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船上,這裡的純陽之氣更加濃郁,然而卻並不炎熱,反而有一種春天般溫暖的感覺。
太陽船很大,船上的陸地也很是廣闊,但是對於牧日族人來說,這片棲息之地並不算大。因爲他們是高達十多丈的巨人!
靈毓秀和司芸香等人看到這個神族中到處都是小山般的巨人時,還是忍不住驚歎,即便是牧日者中的小孩子,也高達兩三丈,一身筋肉,孔武有力,稍微動一下便擠出一身的肉疙瘩。
“那位太陽守應該也是巨人。”
靈毓秀鬆了口氣,心道:“放牛的確實是來幫忙點燃太陽的,不是來拈花惹草四處留情的。這麼大的巨人,不可能喜歡他這樣的小不點兒。而且這位炎晶晶是神祇,即便是女神,肯定更加孔武有力,稍微笑一下也會擠出滿臉橫肉,強壯得可怕。放牛的審美雖然古怪了一些,但也不可能古怪到這種程度!”
秦牧四下看去,這裡生活着牧日者的部落,牧日者之所以被稱作牧日者,字面意思便是他們是一羣放牧太陽的人。
這與牧月者相同。牧月者的意思也是放牧月亮的人。
既然是放牧,那麼肯定不止一顆太陽或者月亮,肯定是成羣成羣的太陽月亮。想來在歷史的某個時期,牧日者們會馭使着一顆顆太陽在黑暗的大陸上走動,從東方走到西方,驅散黑暗。
而到了夜晚,牧月者們會帶着一輪輪月亮行走在大墟中,循環往復。
太陽船比以前顯得更加破敗了,上次秦牧見到這艘大船時,甲板上還很是完整,雖然留下了很多戰鬥的痕跡,但牧日者們將這裡打掃得很乾淨,很神聖。
然而現在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牧日者部落中也多有受傷的人,那些傷者見到族長引領着秦牧等人,當即屏住呼吸,等到秦牧他們走遠,這才發出低聲的呻吟。但還是咬緊牙關,儘量放低聲音。
他們試圖保留自己的尊嚴。
“族長,你有這個世界上最英勇的戰士!”秦牧心生崇敬,道。
“牧日者中,沒有懦夫!”老族長聲如洪鐘。
秦牧看到有些牧日者的傷口中飄出了絲絲縷縷的黑煙,那是強大的天魔神通留下的灼傷,太陽井的純陽之氣在幫助他們煉化魔氣。
沒多久,他們經過牧日者的一座破爛神殿前,一個斷了一半的戰戟插在大殿的中央,四周冒着滾滾的黑氣,黑氣中傳來刺耳的叫聲。
“教主,是魔神兵!”司芸香低聲道。
秦牧點頭,沒有說話,作爲天魔教主,延康國魔道第一大派的舵把子,他對魔道自然並不陌生。
秦牧奉行格物致知,知行合一,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前面的話是學習,發現,作爲,後面的話便是純任自然,便謂之道。
所以他對如何區分神魔並不在乎。
大育天魔經,心存魔性便是魔道功法,心存神性便是神道功法,心存佛,那便是佛道功法。
不過從這些牧日者戰士身上的傷口和這口魔神兵來看,攻打太陽井的異域強者在魔道上的造詣極高,已經超過了他這個天魔教主的認知層次。
“牧月者的月亮守在面對異域魔神的攻擊時,選擇了逃跑,拋棄族人跑到了酆都避難。而太陽守卻願意與族人相伴,死也要守護族人。”
秦牧想起那個雙腿被太陽船啃得瘦弱無比的女孩,心道:“太陽守的氣節,比月亮守高的太多了。”
他們經過一片廢墟時看到了一口巨大的金鐘,金鐘扣下,有十多丈高,金鐘內時不時傳來噹噹的敲擊聲,鐘下黑煙飄渺,裡面應該還鎮壓着什麼厲害存在,鍾旁有幾個牧日者正在催動太陽真火煉化鍾內鎮壓的強者。
除此之外,還有些牧日者正在將一些形容奇特的怪物屍體堆積在一起,催動真火焚化,出來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司芸香和靈毓秀都大皺眉頭,不知道這是什麼種族,爲何要攻打太陽井。
秦牧解釋道:“牧日者是大墟的守護者,大墟中很多人都不知道,牧日者幫他們抵擋了多少次危險。上次國師入侵大墟,也是被牧日者逼退的。其他世界的神魔種族入侵大墟,也需要先過牧日者牧月者這一關。牧月者已經滅絕了,只剩下牧日者了。”
靈毓秀臉色微紅。
延康國師攻打大墟,她也在其中,負責探路,也是在那時接觸到秦牧。倘若當時延康國師真的攻入了大墟,那麼迎接延康國師的只怕是一場無比慘痛的教訓!
他們來到太陽船的中心,終於見到了太陽守。
炎晶晶只剩下頭和手還在外面,她的身體已經沒入太陽船中,四隻手抓住四根粗大的柱子,身上瀰漫着恐怖的神威。
“晶晶,鑲龍城的那個少年秦牧,過來看你了。”老族長來到她的身邊,低聲道。
“是放牛的男娃來看我了嗎?”
炎晶晶放開握住柱子的手,想要掙脫太陽船,不過身體已經與太陽船融合,無法脫身,氣喘吁吁道:“我出不來了,我看不到你,你到這邊來。”
秦牧走上前去,繞到她的面前,炎晶晶的臉上依舊帶着孩時的稚氣,看向秦牧的方向,露出笑容道:“你來了嗎?還能再見到兒時的玩伴,真好。”
秦牧站在她的面前,細細看向她的眼睛,輕聲道:“我在這裡。我長大了一些。”
她的眼睛充滿了熊熊火焰,如同兩個小太陽,但是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了,被太陽真火完全填充,眼睛的結構消失。
她鬆開了握住柱子的手,身體飛速縮小,但太陽船的地面也在收縮,始終將她困住。
太陽守如此,月亮守也是如此。
只要擔負起太陽守月亮守的責任,便會與太陽船月亮船漸漸融合,將自己的生命寄託在船上,任由太陽船月亮船汲取自己的生命力,直到徹底變成船的一部分。
秦牧面色複雜,他在尋找村裡人時曾經成爲了月亮守,不過他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從月亮船上脫身,對自己的損耗不大。
而炎晶晶卻損耗了太多,與太陽船融合了太多,命不久矣。
越是催動太陽船的力量,便與太陽船融合越多,性命損耗得便越多。她的血肉基本上已經完全與太陽船融合,即便重新點燃太陽,是否能將她救出來,秦牧也沒有把握。
這個女孩在沒有握住柱子時很瘦小,瘦小的可憐,她的脖子瘦得似乎無法托起自己的頭顱,隨時可能折斷的樣子。
她說自己是她兒時的玩伴,其實秦牧只與她見過一面而已。
她並沒有玩伴。
她是太陽守,族人對她存了敬畏之心,族裡的少年少女對她充滿了尊敬,不會與她玩耍,她自小便負責擔負起保護種族保護大墟的重擔。
鑲龍城邊,秦牧這個外族的少年來到船上,與她聊了會天,說了會話,她便將秦牧當成了玩伴,當成了知己。
某種程度上秦牧與她是同類人。
幼年時期的秦牧也沒有玩伴,每天都是向村子裡的老人們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勤修苦練,沒有同齡人可以陪他玩耍。
不過秦牧有九個長輩,對他悉心照顧,而炎晶晶的長輩對她也同樣心存敬畏。
司芸香、狐靈兒和靈毓秀來到炎晶晶身邊,心中惻然,這個女孩的年紀與她們差不多,但是揹負的擔子比她們沉重了無數倍。
司芸香忍不住道:“太陽熄滅了,可是太陽井中還有好多。你們爲何不換一顆新太陽?我看到你們這些鏈子拴住了黑色的太陽,不能用這些鏈子去捉新太陽嗎?”
“這些鎖鏈是天工神族鍛造的,天工神族已經滅絕了。”
老族長道:“我們牧日者的真火煉出的鎖鏈,無法抵擋住太陽的真火,釣不出新太陽。我們已經試過無數次了。”
秦牧心中微動,想起豢龍君與啞巴的對話,道:“這世上還有天工,還可以煉出這樣的鎖鏈。”
老族長看他一眼,搖頭道:“剩下的天工在無憂鄉,倘若你能回到無憂鄉,說不定可以帶來一位天工,解救我們牧日族。可惜,你至今沒能回到無憂鄉吧?”
秦牧搖頭道:“我的確沒有回到無憂鄉。我這次來,是幫你們點燃太陽的。即便無法點燃,我還有其他的本事。我跟隨天工學過打鐵,說不定可以幫你們煉出新的鎖鏈用來釣出一顆新太陽。”
他露出陽光笑容,向只露出一顆頭的瘦小女孩笑道:“我來兌現自己的承諾了。我答應過你的,不會反悔。”
他站起身來,擡頭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輪黑日,面色平靜道:“你曾經對我說,點燃了這輪太陽,你便可以脫身,倘若我現在點燃了這個太陽,你還能從太陽船中脫身嗎?”
“我不知道。”炎晶晶眼瞳中的火焰突然旺盛了一些,似乎又生出一絲希望。
牧日者的老族長臉色黯然,道:“秦小友,你雖然是無憂鄉來客,但是你沒有回到無憂鄉,沒有點燃太陽的能力。而且就算點燃了,太陽守也活不了幾年了,她的性命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人死如燈滅,燈油即將耗盡……”
他振奮精神,道:“不必白費心思了!我們牧日者正在選擇下一任太陽守,作爲無憂鄉的客人,來見證下一任太陽守的誕生吧!今晚,異域魔怪還會前來攻打,必須要選出太陽守以備不測!”
秦牧搖頭,固執萬分:“無論能否點燃太陽,我都要試一試!”
那老族長搖了搖頭,帶着族人離開,去準備選拔太陽守。
秦牧取出太陽玉眼,放在地上,仰望黑日,想了想,將玉眼高高舉起,沿着鎖鏈向黑日奔去:“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將太陽點燃了便回來!”
靈毓秀連忙高聲道:“太陽燃燒時,會把你燒死的!”
“不會!”
笛聲傳來,一條條火蛟龍騰空飛出,緊隨秦牧身後。秦牧遠遠道:“有這些蛟龍在,可以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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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守,你們這輪太陽是真的太陽還是假的太陽?”靈毓秀連忙問道。
炎晶晶道:“是神造物。據說是天神姊青煉製的寶物。”
“糟了!”
靈毓秀頭皮發麻,放牛的沒有打聽清楚便跑了過去,這件天神之寶燃燒起來時,天神之威瀰漫,只怕會將放牛娃連同那些蛟龍一起燒成灰!
“那豈不是說,我可以繼位教主了?”司芸香眼睛頓時亮了。
靈毓秀瞪她一眼,司芸香連忙笑道:“我是開玩笑,我纔不想做小寡婦呢。我想,既然是牧日者,一定可以抵抗太陽神火,或許讓那位老族長幫忙,護住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