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通站起來拿了塊用今年新開的桂花做的糕點吃。“光明兄說秦王現在提出要求要監察廳,特別是中情局和軍情局向長安、洛陽以及天下諸鎮派出優秀的人安插過去。聽說,這一次的計劃極爲龐大,整個監察廳都在全力運作,甚至連參謀院和五軍都督府、兵部都全力配合。他還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
“哦,這個時候突然做出這樣的大計劃,難道秦王準備南征了?是要進軍東都洛陽,還是北都太原?”
“不,我聽到的一些消息卻是相反。聽說秦王與省閣院完的聯席會議和政事堂會議這段時間正在持續召開議事,好像聽說如今我們秦藩的情況不容樂觀,連年的戰爭,已經把家底都差不多打光了。戶部尚書李七郎甚至已經在政事堂會議上上了辭呈,打算摞挑子不幹了,說是秦王讓他管家,可現在秦藩在他的管理下,卻已經等到連秋收的糧食都不夠了,還說如今武庫中也都打空了,鎧甲、武器、火藥、箭矢,都用光了。”
“真有這麼嚴重嗎?”宋王氏對那些情況並不清楚,她只是覺得秦藩一如繼往的那麼強大,尤其是燕京城,這幾年來變化太大了。原來的幽州城雖然也很大,可和如今一比相差太大了。原來的幽州城,只是現在燕京城的一小部份。幽州牙城成了如今擴建後的王城,而幽州城則成了如今燕京的內城。燕京城還在原來的城池外面新建了一圈巨大的城牆,圈起了一座巨大的外城,並且在原來的牙城之北,新建了一座輝煌的宮城。
燕京城比原來的幽州城翻了幾倍,而且人口也增加了無數,聽說現在燕京城內所有人口已經達到百萬,僅次於登州城的第二大城池。而如果只計算燕京城在籍人口,也達到了八十萬口之衆。
每日裡,那街道上人來人往,五湖四海中外蕃漢各色膚色人種,還有那各式各樣的商品雲集於此,說不出的繁華與安定。她實在是想不到,秦藩居然已經因連續的戰爭,出現了這麼大的問題。
“你這麼說起來倒是有點感覺了,現在的糧價上漲了呢,自秦王進駐幽州以來,糧價一直都是十分穩定的,這還是頭一次漲價,而且糧票的限額也加大了,咱們這個月的糧票就少了二十斤,每個人減少了十斤。”
宋文通若有所思點點頭,他雖然算是新燕京人,但也早聽說過秦藩中的一些情況,知道在秦藩,糧食是屬於官方供應,按人口限量的,其價格是最穩定的。可以說,糧食就是秦藩今日繁榮的基礎。如今居然出現了糧價上漲,糧票限額,每人糧食供應減少這樣的情況,那真的說明秦藩現在底子被打的差不多了。
都是那些胡人,如今幾十萬軍隊,五個軍團還在關外做戰,甚至還有可能得是長年對峙作戰,要打上一兩年時間。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就是一個無底洞,大量的糧草、馬匹、牲畜、軍械等都源源不斷的在運向關外。而且因爲路途遙遠,這些糧草路上就已經消耗掉了太多。除了這些,因爲連續不斷的戰爭,秦藩在這兩年中,不斷的一次次徵召團結兵和鄉兵上戰場,甚至招募民夫運輸糧草。
這些青壯勞動力長年離家在外,也對地方上的生產造成了極大的破壞。一時半會還不明顯,可當秦軍接二連三的發動戰爭,甚至是同時雙線作戰,甚至是三線作戰時,秦軍數年來辛苦積攢的庫存就在不斷的減少。
此外,秦軍軍事上不斷的勝利,不停的擴張地盤,增加人口,表面上自然是極好的。可擴張的速度過快,人口地盤消化不及,最終也導致了秦軍的糧食物資等被加速消耗。
在這次的代北之戰結束之後,秦藩的家底終於見底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維持着北方關外那個無底巨洞,秦藩確實無力再繼續擴張了。對於秦軍來說,繼續擴張,過快的擴張速度,會讓消化不及的秦藩撐死。
“放心吧,秦王那麼睿智,肯定早看到了問題所在,只要及時調整方向,咱們這條鉅艦永遠都是最安全堅固的。不過,很可能接下來的幾年時間我們都無法再大肆擴張了,得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消化吸收。正因此,所以才需要派出大量的人去各鎮,從現在起,也許咱們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要與各鎮文鬥而非武鬥了。”
“這樣倒也好,總算能消停幾年了。年年打仗,月月不停,這樣的日子也真是煩了呢。晚上睡覺時都總不踏實,老是擔心哪天秦軍就敗了,幽州城又被攻破,這好日子就將到頭了。”宋王氏不懂的太多大道理,但對於如今秦王治下的這安定,且又溫飽的生活實在是太滿足了,以致於總有種不真實感。
院門砰的一聲,跟着是快而緊定的腳步聲,無疑,這是宋文通上司陳炳的兒子陳倫來了。他走進廊下,一隻手還拿着一個入鞠球,很熟絡的向他們打招呼,“嘿!正臣哥,嫂子。”
他身穿着一套灰色的運動棉布衫褲,因爲剛踢完蹴鞠,曬的黑黑的瘦削臉上容光煥發,頭髮用一根錦帶束着顯得有點蓬亂,薄薄的嘴裡斜叼着一支茶煙,看上去完全是那種不受家庭約束,受過秦藩新式教育的孩子。宋文通到現在都還有些納悶,陳炳這個才二十歲的孩子以前也是接受的傳統舊式教育,怎麼在秦藩的登州書院之中唸了幾年書後,就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特別是聽陳炳說阿倫本來身子有些文弱的,結果在登州唸了幾年書院,今年剛加入到了天津的水師陸戰部隊中,大部份的時間都在海上,戰艦上訓練,吃着那軍中伙食,怎麼能越長越結實。原本細長的身材日漸變的高大魁梧,宋文通都有些羨慕陳倫身上曬成黝黑的皮膚,因爲它說明了很多東西。
藍天大海,水師戰艦,蹴鞠。
他笑着跟他打招呼,“我聽你父親說你要去琉球?”
“是的,正臣哥。水師最近接到新任務,有一個艦隊將前往福建對面的大島琉球,參謀院擬定要派兩個水師陸戰軍隨艦隊前往。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我報了名,我父親還沒有同意呢,正臣哥可得幫我勸勸我爸。他自己就要去長安,卻不讓我去琉球,這不公平嘛。”宋文通與陳炳兄弟相稱,陳倫卻叫只比他大五歲的宋文通哥,這輩很有些亂,不過大家倒也不在意,各按各的叫。
宋文通嘿嘿的笑了笑,陳倫這樣的年青人,在登州受了幾年的新式教育,正是熱血激昂的年齡,想要去更遠的地方,自然也是正常的。不過他對於這個琉球並不熟悉,也只是聽說是東南福建海對面的一座大島。據說那個大島極大,差不多比山東半島,或者遼東半島都大。不過那是個蠻荒瘴歷之地,只有些還沒開化的土著。隋朝時,楊廣曾派軍隊浮海到達琉球,甚至抓了不少土著到長安。
不過聽說那地方氣候炎熱,島上卻是適合種植甘蔗,這幾年,隨着秦藩商貿的興隆,許多登州遼東這邊的家族,都前去琉球島上開墾甘蔗園,種植甘蔗,然後在那邊建蔗糖廠,提煉出霜糖和冰糖,然後直接運到廣州,經那裡發往內地或者海外,利潤豐厚。
“艦隊去琉球做什麼?種甘蔗?”宋王氏給陳倫倒了一杯冰鎮楊梅湯,問。
陳倫笑了笑,“琉球可是一個大島,相當於數個州呢。如今我們海貿對秦藩十分重要,因此,在東南海上建立一個穩固而強大的水師基地就十分重要。我聽我們艦長說,琉球島地方大,且正處於福建對面,距離嶺南和安南也不遠,在那裡建立一個水師基地,能夠大大提高我們的海上商路安全。而且琉球離大陸隔着一條海峽,相比於原來的胡逗洲基地更加安全。將來在那裡站住了腳,甚至能在那裡建立一個海洋貿易貨物中轉站。而且,還能在島上種植糧食呢,聽說那裡種植水稻甚至能一年三熟,弄好了,還能是一個產糧基地呢。”
陳倫有些激動的道,事實上,他知道的並不止如此。實際上,此時秦軍派水師去琉球,固然有保護海上商道,和建立一個安全的貨物中轉站的意圖,但更重要的則是秦軍在加強對東南沿海地區的滲透和控制。現在秦軍派一個艦隊兩個陸戰軍去,等站住了腳跟,這裡就能夠建立一個自給自足的龐大海上基地,輻射整個東南沿海,保持着隨時的震懾力。等到合適的時機,秦軍南下之時,這個海上基地,甚至可以從後方威脅東南。
這是一步長遠的棋子,雖然秦軍在長江海口北方,還有着海州的鬱洲島和長江的胡逗洲。但胡逗洲地方太小,兵馬駐紮太多,後勤供應艱難,駐紮少了,又不免有可能會重演當初胡逗洲偷襲之事。而且,更東南的那一帶沿海諸鎮,李璟與他們的聯絡不暢。在如今、杭州灣、福建、嶺南東、嶺南西這漫長的沿海地帶都成了李璟的盟友之後,李璟更需要放一支力量到琉球去,以起到聯絡策應引領諸鎮的作用。
敲門聲響起,老瞎子陳炳帶着夫人從門外的馬車上下來,在幾個僕人身後進來。
宋王氏站起來,用她的白嫩纖手攏了攏頭髮,輕輕撣了撣衣服,“阿倫,你父母親來了。”
陳倫起身,一臉苦眉愁臉的望着宋文通,“正臣哥,一會可全靠你了。”
“光明兄光臨寒舍,真是讓寒舍蓬壁生輝啊。”宋文通起身大踏步迎上前去,伸出兩隻粗壯的胳膊。陳炳笑着也大步過來,一樣伸出雙手。他穿着一身非常合身的軍禮服,一件鑲着金鈕釦的藍色上裝,上面彆着幾枚戰役紀念章,以及標明着他新晉翊麾副尉官職的胸章。
“正臣考慮清楚了沒有?”
“光明兄相邀,我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宋文通笑道,陳炳點了點頭,十分高興。有了宋文通這樣得力的手下跟隨一起前往長安,那麼此次心中又多了幾分信心。
“父親!”陳倫也上前來跟他父親打招呼。
陳炳掃了一眼兒子,看着他那身裝束,有些不悅的掃了他一眼,“你倒是不客氣,跟回自己家一樣的早早就來了。”
“我跟正臣哥談的來嘛,我們是兄弟呢。”
“正臣是你叫的?我與他同輩相稱,你應當叫他叔父,沒大沒小,這就是你在登州書院和水師陸戰隊裡學到的東西?”阿炳那瘦削的臉上,那眯起的眼睛陡然一睜,目光凌厲,“喝,居然還喝起酒來了。”他掃了一眼桌上,看到兒子剛纔的位置前也有一杯酒,不由的說道。
“父親,你這都什麼老觀念啊。我都二十歲了,而且早就是水師陸戰隊的上等兵了,馬上就能晉升下士呢。當兵的哪有不喝酒的?在水師陸戰隊,你要是不喝酒,那還不被所有同袍們笑死。”
“是嗎?我記得書院裡是不準喝酒的。不過你手裡夾着的又是什麼玩意?”阿炳對這個兒子真是頭痛不已,本想着送他去書院,將來能成爲一個年青的精英,參加國考後成爲一名文官。可誰想,讀了幾年書院,畢業後卻根本不與他商量,就跑去報名參加了水師陸戰隊。現在,二十歲了也還不肯成親,卻要去什麼琉球,而且居然已經學會了喝酒。
“這是茶煙,用茶葉加上一些中藥材製作成的,點上火吸這煙,跟喝茶差不多,不過卻要方便很多,不用燒水煮茶,而且還有提神醒腦的作用呢。這是登州捲菸廠新出的茶煙,野馬牌,一包二十支,要價五文錢呢,可不便宜。不過如今這茶煙賣的可火了,尤其是在軍中,最受歡迎,有錢你還不一定能買到呢。我這包,還是從我們隊頭那裡弄來的,父親和正臣哥,也來一根償償,保準你們抽過之後,難以忘懷這種味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