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壓跨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碼頭上高高的棱堡之上,李璟依然在奮力的擂動着戰鼓,擂到激昂之時,二月春風裡,他乾脆已經將身上的的戰袍和裡衣都去除了,裸着肌肉股股賁起的上身,赤膊上陣。

一邊擂鼓,李璟一邊卻在注視着整個戰場。

這一戰打的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出乎了李璟的預料,比他想象中打的還要好。

強將手下無弱兵,雖然兵是弱了一些,可是這次主場作戰,而且還全無所顧之憂的對陣一羣困入絕境之中的敗兵。左廂副十將林威,奇兵都張承宗、弓弩都李遠,陌刀都丘神功,跳蕩都崔呈秀,騎兵都李樹根。這些左廂的將領可謂是精英薈萃,將星雲集。左廂的士兵更是此時全沙門鎮精銳中的精銳,比同是戰兵營的右廂都要強上許多。

這一戰有許多人在觀戰,一開始時,李璟還下令百姓不得接近戰場。可是當封彰率艦隊落荒而逃之時。李璟反而讓張宏解除禁令,讓鎮上的百姓都到鳳凰山上來觀戰。這一戰他不但要練兵,而且還是提升沙門鎮士兵和百姓們的信心和安全感。還有什麼,比讓他們親眼觀看到一場如此激昂,熱血沸騰的戰鬥更好,這是沙門子弟的戰鬥,而且是一場可圈可典,充滿着鼓舞人心的勝利表演。

弓弩兵們打的不錯,雖然缺少了碼頭上那些重弩強炮的支援,而且只有二百人的弓弩手,且在沒有動用重弩的情況下,他們打的依然精彩,完全壓制了對方的弓手,並且控制了他們的進攻節奏,減緩了敵軍的衝鋒速度。雖然距離完美還有一些距離,不過他們今天的表現,讓李璟十分高興。

張承宗不愧是曾經做過義昌節度使牙兵隊頭的河北好漢,指揮的奇兵都,在戰場上樹起的盾陣槍林,如同一塊磐石,雖浪遏飛花,可依然不動如山。完美的做到了穩住本陣,抵擋敵軍衝擊。

陌刀都的表現更加亮眼,老黑不愧是他當初一眼就相中之人,短短時間內他將老黑從戍軍夥長提拔到今天的陌刀都將頭。他不拘一格,唯纔是用。丘神功也以今天帶領陌刀都的非凡表現,給了自己一個最好的回報。

誰說草莽無英雄?

其實中土大唐處處都有英雄兒女,只不過他們平時缺少了一個登上舞臺的機會。你給他一寸舞臺,他就能那個一丈星光。朱溫、李克用、王建、徐溫這些梟雄,哪一個不是起於微末。比起高駢這樣出身世家豪門王府的將門子弟,他們出身雖然遠遠不如,可當亂世來臨,他們便都能亂世成就英雄。

崔呈秀也是個人才,當他第一眼見到這個主動求見的登州小伍長時,只一眼,他就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那種如火般炙熱的功名之心。那是一個可用之人,而當他親自見證了這個小個子的馬上步下功夫,以及他還能寫會算,不但讀過兵書,會些排兵佈陣,居然還會寫詩時,當下就用了十壇五糧液把他從牢城使韓忠的手裡換來了。韓忠對於崔呈秀是誰根本不知道,聽說只是下面的一個小伍長時,當即毫不客氣的收下了那十壇五糧液,還大嘆賺了。如果讓韓忠今天親眼看到了崔呈秀的勇猛表現,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的睡不着覺。

從高往下看,能看的更遠更清楚。

整個戰場上現在已經戰局十分明朗了,陌刀兵如牆推進,直接從中切開了敵陣,一劈爲二。而跳蕩兵也一分爲二,左右各一隊,正跳蕩反擊,團盾橫刀迅速推進,在那都將旗,兵種旗和隊旗以及夥伍長們的槍旗指引下,跳蕩兵們嚴格按照訓練時學到的三人一小隊,三小隊爲一中隊的三三戰法,如同羣狼出擊,三人一個目標,劈砍摭擋,三人一組,三位一體,攻守相助。在這樣的戰法下,極大的掩蓋了他們訓練不足的缺點,增強了攻擊力。特別是在敵軍被陌刀兵衝破了陣列之後,只靠着單打獨鬥,難有能以一敵三的強人。就算偶爾有些勇武的軍官,可是他們會立即召來同中隊的另外兩人。三個打不過,九個絕對行,蟻多咬死象,羣狼戰術,永遠是一種優秀的戰術。

大謝兵雖然還在死死抵擋,但李璟已經早看出來,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崩潰只是早晚的問題,也許就在下一個瞬間,他們就會絕望的崩潰。弓弩兵們跟着後面,牢牢的保持着雙方的距離,利用着他們的遠程優勢,正輕鬆的進行着火力支援。哪裡有需要,他們的箭就射向哪裡,絕不讓敵人有再聚起結陣的機會。

奇兵也在前進,他們提着大盾在後面緩慢推進,開始展開梯形陣如同楔子一下的楔入敵陣,利用他們超高的防禦能力,強行在對敵陣進行分割。步兵一旦被分割,失去了人數優勢和結陣的能力後,等待着他們的就只有投降和戰死二條路,絕不會有第三條路。

“張承宗的腦子很活,眼光也很準。充分抓住了時機,此時楔入敵陣中,分割敵人,這給了跳蕩兵們分個殲滅敵軍的機會。好樣的,看來他今後完全能成爲獨擋一面的大將。”李璟雖然擂了半天鼓,擂的渾身出汗,可戰場上的形勢卻讓他滿臉大笑。

張宏在一邊適時的道:“這還不是張將頭跟在將軍的身邊聽多學多所致,你身邊的那四個家丁頭,張承宗,劉守謙,李樹根還有王石,現在可都成了獨當一面的都將頭。雖然說張承宗和李樹根以前就曾經當過神策軍和義昌軍的隊頭,可說到底,還是將軍知人善用。”

他不輕不重的拍了李璟一記馬屁,“將軍可能還不知道呢,鎮上許多軍官都羨慕張將頭他們有機會曾跟在將軍身邊,張將頭他們都說過,跟在將軍身邊受益菲淺,學到了很多東西。現在鎮上都傳,說聽將軍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就連趙江現在的親兵夥長位置,都有好多人羨慕,說願意跟他換呢。”

李璟哈哈一笑,雖然這話有馬屁的成份,不過也並非全是假話。雖然李璟以前沒從過見,可畢竟後世國學專業畢業,腦子裡關於打仗行軍的記憶還有很多的。張承宗他們跟着他的時候,他平時確實是經常給他們灌輸一些後人總結的一些兵法精義。這幾個人也都是聰明之人,往往一點就透,確實進步很多。

也許,是時候開一個軍官進修班了。李璟心中暗想,眼下人馬越來越多,可真正能派的上的軍官卻嚴重不足。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把李遠和崔呈秀這些剛加入的軍官,就立馬授予都將頭這樣的高位。軍官是一支軍隊的核心,如果有可能,李璟當然還是希望在軍中選拔,可下面選拔上來的軍官,始終還是有些不足。看來,確實到了開始自己培養軍官的時候了。

“張兵曹你準備一下,我打算籌備一個講武堂,自己培養一批軍官。需要的學院房屋等各種需要,你先擬個章程,把需要的都準備好。”

張宏一聽,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隊伍大了,總不能以後還老把重要的軍官位置讓給那些外來人吧。怎麼說,自已的子弟總是更可靠的,從軍中選拔上來的肯定更忠誠。

“好的,回去我就辦。”張宏點了點頭,他掃了一眼戰場,大笑道:“將軍,看來仗要結束了,那個孟洋人很傲氣,不過本事看來也只一般,同樣千人對決,堅持居然只有一個時辰。”

李璟向戰場望去,果然,在陌刀兵破陣,跳蕩兵反擊,奇兵分割,弓弩兵的遠程打擊之下,這支決死一戰的大謝兵終於撐不住了。完全沒有了陣形,純粹就是在靠着那股子信念在拼殺。

不過他們已經馬上就要敗了,因爲一直在兩翼押陣,做爲預備兵馬的騎兵都兩百騎終於要出動了。之前的戰鬥,林威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動用這支寶貴的騎兵。不僅僅是因爲他們寶貴而不動用,更大的原因是,在沙門鎮的戰鬥指導之中,李璟對騎兵的使用就做過要求,在一般情況之下,戰鬥中騎兵並不做爲先發部隊,他們的任務是兩翼押陣,以應付敵方騎兵偷襲騷擾,並做爲預備兵,隨時支援戰場。另外,他們將在其它各部破陣之後,纔會出動,做爲壓跨駱駝的那最後一要稻草,給敵人最後一擊,然後負責追擊潰敵。

這樣的定性,讓騎兵看起來有點浪費的嫌疑,但是在沙門鎮的騎兵能夠攢起千人之前單獨成軍之前,李璟是絕不會把騎兵拿出去浪的。好鋼得用在刀刃之上,騎兵就是刀刃上最鋒利的好一塊。

馬刀閃亮如雪,李樹根手持馬槊,長槊一指,大吼一聲:“到我們上場的時候了,兔崽子們,全軍衝鋒,一舉定乾坤!鎖定勝局!”

二百騎兵開始加速,大地都在輕微震動,馬蹄如露,騎兵狂飈突進。一把把馬刀寒芒閃耀,狂飈中,騎兵的摭面式鐵盔上的紅纓在隨風飄蕩,清一色的制式大紅絲綢長披風在風中起伏,如同一片血的海洋。

面對那些早已經混亂沒有陣形,即將崩潰的大謝兵,李樹根和他的騎兵們顯得有些狂妄。他們直接握着馬刀直衝而上,連騎槍都沒有摘下來,甚至連弓都沒取,沒有小心遊走騎射,也沒有長槍衝鋒,直接就是帶着一往無前,雷霆萬鈞的氣勢,縱馬踏入敵軍之中,左劈右砍,如同平時訓練中確切移動的稻草人和木樁一樣,輕易的收割着一個又一個的人頭。

騎兵的出現,就是那壓跨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大謝兵崩潰了!他們的心防終於崩潰,開始四散奔逃,但在騎兵的追擊之下,在那碼頭上的那塊並不算大的地方,他們狼奔豕突,可終究一個接一個的倒在了閃亮的馬刀之下。

不到半個小半個時辰,二百騎兵就如同一道旋風一般的掃過了整個戰場,將敵人最後的一點抵抗意識打碎了。

一個接一個絕望的士兵丟棄了自己的武器,在強大的騎兵面前俯首下跪,結束了,一場完美的演練或者說是一場完美的表演終於落幕了,鳳凰山上響起了如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歡呼大喊之聲。李璟也終於一把丟下鼓槌,再不結束,他都要累跨了,雖然兩臂酸酸,但李璟此時心中卻如沐春風,比六月天裡吃了冰塊還涼爽。

勝了,他們終於勝了。封彰帶着殘餘的戰船逃回了大謝砦,留下的五六千人馬,雖然最後還有孟洋帶着上千士兵頑抗,但現在,最終還是敗了。而且這還是在戰兵營與他們相對平等對決的情況下,取得的勝利。

戰兵營左廂的這場勝利,對李璟來說,比他先前用神火將封彰嚇跑的勝利更加讓他激動喜悅。這說明,在同等的條件下,他的沙門鎮兵終於不再是沒見過血的新兵了,他們堂堂正正的勝了一場,他們打出了沙門鎮軍的威風,打出了血性,打出了信心。

下了棱堡,李璟見到林威直接就是一個大大的熊抱,激動的拍着這位帳下大將兼妹夫的兄弟,大笑着第一件事情就是問起孟洋的下落。今天這個封彰手下大將的表現讓李璟十分佩服,雖然他是敵將,他的拼死反抗,給他造成了不少麻煩。但是他的膽氣,忠義,卻讓李璟印像深刻,這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將領。

說起孟洋,林威臉上有些複雜:“這個傢伙十分頑抗,到最後他的兵崩潰了,可他還是帶着手下十幾個家丁背靠背圍成一團拒不肯降,死戰到底。李維校尉帶着特戰隊的人上前,十幾個打他一個,才勉強將他制服,可這傢伙一直嚷嚷着要我們給他個痛快,現在還一直叫罵着呢,李維將軍把他先帶回軍營了。將軍如果想要勸降他,我看很難。”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李璟輕笑,“再說,我只是對他很欽佩,如果他真不肯降也沒什麼,雖有些可惜,但也沒辦法。先關他一關吧,讓他冷靜冷靜。現在我也沒時間去見他,接下來還有好多的事情等着我們呢。這回,咱們也算是捅下來半邊天了,如何處理後事纔是關健,要是弄不好,咱們可就真要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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