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還以爲又是一對爭搶摸銅釘的,剛要上前去勸解,卻見那個年青姑娘從那婦人頭上一把扯下了一個假髮套,大夥都愣了,原來,那竟然是一個僑裝成婦人的男人。
看到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男人喬裝成婦人,混進那婦人隊伍中揩油胡來,李璟身後的趙江已經怒火中燒,他最看不得的就是這種男人。一個大男人不去參軍打仗,保家衛國,也不去工坊做事,賺錢養家,卻偏偏做這種噁心的事情,真是讓人瞧不起。
他大聲喊道:“不要放走他,把他捆送到衙門裡去!”
誰知那個被揭穿了真面目的男人,不但不羞不怕,反而歪着脖子逼上來,“哪個褲襠沒夾緊,跑出你這麼個玩意來,你算哪根蔥,敢管爺爺的事情,知道爺爺是誰嗎?”
“管你是誰,天王老子來了,老子今天也要管上一管,做這等事情,畜生都不如。”
“嘿嘿,反了!不怕告訴你,爺爺是順義伯府上的總管,這個小娘們,欠了爺爺一百貫錢不還,爺爺正好碰到,正要把她拉回府裡去做奴還債呢。來呀,把這娘們帶走!”
話音未落,趙江已經一個健步上前,掄起他的那隻獨臂,啪的一聲巨響,猛扇在他的臉上,五道紫紅的指印頓時脹了起來。這一下,那羣人可就炸了刺了,一個個衝了上來。站在一旁的那個姑娘早就嚇的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趙江站在那裡絲毫不懼衝上來的那羣人。反而有空閒笑着對那姑娘道,“小娘子退後兩步。站到我家公子身邊,可莫要讓這些無賴的血濺到了你的衣衫上。”
“嘿嘿,想走?”那個假扮婦人的傢伙一手摸着紫脹的臉,舌頭舔了舔鬆動的半邊牙槽,惡狠狠的道:“老子可是順義伯府的總管,你們以爲想打就打?還想跑,你們跑上天去,來距。把這個小娘們和這個該死的殘廢一塊,都給爺爺抓走,對了,把那個在後面看戲的小白臉也抓走。他孃的,爺爺被人打了,就有這麼好看,居然還一臉賤笑。爺爺看你就不爽,一起帶回去好好修理一頓。”
一羣滿臉橫肉的傢伙咋呼一聲,衝了上來。挽袖伸拳,只是他們剛衝上來,趙江身後也馬上有幾個侍衛一起衝了過來。這些人雖然看起來並不魁梧也不高大,可他們都是內勤局最優秀的侍衛。全軍幾十萬人中挑選出來的,接受的是最嚴格的訓練。上戰場殺敵,也許他們不是最強的,可論到保鏢護衛,卻是少有比他們更強的。
也沒有看到他們怎麼出手。只見砰砰一陣亂響,幾道殘影閃過。這羣惡奴已經全倒在了地上,掙扎着卻起不來了。
趙江正準備狠狠的給這些人一個教訓,卻忽聽一道炸雷似的聲音響起:“住手!”
李璟聞聲望去,只見人羣中走出一位身材高大,滿臉絡腮鬍須的軍官,他的身後,還帶着一隊穿着紅袍青甲的士兵。一看這裝束,李璟就知道,這是九門提督衙門的兵到了。
趙江和侍衛們退後了幾步,站在李璟身前。那個身上還穿着婦人衣裳的傢伙從地上爬起,向地上吐了口血水,把兩顆已經脫落的牙齒吐了出來,衝着那隊官兵指着趙江和李璟等人大聲道:“來的正好,這小娘們欠順義伯府一百貫錢,還勾搭一羣姘頭打人,你趕快把他們都抓起來。”說話中,頤指氣使,毫無尊敬。
那軍官卻沒理他,只是目光打量了兩邊人。然後上前一步,衝着站在李璟面前那個姑娘道:“你欠他一百貫錢?”
“沒有!”姑娘搖頭。
“爺爺手裡還有借據呢,你敢說沒有?”後面被打掉兩顆牙的傢伙穿着一身女人衣服,在那裡跳腳喊道。
姑娘眼裡含着淚花,氣的臉都紅了。
李璟道:“具體是如何,你可以說清楚。”
“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去年我阿耶病了,醫院的大夫說是營養不夠。我家人多,去年缺糧,家裡口糧少,可活卻重。結果阿耶就病倒了,大夫說要補身體,可當時飯都吃不飽,怎麼補身體。後來聽說河邊鬼市上有肉賣,可是卻很貴。當時就跟他們說好賒欠一下,可誰知他們竟然放印子錢,還是驢打滾的息。總共才一貫多點的肉錢,卻是翻着翻的往上滾,到現在,他們已經說我家欠他那貫多點肉錢,已經連本帶息要一百貫了。根本就是敲詐,訛人,欺負我們平頭百姓。就算他們是順義伯府的,可也不能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他們還上門來逼迫,說是沒錢還高利貸,就要把我拿去抵債。我不答應,結果今天他還混到祈福的女人堆裡來,還想佔便宜!”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沒錢還,那拿人抵也是應當的。要是還不起,你當初就不要借啊!”那傢伙還在囂張的喊道。
那個九門提督衙門的軍官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聽到這裡,頭也沒回,一把就拎住了這個無恥的傢伙,把手一擰拉到懷裡,呸的照他臉上啐了一口,然後往前一送,那傢伙就飛了出去,接連撞倒了三天剛掙扎着爬起來的惡奴,與他們滾了一地。
那羣傢伙也沒料到軍官們來這一手,正要張口擡出身後的主子,卻見那軍官已經一揮手:“把這羣惡棍抓起來,全送到衙們審訊,當街耍流氓,還仗勢欺人,真是無法無天了。”
一隊士兵上前,不顧那羣傢伙的叫喊,全都綁了起來。那個順義伯府的總管還在那裡叫囂着:“你個丘八,知道爺爺是誰嘛,爺爺是順義伯府總管,你現在敢快放了我,要不然...”
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已經被兩個軍士一個刀把子砸在嘴上,頓時痛的說不出話來了。
那個軍官明顯已經認出了李璟,正要上前敬禮,李璟眼神示意了一下,他頓時很聰明的收住了。
李璟把他招了過來,“你是陸飛,以前是金甲勝捷軍的,記得你做戰很勇猛,人也聰明,在軍中時,還在軍官侍衛營聽過我講的一些課,怎麼現在到了九門提督衙門了?”
那軍官聽見秦王居然能一口說出他的名字,甚至還記得他曾在哪軍服役,以及還記得他上過秦王的課,並且記得他勇猛聰明這些,頓時激動的臉皮脹紅,甚至眼眶都有些紅了。金甲軍可是有數千號人,這幾年從那裡出來的也有上萬了,至於聽過秦王的課的人,那沒一萬怎麼也得有八千。可秦王居然還記得他一個小軍官,真是榮幸萬分,激動不已啊。
“回殿下。”陸飛控制着激動情緒,輕聲道,“後來卑職因功被保送去了講武堂進修,出來後就分到了這九門提督衙門,現在是指揮使,就負責大前門這一塊城防治安。”
說了嘉獎的話,李璟問:“剛纔這羣人真的是順寧伯府裡的總管和家丁?”
順義伯,李璟並不陌生,能封爲伯的人,都不簡單。這個順寧伯,不過卻非軍功獲爵的將領,而是早年兵敗降秦的原盧龍軍節度使李可舉。當初他兵敗,逃入秦藩,李璟一直收留着他,上次封爵之時,甚至還給了他一個順義伯爵位,也是看在他出身回鶻,又是河北大將,曾當過盧龍節帥,對河北之地影響不小。可他沒想到,今天居然碰上這麼一出。
“那幾個確實是順義伯府上的,一羣沒調教的傢伙,經常鬧些事出來,屢教不改。”陸飛回道。順義伯雖然在燕京沒有實職,只有一個清閒爵位,可秦藩的爵位還是十分尊貴的,一個伯爵,還是有幾分分量的。因此,只要平時沒有什麼大事,衙門裡也並不敢拿他們怎麼樣。
“欺男霸女常有?”
“雖不常有,但確實有。”
“放高利貸,驢打滾的利,一年多就翻了近一百倍也是有的?”
“有!”
聽到這裡,李璟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變的有些鐵青了。
“衙門就沒人管?”
陸飛低頭不敢說話,有些事情,當然不是沒人管,而是如這樣的事情,界線有些模糊,對方身份又高,平時又沒什麼確切的證據,因此也就這樣。
李璟卻是極爲不滿的,他平時在宮裡,管的更多是軍國重事,忙於長遠策略的制訂,一些底下的細務,甚至如這李可舉縱奴爲惡、放高利貸這樣的事情,他並不知道。監察廳有專門對內偵察百姓和官員的機構,可李璟多是交給公孫蘭等人處理,並不過太過於關注。
卻沒想到,今天眼皮底下,居然見到了這樣的事情。
說到底,這終究還是在封建社會。秦藩做爲一個新興而起的勢力,在取代舊有勢力的同時,也批量產生了大量的貴族官員地主階級。無論什麼時候,就算是新興的勢力,這種貪官污吏,甚至是做威做福,仗勢欺人的特權階級還是會有很多的。哪怕,多數人表現的還很多,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表現的很好。
這股歪風,如果不狠剎一下,只怕就會漸漸污染整個秦藩上下了。
也許,他以前是有些太疏忽這些了,現在,整頓還不遲。
再沒心情逛街的李璟直接回了宮中。
“傳本王命令,立即逮捕李可舉,立案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