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鉅野澤南岸,草軍背水紮營,十五萬兵馬連營四十餘里。
草軍中軍大營中,數十名草軍高級將領匯聚一堂,個人都掛着大將軍的階號。巨大的帳中,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諸豪都統王仙芝坐於上首主位,他的下面擺着左右各兩列席案。
兩邊坐着草軍的諸將,但是兩邊將領卻涇渭分明。居於左邊的,乃是王仙芝手下的諸票帥,以行軍司馬,輔國大將軍尚君長爲首,下面坐着的是柴存、畢師鐸、曹師雄、柳彥璋、李重霸、王重隱、尚讓等諸將,不過卻少了劉漢宏、楚彥威、蔡溫球幾員大將。後面新補了十餘名大將軍,也都是當初與王仙芝販鹽的頭目。
而在右邊,坐着的則是草軍副都統黃巢,他的下面是孟楷、蓋洪、趙璋、常宏、霍存、葛從周、張歸厚、張歸霸、劉塘、劉山福、張歸牟、張居言、黃浩、林言黃存、黃鄴、黃揆、黃欽、黃秉、黃萬通、黃思厚等諸將。
兩邊看是面上和氣,但實際上,卻已經涇渭分明。
王仙芝坐在上首,看似還是諸將主上,但實際上卻是渾身不自在,就如同在火上烤一樣。
當初在攻下沂州之後,王仙芝與黃巢還有林敬武三家相商。林敬武的意思是三家往東打,將淄青平盧五州之地拿下,滅了宋威,再奪了李璟的地盤。然後北與河北三鎮聯盟,東與契丹渤海新羅聯盟,以淄青爲基業,裂土封疆,自立爲王。
不過王仙芝和黃巢卻不同意,在他們看來,往淄青鎮打,這明顯是王敬武佔便宜。一來宋威不好打。二來宋威打下了東面還有個李璟呢。就算宋威和李璟都拿下了,可這淄青鎮原本是王敬武的地盤,真打下來了,只怕王敬武就要過河拆橋了。
王仙芝也提了一個提議,那就是往南打,東南富裕但卻沒什麼兵馬。這些年來,裘甫、龐勳、王郢都能輕鬆的在東南鬧個天翻地覆。去南方不錯。等在南方鬧大了,說不定還能逼迫朝廷在東南割幾塊地盤給他們,封他們個節度使噹噹。
王敬武和王仙芝二人的提議,從一開始就是打着招安的本質去的。黃巢極爲不滿,黃巢看來,招安都是假的。朝廷根本不可能真的接受招安,更不可能給你一塊地盤讓你當節度使。黃巢的目標更高,他想的是滿城盡帶黃金甲,我花開罷百花殺。既然要鬧,那就鬧大。他提出,直接殺奔洛陽,只要拿下洛陽。必然天下震動,到時直接殺向長安,改朝換代。
不過這個提議,王仙芝和王敬武完全嚇到了,近三百年的李唐天下,在他們眼中那也是不可能說倒說倒的。連安祿山都滅不掉唐朝,他們幾個怎麼可能。
三人在沂州商議了許久,最後也沒有達成一致。最後不歡而散。王敬武回兵去打宋威,王仙芝和黃巢也有了分岐,雖然王仙芝最後沒有南下,但兩人後來也是分兵兩處,一個打濟州、濮州、曹州、滑州,一個打沂州、兗州、宋州、惲州。
一開始大家發展的都很好,薛崇和李系兵敗之後。中原的幾鎮兵馬,不是去了西川就是去了代北,根本無人能擋他們。短短半年多的時間裡,他們就已經連續攻破九州。各自擁兵十餘萬。
王仙芝直接領兵殺向宋州,本來就是想要威脅朝廷的東南漕運,想要逼朝廷招安弄個官職的。結果沒想到,玩脫了,惹來煞星李璟,直接打的他落花流水如喪家之犬般的落荒而逃。十來萬兵馬,轉眼間居然只剩下了三千人。
一路逃到曹州見了黃巢,王仙芝心裡那個悔不當初啊。好在黃巢還認他這個都統,仍奉他爲主。不過這段時間呆在黃巢軍中,王仙芝感覺越來越不是滋味。
黃巢禮節上雖然沒有虧他,但是手裡沒了兵,說話就不響。他現在幾乎就成了泥菩薩,什麼事情都只能看着卻不能說。他很聰明,只看不說,黃巢問他,讓他拿主意,他便讓黃巢自己決定。
原來十票帥和黃巢是一個等級的,現在黃巢手下的葛從周、林言、張歸霸、霍存等人都比十票帥位高權重了。
也許自己該帶着手下兄弟離開這裡,要不然,早晚,自己這個都統得讓給黃巢了。王仙芝坐在上座,一手撐着下巴,腦子裡卻是在思緒連連。當初狼狽逃到這裡時,身邊只有三千兄弟。還好這三千都是老兄弟,這段時間他也招兵買馬重新擴編了成了兩萬人馬。雖然除了那三千人,其實的都是新兵蛋子,但人數總湊了不少,給了他不少自信。如果帶兵離開,只要不是再碰到李璟這樣的超級煞星,他相信自己應當還是能很快的恢復實力的。要不然,呆在黃巢軍中,他永遠難恢復實力。
正想着這些,突然聽到黃巢在叫他。
“都統,如今局勢,不知都統有何指示?”黃巢擡頭望向他。
王仙芝剛纔神遊天際,連他們說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哪有什麼指示。當下便一如往常:“此事還是由副都統拿主意吧。”
黃巢看到王仙芝如此態度,心下不由的冒火,早年間販私鹽的時候,總還覺得王仙芝義薄雲天,很有義氣。可現在看來,這人也就只是一個私鹽販的能力,讓他統領草軍,只怕遲早得完蛋。他到現在都還對虞城一戰難以想明白,王仙芝近十萬人,怎麼就一戰而敗的剩下三千人?
就算是十萬頭豬,散在這平原之上,沒個十天半月也抓不完啊。
剋制着心中的怒火,黃巢還是認真的道:“據探馬來報,李璟剛剛收宋州刺史張蕤之女爲六房夫人,現在已經率軍離開宋州。”
王仙芝一聽李璟的名字,突然不由的心中一顫,面色也變了變:“李璟發兵了,可是往鉅野而來?”
黃巢見王仙芝如此畏懼李璟,一個名字都已經嚇的變色,不由的心中更加鄙視。王仙芝已經被李璟打破了膽,這樣的人是指望不了他領導草軍了。草軍的未來,還得由他來帶領。
“據可靠消息,李璟率軍離開宋州,並非往曹州而來,而是沿着泗水北岸往兗州而去。按我與幾位將軍的推測,李璟此行不是打算與六鎮匯合,而是打算繞到我們的背後,駐守兗州州城瑕丘,並且將鉅野澤東面的任城、龔丘,以及平陸、鄆城,壽張連起來,組成一道巨大的攔截網。與薛崇的天平軍與李系的泰寧軍聯合,封堵我們的後路。”
王仙芝聽說李璟已經去抄他們的後路,臉色登時全變了。嘴脣抖動着道:“那還等什麼,趁李璟還沒將後路封堵之前,咱們馬上撤啊。”
黃巢眉頭緊皺,擰成了一個川字,雙手更是緊捏成拳。
冷冷的道:“撤,此時往哪撤?現在我們一撤,十幾萬大軍調動,哪有那麼好撤的?我們一動,對面的六鎮官軍必然馬上追上來。到時把後背交給官軍,誰能擋的住?”
“那交替後撤?”王仙芝現在是一點也不想留在這裡。前有六鎮十萬聯軍,後面還有大煞星李璟的鎮國軍封堵退路,這簡直就是死地。
“哼,交替後撤?”黃巢冷笑,指揮軍隊最難的就是後撤而不是進攻。進攻打的好算不得真本事,撤退撤的好纔是真正考驗將領本事和士兵素質。要是精銳兵馬,還能交替後撤,可眼下他們的兵是什麼的兵,大家心裡難道沒數?十萬官軍在屁股後面,這個時候不管誰在後面,他都敢肯定,擔任殿後的部隊肯定會崩潰,更不可能會有人真正的去完成這個交替後撤。
“現在這個時候撤,軍心士氣將全無,那個時候,撤退就會變成潰散。我以爲,唯有和官軍打一仗,而且是打一個勝仗,才能挽救現在的不利局面。”黃巢堅定的道。
王仙芝面色灰敗,這個時候還要打一仗,跟誰打,怎麼打?
黃巢的謀士趙璋起身道:“我贊成黃將軍,眼下後退,那草軍短時間內再難戰矣。那個時候,就不光是六鎮聯軍了,而是十二鎮聯軍圍剿,甚至其它各鎮也都會上來踩一腳。趁着現大將士們還有士氣,而我料定官軍定然會輕敵。既然李璟不是直奔鉅野而來,反而繞道去了後面,那這就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咱們直接進攻前面的六鎮官軍,只要能擊敗他們,我們到時就不必後退,而是直接殺向曹州,攻向汴宋甚至是東都洛陽。那麼鎮國軍、天平軍、泰寧軍、感化軍、淮南軍、平盧軍都不必擔心了。甚至,反而能直取洛陽、汴宋、陳許這樣的重鎮大城,若是洛陽攻擊不利,也可以直驅山南,南下江漢!”
“可是,可是對面可是十萬官軍,我們能打的過嗎?”王仙芝充滿擔憂道。
林言不滿道:“大將軍怎麼滅自家威風,漲官軍志氣。官軍如何?官軍就不會敗嗎?天平軍不是敗在我們手上,泰寧軍還不是敗在我們手上,現在再多來點官軍,又有何懼之有。”
尚君長怒瞪着林言,喝斥道:“林言,你敢對大將軍不敬?”
孟楷連忙出聲道:“尚二哥誤會了,誤會了,林將軍豈敢對大將軍不敬,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最後,掌握着軍權的黃巢說服了手上沒有實權的王仙芝,向六鎮官兵主動發動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