下吳遷爲艦隊主將,把封明改爲都虞侯。
趁着早上清冷的空氣,封彰又多蹲了一會,把腦中很多思緒理順,最後才完事淨手慢慢往書房去。
剛剛驚蟄,早上的天氣還是很冷,書房裡早有僕人生了炭爐,封尋正揹着手在書房的窗邊緩慢踱步,看起來似乎等的有些不太耐煩了。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貂皮的大氅,腰間佩帶着一把鑲金環首儀刀。
“大郎,一大早就急着見我,有什麼急事嗎?”
“今早沙門鎮李璟派人送來一封信。”封尋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封彰。信封上原本有火漆封印,不過現在火漆已經打開過。
“你看過信了?”封彰眉頭不經意的一動,這是個他心中不滿的小動作。封尋跟了封彰多年,對他的表情動作十分熟悉,一見如此,立即小聲解釋道:“來人只說是交與大謝砦的信,我看叔父平時十分忙碌,便自作主張打開看了。”
封彰沉默着打開信看了起來,越看眉頭越皺。“李璟信中說他得到一個確切的消息,知道了當日襲擊沙門島的海賊獨眼蛟的餘孽所藏身之地,因此提出要出兵剿滅此股海賊餘孽,以告慰當日戰死的士兵和百姓。而且他居然還請求我調兵配合幫助於他,還要向我們借戰艦?”
“這確實有點奇怪,我們前幾日要求出海剿匪,提出各堡戍出兵,這沙門鎮就各種理由推脫,說什麼重創未復。這怎麼一轉身,居然反而主動的要求去剿滅海賊?我總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可又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封尋小聲說道。
封彰沉吟片刻,道:“李璟先前不願意響應我軍出兵,定然是對我軍充滿顧忌。現在提出出兵剿匪,卻也不是不可能。獨眼蛟上次雖然未能奪下沙門島,可對李璟的打擊不小。沙門島那一戰是實實在在損失了六百多人的,他們肯定十分恨這些海賊了。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那些海賊的藏身之地,想要報復不是不可能。關健在於,李璟爲什麼要把這事情告訴我們,而且居然還向我們請求出兵幫助,甚至開口向我們要借戰艦。”
“這個李璟行事總是天空行空,找不到軌跡。”封彰緊皺着眉頭,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送信的人呢?”
“信一送到就立即走了,只是一個斷了一臂的殘廢老兵。”
封彰伸手彈了彈手上的信,“你馬上派人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知道李璟所知道的獨眼蛟海賊餘孽的消息哪來的。另外再派人去查一下,看看這些海賊現在哪裡,與李璟所掌握的消息是否符合。嗯,如果那些消息和李璟掌握的消息一致的話,那你再時就把查到的這些消息全送去登州水師王進那裡。”
“送去王進那裡?”封尋一時疑惑。
“沒錯,把消息送給王進就行了。”封彰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