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威懾力

從長安一路東行,楊復光心中充滿着驚歎。與如今關中的人口凋敝,蒿草從生,白骨於野,處處是斷壁殘垣,毀沒的村莊,荒蕪的田地,以及河南十室九空,盜賊蜂起,流民遍地、饑民處處比起來,過了汴河進入到了秦藩的山東行省之後,景觀就完全不同。雖然在剛進入到原來天平和宣武的地盤時,這些地方也只是比河南其它的地方強上一些而已。但當他們過了鄆州的鉅野澤,過了泗水一線,特別是穿過了魯地,進入了古齊地之時,整個景象就完全不同了,那是讓人震驚的安定和溫飽,是富足與禮儀。

這裡就仿如是世外桃園,不知有魏晉,寬闊平坦的馬路,規劃整齊的耕地與水渠,還有如星羅棋佈一般的村莊座落在其中,沿着那大道,更有一座座嶄新的小城鎮建立起來。關中與河南等地早已經亂了近十年,可在秦藩的大後方的齊地,這裡卻好像還停留在大唐盛世時代,甚至還有超過大唐盛世時的景象。至少,他就沒有從史書上看到大唐的治世之時的貞觀時,和大唐的盛世時的開元時,能有這麼安寧和諧而又繁榮的村莊。

傍晚的時分,村子裡炊煙裊裊,日暮的餘暉下,田地裡甚至還有一些極爲勤勞的村民還沒收工,也有牧童趕着牛馬回家,村口婦人們呼喚在外面嬉戲玩耍的小兒女回家,牛犢子哞哞的叫着尋着母牛,不時還有村裡的土狗在追逐吠叫,偶爾還能看到還沒有回家的雞羣在地上啄食。

空氣中傳出廚房竈下柴火的煙火味。四處瀰漫着村人炒菜的油香味。嗅覺靈敏的人甚至能馬上從其中聞到這飯菜的豐盛。這有油的爆香,肉的油香,一聞就讓人心動,這是富貴的晚餐。

很難想象,在今時的今日,秦人的個普通村莊的百姓,在不過年不過節的時候,居然飯菜能有這麼的豐盛。

這一切。都讓一路上認真觀察着的楊復光驚歎,甚至有些妒忌。他不知道李璟是如何做到的,在外人看來,秦藩的強大,是伴隨着秦軍的強大開始的。而李璟在短短十二年不到的時間裡,就從無到有建立了一支百萬雄師,甚至還有一個體系龐大到別人無法模仿的預備役體系,如此多的軍隊,按正常的情況看,這隻會使得秦藩失去大量壯勞力。最後必然會是耽誤農時,緊跟着就會有糧食欠收等惡果。就如同被無數人推崇的漢武大帝一樣。他主導着西漢王朝,向一直威脅着邊疆的匈奴開戰,前後打了幾十年,最終將一個強大的匈奴打的遠走,可揚大漢雄威的同時,則是西漢王朝人口減半的結果。

他甚至在妒忌李璟,他究竟是如何做到一邊如此迅猛的擴張軍事實力,又一面保持着藩內的經濟民生不降反升?

但這些驚訝在他進入了燕京之後,他是徹底的震驚了。

他這次的路線是從長安出發,經潼關到洛陽,然後出武牢到汴州,入秦藩山東行省的宋曹鄆,然後到齊州,最後到青州,入登州,然後從青島港走海路到山海關秦王島登陸,再南下唐山,天津,最後才進入燕京。這條線路其實在冬季裡走,並不比陸路來的方便,不過楊復光還是選擇了這條路線。目的自然是爲了親眼目睹秦藩的真正情況。選這條路,既通過了新控制不久的汴河東岸諸州,又能見到秦藩的大後方山東半島,並且能見識到秦藩幾大港口,還能見到秦藩通往東北的門戶山地區。

齊州歷城,青州益都,登州的蓬萊與青島,還有北平的秦王島與天津,這一個個的城池,繁榮的讓楊復光難以置信。一路行來時,在關中和河南諸地,往往百里無人煙,看到最多的人不是藩鎮那數量龐大的軍隊,就是到處遊蕩的流民,可是在秦藩,特別是在這些大城,往往動不動就是幾十萬人口,如登州的州城,原來只是個十來萬人的小城,可如今,這裡早已經沿海建起了一座龐大無比的城市,城池大的甚至沒有城牆只有城門,整個登州城的人口數量竟然超過了百萬,成爲了光從人口上甚至超過了秦藩中心燕京的秦藩第一大城。

大唐的都城長安,曾經也號稱百萬之家。但是在安史之亂後,長安再也沒有過百萬人口了。如今的長安,甚至把那十幾萬軍隊也加起來,也不超過三十萬人口。尤其是登州的富庶,更讓人無法相信。

不過到了燕京之後,楊復光坐在舒適的豪華四輪軌道馬車之上,就越發的驚訝的合不攏嘴了。

登州的繁華,是充滿着商業氣息的繁華,那裡遍地都是高樓,遍地都是街市,港口到處都是商船,街市上行走着各種膚色的商人,賣着各種各樣最新最珍稀的商品,那裡也有着超過許多普通州城大小的學城,有着無數的學生。可繁榮的登州,也是一座連城牆都沒有城池。

與燕京一比,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當他仔細回味時,他終於明白過來。

登州與燕京,一個是商業之城,秦藩的經濟中心。而另一個,則是秦藩的軍事中心,政治核心。

擁有着整整內外五層城池的燕京,會讓所有第一次見到他的人都目瞪口呆。十二座衛城城門,就如同十座小城堡。衛城的那土城牆的長度說出來更是能嚇倒一片人,套在燕京外城外面的衛城土牆城雖然並不是規整的方形,可他的長度卻足足有三百六十里長。比起一百八十里長的燕京外城牆,長了幾乎一百里,論面積,更是有外城的四個大小。而燕京城的內城,也擁有足足八十一里的周長,相當於外城的五分之一。而最核心的王城和宮城,則是南北排列的雙子結構。宮牆都達到了三十六裡的周長。

其實整個燕京城的五城歸劃。就相當於後世的京都。衛城牆相當於六環,後世京都六環路一百九十二公里,五環路九十九公里,四環六十三公里,二環四十八。

李璟在當初設計燕京城的時候,就考慮過登州的情況。登州人口超過百萬,結過一擴再擴,可最後卻連城牆都規劃不了。因此燕京城設計時。李璟乾脆往大里建,畢竟燕京城做爲將來的都城,此時的軍事和政治中心,是不可能連一個城牆都沒有了,尤其是這裡北出燕山西出太行之後,現在都還是不穩固的敵控區,不管是爲現在安全考慮,還是將來帝都安全考慮,燕京都不可能和登州一樣是一座沒有城牆的城池。

不過總的來說,雖然有些龐大。但衛城如今基本上就是郊區,連外城都還沒有飽和。這也是爲了將來做的長遠打算。現在的衛城,基本上就是圍繞在十二座城門堡壘邊的十二個衛星小鎮而已。但光是這份龐大的遠景規劃,已經足夠把從長安來的楊復光嚇到了。

更何況,還有外城、內城和王城與宮城這四重城池。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跟隨着楊復光的養子神策軍先鋒使楊守亮冷哼一聲。在他看來,燕京這座城池,處處都透露着一份昭然若揭的逆反。一個藩王的牙城駐地,卻取名爲京,這遠比當初魏博節度使稱王造反把魏州改爲大名府更來的僭越。在大唐,只有皇帝駐蹕之地的行宮所在,才能稱爲府,大唐到如今,也只有十府而已。而稱爲京,則就是大唐的京師與陪都,整個大唐,也只有段時間設立過五京。如今李璟,居然把自己的藩王駐地取名爲京,這不叫僭越是什麼?

更何況,誰見過一個藩王的駐地,居然有五層城池,尤其是居然還建有王城和宮城。特別是那宮城居然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建築,九千九百九十九間房屋,這可完全是天子的規模啊。

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啊。

楊復光只是皺了皺眉卻什麼也沒說,違制逾禮這樣的事情,若是在盛世之時,自然是了不得的大罪。可是在如今這個年月,這算得了什麼,根本不值一提。楊復光對李璟的宮城也比較注目,不過他注意的卻是李璟並不是一個什麼奢侈的人,爲何卻要建立一座如此奢華的宮城,尤其是這規模,這得動用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可爲什麼,他卻從沒有聽說過李璟修這宮城用了多少時間,又弄起過什麼民怨。

還是另一個義子早猜到了他的疑惑,在一邊解釋,“李璟的這座王宮富麗堂皇,氣派無比,可實際上前後只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建成了,甚至只動了十萬的百姓,而且還都是逃難來的流民。”

“這怎麼可能?”楊守亮有些不能相信,他們可是從長安來的,哪會不知道修宮殿不比修普通城池,宮殿最重要的幾個東西,如殿柱等,都須要那種參天巨木,還有石頭,也得用巨石,並且還得燒製特別的宮磚,以及琉璃瓦等,哪一樣都是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財力物力的。尤其是那些巨木巨石,許多還得從遙遠的西南等地砍伐,然後順長江到達江淮,再從江淮走運河北上,每根巨木都需要無數的人力物力,這也是爲什麼古代宮殿修建爲什麼那麼費時費力,還需要大量人口的原因。這樣的工程,需要太多的民夫,往往動不動就得幾十萬人。如隋朝,就是因修運河,建東都,徵遼東,役使民夫過重,導致了農民大起義。

楊守義向他們解釋道:“李璟的這座宮城,甚至包括整個龐大的燕京城,其實一根百年以上的巨木都沒有用過,甚至整座城池,用的木材都很少,而且也沒有用巨石。”

“這怎麼可能?”

“因爲秦藩早就有一種新式的建築材料,水泥。”

“就是秦藩這幾年死命修路,修的秦藩幾千裡境內跟蜘蛛網似的所用的那種材料?”

“沒錯。”

楊守亮還是難以置信,這些年秦軍拼命修路,拼命建城,修築了無數的道路與城鎮,正是緣於擁有這種十分方便快捷的建築新材料。可修建如此龐大的燕京城可不是普通的道路小城啊。

“光用水泥自然是不夠的,你們也知道,秦藩的採礦也十分發達,他們擁有最多的鐵礦,最多的鐵廠,鋼廠。李璟建燕京城,就是用水泥和鋼筋澆築,用他們來代替巨木和巨石。用這種方法,他們輕易的就能造出堪比甚至遠超尋常百年甚至千年的上等巨木來,看那高高的鐘樓沒有,十八層的鐘樓,擁有三十六丈高,只用了一年就完全建造好了。若是用尋常方法,這樣的高塔,怎麼也得幾年,甚至十幾年都有可能。”

他繼續解釋着:“外人看到燕京城的龐大,都以爲李璟動用了很多民力,以爲李璟開始變了。其實沒有,李璟建築這座城,聽說不但前後沒有花費一文錢,甚至還淨掙了八千萬貫銅錢,並且還以此吸納了多達十萬的流民在此做工,讓他們用自己的工錢,使他們在燕京落腳。而且,我們還打探到,建造整個燕京城,還拉動了秦藩境內上萬家的工坊接到生意,讓這些工坊主都賺了一筆,同時也讓這上萬工坊裡百餘萬的工人們也掙到一筆錢。同時,這些工坊掙錢後向秦藩交納了大量的稅賦,而那些工人的收入大增,同時也大大促走了其它商業的銷售。總而言之,李璟用一種不可思議的方法,不但建起了一座龐大的燕京城,使之成爲展示秦藩實力威嚴之地,也成爲了李璟將勢力牢牢釘在河北,北顧塞外,南俯河北,西顧河東,使之這裡成爲秦藩牢不可破的一個超級要塞堡壘,保護着秦藩的東北和山東大後方。”

“而且,李璟還神奇的直接賺了八千萬,用以支援秦藩這些年的連續不斷大戰。同時,後面還賺了更多的稅收。又吸收了更多的流民,讓他們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楊復光都已經有些麻木了,嘆道,“遠遠不止這些,看看這座嶄新的燕京城,如今同樣已經超過了百萬人口。有這樣一座燕京城在,河北和河東的藩鎮,永遠無法和秦藩對抗。李璟此人,確實太過神奇,他究竟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燕京城,河間城,估計下一步,李璟還會在河北南部以及代北之地也建築起一座巨城吧。以點控面,最後連線成網,李璟這是在構築一張天網地網啊!”

楊守亮卻一直在尋思着李璟是如何不花一文錢建起一座超級大城,且還能賺上八千萬的。看着楊復光閉上眼睛,他便悄聲的問着兄弟楊守義。楊守義只是告訴了他幾個字,“房地產,商人!”然後便任由他在那裡抓耳撓腮,百撕不得騎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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