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潛自到秦藩之後很得李璟看重,仕途更是一帆風順。在這次的換屆之中,順利的進入了參謀院,並得以出任參謀院之首的參謀左使之職。同時,以參謀院左參謀使之職拜相,加參知政事銜,入政事堂,成爲十三名宰相之一。做爲軍方的最高職務者,崔安潛接到傳召入宮之後,聽取了監察廳的一番簡單報告後,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後因果。
“大王,依某看,董昌不過是個蠢貨,他妄然稱帝,明顯是受了別人的挑唆。而以眼下兩浙的局勢來看,尤其以錢鏐的嫌疑最大。某以爲,錢鏐這是自覺羽翼已豐,因此便想吞併董昌。只是以前董昌一直受到我們的保護,他無法下手。這次見各方動亂,他終於坐不住了,又擔心直接動手怕引來我們的干涉,因此才最後唆動了董昌稱帝,然後他再跳出來討伐。”
對於崔安潛的分析,李璟自然也是贊同的。實際上,錢鏐雖然煞費苦心,但還是有些操之過急,這件事情中,他的嫌疑太大,無論如何也是擺脫不了的。在座的都是人精一樣的人,他的那點伎倆又怎麼騙的過衆人。
事實上,早在當初李璟決定接受錢鏐的主動示好投靠之時,就想到過會有這樣的一天。錢鏐本非池中之物,一遇風雲早晚會一飛沖天。不過李璟現在也並不後悔當初接受他的投靠並支持他在兩浙站住腳。
雖然現在錢鏐的行爲,說明這小子已經開始不服管教了。但從這幾年兩浙的總體局勢來看,李璟當初的選擇還是很有成效的。扶持錢鏐和楊行密,秦藩付出的並不大,但卻收穫了江東之地數年的安穩。不但以此壓制了高駢和周寶、劉漢宏等幾個老牌悍將,而且保住了江東沿海之地的海貿航線,並獲得了杭州灣這個極好的海上補給港口。
另外,有這兩個代理人在江東,秦藩這幾年大量商貨銷給他們,同時又換回大量的糧食布。甚至於李璟和他們的諸多武器換糧食。武器換布匹,借款等合作上,秦藩也是大賺特賺的。
江東之地數年安穩,秦藩的海上航線不但安全無比,沿海貿易也回報豐厚。同時也大大減輕了秦藩在東南的防禦壓力,黃淮地區這個軍事前線,卻能在數年內都無戰事,且這軍事前線幾年間還成爲秦藩的糧食豐產出,這其中就有很大一部份是來自於二人的功勞。
當然,因爲李璟對二人的支持。這也導致他們的發展比起歷史上還要快一些。高駢和周寶、劉漢宏這三個悍將。被壓制的完全沒了反抗的餘地。高駢只剩下了個揚州。從此整天修道。周寶則被手下將領們架空,七十多歲了,卻還整天忙着花天酒地,喜好女色。在潤州幾年裡。就新納了一百多個小妾,不得不佩服這位前禁軍王牌馬球手的老當益壯。
雖然錢鏐比起楊行密來發展的要差些,但錢鏐的空間更大。楊行密的北面就是秦軍,淮南道的諸州,淮河一線其實都被李璟控制了,他已經沒有向北發展的空間,只能向西和向南。但錢鏐不同,北面的周寶和東面的董昌,都已經不如當年了。再往南。福建之地也不是什麼強鎮。
正是在這樣的周邊形勢之下,錢鏐纔會終於忍耐不止出手了。幹掉董昌,吞掉周寶,然後南向福建,西向江西。短時間內就是打下一個江東王國來。也不是不可能。
參謀院右參謀使曾元裕也因這幾年的數次征戰的累累威風戰績,這次得以成爲參謀院的次官,成功拜相入政事堂。做爲新晉主掌秦藩軍事戰略的右參謀使,曾元裕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必須干涉此事,遏制錢鏐,要不然,以眼下兩浙的形勢,只怕無人可擋的住錢鏐。雖然錢婆留現在只有一個杭州,但這幾年他可是訓練了五萬精兵。這都是用秦軍軍械裝備起來的秦械精銳,加上錢鏐和他手下的五虎上將,還有一衆招攬的謀士,不說董昌不是他的對手,就是周寶,估計也擋不住錢鏐。而一旦錢鏐控制兩浙,那對秦藩來說,這明顯是不利的。強大起來的錢鏐就算不會馬上跟秦藩反目,但以後雙方的關係必然不可能如現在這樣的良好了。強大的錢鏐,控制着杭州灣,會對秦藩的海上航道產生極大的威脅。同時,這也會阻礙秦藩對於福建、嶺南東西兩鎮,和安南、琉球、海南等地的控制。我提議,應當立即派水師征討董昌,最好是由我們直接奪取浙東鎮八州地區。”
李璟捏着下巴並不馬上表態,只是專注聽着衆人的意見。
對於派水師直接去征討董昌的提議,李璟對於水師的作戰能力是沒有懷疑的。但能打和要不要打則是兩回事,浙東地區距離秦藩本土相隔太遠,打下來就是一塊飛地。若是秦藩此時插手浙東,只怕會引來東南各鎮的恐慌。搞不好到時不但要打董昌,還得和周寶以及錢鏐他們一起幹。
雖說就算各鎮一起上,李璟也不會懼怕。但這是不符合秦藩的整體戰略佈局的,秦藩需要的是按整體戰略佈局行動,而不是跟猴子一樣東扳一棒玉米,西摘一個桃子。
新任的燕京守備都指揮使林武卻出人意料的對此表示反對,就連京畿衛戍都指揮使的張自勉也表示反對。再加上上三軍統領劉守謙,新任九門提督張承宗、侍從司侍衛長丘神功等都認爲不宜直接對浙東用兵。
“某覺得不宜直接出兵浙東,一來再過個多月河北就到夏收時了,而那時我軍也既要展開對河北二鎮的夏季攻勢。河北之戰纔是當前我們的重中之重,就算河北拿下了,我們的下一步也是河東和河南,以及關隴。按我們的戰略部署,是從東向西,先北後南,東南之地甚至是排到了巴蜀山南荊漢之後的。我們的戰略佈署很好,沒有必要改變。更何況,此時插手兩浙,就算拿下浙東。可就算周寶已經昏庸無能,可週寶還有很多實際帶兵的將領,高駢手下也還有不少兵馬,另外還有錢鏐,若把他們逼急了反我們,那江東之地可能就會是另一個東北泥潭。”
“可總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吧?若等錢鏐吞掉董昌,佔據浙東,對我們會很不利。”曾元裕主張直接打。
崔安潛倒是覺得不急着打,“我看秦王可以以朝廷名義下令,調福建總督張蕤爲討逆招討使。再調周寶爲副使。然後命錢鏐爲討逆先鋒。如此。錢鏐在張蕤名下,加上有鎮海軍,那麼錢鏐不可能獨吞浙東鎮。如果討滅董昌,秦王還可以以酬功之名。將張蕤調任浙東鎮義勝軍節度使,然後把錢鏐升任福建節度使。若是他不願意,甚至可以允許他去出兵攻伐鎮海軍。”
“浙西可比浙東還要富裕,而且浙西佔據着長江下游的南岸,允許他去打周寶,可比打董昌更危險。”有人反對。
崔安潛笑笑,“以現在錢鏐的實力,他打董昌是沒問題的。但若是去對付鎮海軍,哪怕是現在一盤散沙的鎮海軍。可也不會那麼容易的。錢鏐得不到浙東八州,實力就無法躍升,那他和鎮海軍的實力還是有相差的。更何況,他就算打的贏鎮海軍,可也需要時日。兩三年時間是需要的。而有這個時間,我們已經可以把浙東道牢固掌握在手了,到時在東南,我們就有浙東和福建兩鎮地盤。若錢鏐真的有失控的可能,我們隨時可以從背後抄錢鏐的老巢。”
不得不說,崔安潛這個文人將軍,還是很厲害的。
給錢鏐兩個選擇,要麼去福建,那是水窮水惡的地方,在唐朝是真正的窮鄉僻壤,瘴氣橫行的地方。錢鏐要去了,那窮地方,他再有本事,短時間內也折騰不起什麼浪花來。他要不去福建,選擇去打周寶,打鎮海軍。可憑他一已之力,以杭州一州對抗鎮海軍數州,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打下來的。而秦軍卻可以在這個空當裡穩固浙東,再經營福建。到時就算錢鏐能打敗鎮海軍,可在江東之地,他的勢力依然做不到一家獨大。那樣一來,錢鏐的威脅就要小的多。
說實話,諸將的這些提議,還是並沒有真正把錢鏐當成威脅。畢竟,就算有一個越王的頭銜和一個江南行省總督的封號,可他畢竟只是一個杭州刺史,董昌的麾下而已。大家連董昌都不放在眼中,又豈會在意一個錢鏐。
李璟倒是很清楚錢鏐還有楊行密的本事,這兩個傢伙最近都開始蠢蠢欲動,楊行密在謀劃吞併鄂嶽,錢鏐想吞併浙東。不過比起歷史來,如今的江東吳越之地要平靜安寧的多,李璟在淮南佔據了半個淮南,同樣在東南也還控制着幾塊地盤,給他們加了幾道枷鎖。他們就算壯大,可要壯大到突破李璟的幾道鎖鏈之前,還是有很長的路要走的。
而現在,秦藩自己也要開始新一輪的攻勢了。
既然如此,那就採納崔安潛的提議。李璟很快做出決定,“立即以監國和本王的名義,授張蕤爲討逆招討使,周寶爲副使,錢鏐爲先鋒。嗯,傳令水師,讓他們調東海艦隊暫時入張蕤麾下聽候命令,調劉尋爲討逆行營行軍司馬兼浙東安撫處置使。”
劉尋的任務只有一個,他將是東海艦隊的特派主將,協助張蕤進攻董昌,隨時監視錢鏐,並且幫助張蕤在第一時間把打下來的浙地各州接收控制,不讓錢鏐趁機搶佔浙東。
宣佈這項決定後,李璟又特別宣佈組建平南征討行營,授周德威爲平南行營都統,郭崇韜爲副都統,李存孝、李居義、李維、王彥章、高思繼、楊師厚、高季昌、李思安等爲統兵官,即日誓師南下,準備征伐成德、魏博二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