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院上下一片譁然,一位國子監喃喃道:“難道是擊敗道子的那個士子又出手了?”
秦牧也是心頭微震,鏡明老和尚帶着佛心前來,與道門的丹陽子的目的一樣,堵門三日,削太學院威風,誅延康國的人心向背之心。
而現在三天未到,鏡明便帶着佛心佛子離開,這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佛心佛子被擊敗了!
“剛纔我明明在在後山麻翻青牛,不可能跑到山門的地方打敗佛心佛子啊……”
秦牧茫然,擊敗佛心佛子的不是自己,那麼會是誰?
他想起自己在草廬那邊遇到祖師,祖師說的話。當時祖師話中有話,意思是指太學院中除了他,還有其他人有能力擊敗佛心。
倘若秦牧不出手的話,祖師便會讓那人出手。
而這個擊敗佛心佛子的士子,竟然與秦牧一樣低調得很,秦牧擊敗林軒道子之後也沒有向外人提起這回事,此人竟然是趁着太學院的士子和祭酒被失迷香麻翻這個空檔,獨自下山,擊敗佛心。
那時候,山門前除了佛心和鏡明老和尚之外,便只有那頭龍麒麟了。
龍麒麟雖然會開口說話,但卻是個鋸嘴的葫蘆,半點倒不出幾個籽兒,休想從他那裡套話。除非能把霸山祭酒的坐騎,那頭青牛弄過來給他吃,纔有可能讓他說出那人是誰。
不過現在想把那頭青牛麻翻,那就困難了。
“太學院中有一個能夠與我並駕齊驅的高手,這是好事。”
秦牧微微一笑,不再去打聽出手的人是誰,帶着狐靈兒返回士子居。士子居中很多人都已經知道這次幾位太醫是從他這裡得來的丹方,結果放倒了太學院幾乎所有士子,見到他都有些畏懼。
突然,一個怯怯的聲音傳來,輕聲道:“秦師兄,是你擊敗了那位佛心佛子的嗎?”
秦牧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那人是正是那個與自己一起成爲太學士子的文靜女孩,司芸香,這女孩總愛害羞,秦牧還逗過她幾次,把這女孩羞得臉蛋通紅,手足無措。
秦牧搖頭道:“當然不是我。那人擊敗佛心佛子的時候,我被大祭酒抓去訓話呢。香妹子,你有沒有看到擊敗佛子的那人?”
司芸香搖頭:“我剛纔被一股香味麻翻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還有些頭暈。我見師兄神采奕奕,沒有中毒,還以爲是師兄趕走了佛心佛子呢。”
秦牧目光閃動,笑道:“真不是我。我也很想知道打敗佛子的是誰。”
司芸香看到有人向這邊看來,連忙返回院子,掩上房門。
秦牧藉機向她的院子裡看了看,還未來得及看清裡面有什麼,這女孩的房門便已經關閉,秦牧只得返回自己的住所。
“這個司芸香,大有問題。”
他定了定神,低聲道:“她根本沒有中失迷香,中過失迷香的人不是她這幅樣子。失迷香是一種麻藥,中了這種麻藥就算醒來之後兩三個時辰都會有所不適。她剛纔可沒有任何不適。”
狐靈兒道:“公子,太醫殿前被麻翻的那些士子中,並沒有司芸香。”
秦牧心中微動。
少年祖師訓話之後,要他留下來幫忙照看這些士子和國子監,秦牧和小狐狸都在那裡幫忙,小狐狸四處溜達,打算搜刮“戰利品”,被他制止。
當時,狐靈兒見過所有被麻翻的人的面孔,她說沒有司芸香,那就沒有。
“她的確在撒謊。”
秦牧眨眨眼睛,道:“她沒有理由刻意的從自己的住所中跑出來,對我撒謊。那麼這麼說來,她其實是想炫耀。她跟我說的話是擊敗佛子這件事,那麼她想炫耀的也是這件事了。擊敗佛子的,就是她。”
秦牧突然想到,少年祖師爲何如此篤定太學院中有人能夠擊敗佛子?
難道他早已知道司芸香有這個能力?
少年祖師爲何這麼瞭解司芸香這個剛剛成爲太學士子沒有多久的女孩?
要知道,就算是秦牧這位少教主,少年祖師也需要考驗數次,纔可以肯定他的實力和能力。
這說明,少年祖師對司芸香極爲了解,還勝過瞭解秦牧。
而這個女孩又姓司,再加上喜歡炫耀的這個小毛病……
“婆婆真會玩!”
秦牧悻悻道:“我先不拆穿她,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他正要掩上房門,突然霸山祭酒的聲音傳來,道:“牛牛,把我的行囊搬過來。”
“是,老爺。”
霸山祭酒推門走了進來,背後跟着一頭壯碩的青牛,揹着一個大行囊。這頭青牛還未完全化形,像人一樣行走,但還有牛形,正是被秦牧麻翻的那隻青牛。
“我住哪個屋?”霸山祭酒向秦牧問道。
秦牧愕然,霸山祭酒卻是自來熟,笑道:“那就西屋罷。喝,好多錢!秦士子,你好生有錢!牛牛,咱有錢了。快抓一把去山下打酒去!”
“有酒喝嗎?”
狐靈兒歡呼,一跳三蹦的跑了過來,跳到牛頭上蹲着,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青牛帶着她向外走,道:“你也喝酒?會行酒令嗎?”
霸山祭酒把自己的行囊放下,整理房屋,鋪好牀鋪,瞥見秦牧還在外面,笑道:“大祭酒讓我形影不離,我自然要和你住在一起,免得你又四處闖禍。門口的字是你寫的?”
秦牧點頭。
霸山祭酒用力拍了下巴掌,讚道:“寫得好看!你的字寫得很有味道,比畫聖閣的那些傢伙寫得好。我都不明白咱們太學院畫聖閣是做什麼用的,竟然也有臉領朝廷俸祿!對了,你打呼嚕嗎?”
秦牧搖頭。
“我打呼嚕。”
霸山祭酒道:“咱們太學院裡有很多國子監也打呼嚕,尤其是儀秋師太那個老尼姑,呼嚕聲震天。嘖嘖,十里外都能震死牛。幸好這老尼姑不經常睡覺,只顧着打坐,倘若她睡覺,你們這些士子都不要睡了……”
秦牧有些焦躁,這位霸山祭酒的話好像有些多,比衛墉還能說。
霸山祭酒說了半個時辰,秦牧基本上將太學院劍、拳、法、三陽、太醫、畫聖等殿閣的各位國子監的生性作風和家底都摸了一遍,即便是天錄樓的那一位位秘書監的老底也被霸山祭酒捅了出來,什麼私生子,老尼姑幽會情人之類的事情,有的沒的,這位祭酒都往外面說。
青牛和狐靈兒醉醺醺的從城中回來,一牛一狐喝得有些高,正在稱兄道妹,親切得像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一般,這頭青牛渾然不記得當時秦牧帶着這隻狐狸一起給他下的藥。
霸山祭酒連忙接來酒壺,灌了幾口酒,腦子有些昏沉,道:“我前幾日從外面回來,好像看到我師父了。你沒想到吧,我雖是祭酒,但並非是從太學院裡出來的,我是戰技流派的,有師父的,被國師請來傳授士子戰技的。我本以爲他死了,沒想到他還活着。”
霸山祭酒飲了口酒,怔怔道:“他老人家的腿不見了,卻跑得飛快,我全力追趕也沒能追上,然後我遇到個瞎子,把我揍了一頓,問我爲何跟蹤他,特不講理。他還要跟我對詩,我沒有對過他,師父就不見了……”
秦牧微微一怔,沒有腿的戰技流派強者,還有一個愛對詩的瞎子?
“好像是屠爺爺和瞎爺爺。他們何時離開大墟了?”
霸山祭酒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亂語,秦牧遲疑,貿然詢問肯定有所唐突。
“青牛,你有沒有看清那個瞎子?”秦牧詢問旁邊青牛。
這頭青牛看了看秦牧,有些膽怯,顯然還記得被他麻翻的事情。
秦牧笑道:“你還記仇?你把我打了一頓,我卻只是麻翻你,又沒有打你,你還記什麼仇?你見過像我這樣寬宏大度的好人嗎?”
霸山祭酒打個酒嗝,面色古怪,這個大墟來的少年顯然對好人這個詞有什麼誤解,道:“秦士子,只是你將他麻翻,還要吃他,他有所防備也是正常。”
“他還要吃我?”
青牛驚叫起來:“老爺,這事你可沒有對我說過!你只說他麻翻我,沒說要吃我!”
狐靈兒站在牛角上,抱着個酒瓶,脆生生道:“牛大,你沒有聽說過不打不相識嗎?”
那青牛怒道:“不打不相識聽過,但是沒有聽過不吃不相識的!”
霸山祭酒面色更加古怪,這隻大墟來的狐狸精,顯然對不打不相識這句話的意思也有所誤解。
“這個少年是誰教出來的?有些太混蛋了。”
秦牧不知他心中的念頭,霸山祭酒與小狐狸和青牛都在喝酒,他不喜喝酒,只得在一旁修煉。
霸山祭酒瞳孔驟縮,目不轉睛的看着秦牧施展的刀法上。
待到秦牧將“殺豬刀法”施展一遍,霸山祭酒突然將酒葫蘆扔到一邊,敞開懷,取出刀,在院中舞刀,聲音中帶着滄桑:“黃金錯刀白玉裝,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獨立顧八荒!”①
提刀獨立顧八荒,正是殺豬刀法中的第六式!
他的刀與秦牧的刀碰撞,迸發出一連串火光。
兩人刀法碰撞,霸山祭酒哈哈大笑:“四五十年,風雨如晦不重見。過眼飛雲,橫豎茫茫一線天!”
秦牧施展出橫豎茫茫一線天,與他的刀碰撞,長吟道:“休要誇口,豪傑劫後是民願。海天環顧,一路走來一路煙!”②
兩人收刀,背身而立,各自將兩口刀插入背後。
“師弟!”霸山祭酒轉身見禮。
秦牧躬身:“師兄。”
注①:宋朝陸游詩,金錯刀行。
注②:當代***詞,減字木蘭花,經長沙憶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