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記載,庚辰年冬,京城地動,太學院玉山陷地十七丈,赤炎洞霄八百里,瑰麗異常。但形成地動的原因,史官並未記載,只是在後面來個春秋筆法,提到天聖學宮秦牧大祭酒疏於教學,被皇帝罰俸兩年,官職由四品降到從五品。
不過據宮裡人說,當天清晨,皇帝被巨響驚醒,飛速趕來查看,看到爆炸地點是玉龍湖,湖中的紅龍鯉被炸翻無數,湖面飄白,玉龍湖比平日裡大了數倍,深了數倍,當場暴跳如雷。
據悉,皇帝手上還負傷,便吵着要殺某人的頭。
當時皇帝提着刀,紅着眼在山上轉悠,沒有尋到某人,只尋到正在睡覺的龍麒麟和箱子,於是提刀守在龍麒麟旁邊,直到中午不見人來,這才罷休。
又有傳言說,某人大清早便逃竄了千里,到了中午,睡醒的龍麒麟騎着箱子追趕,追了兩天兩夜這才追上。
還有傳言說,皇帝去了兵營,在射日神炮旁邊轉悠了半晌,最終嘆道:“功大於過,罪不至死,還是降職罰俸罷。”於是放下大刀,轉身離去。
當然,這些事都是傳言,無法證實,朝廷的史官是不記載這些沒有依據的傳言的。
十多日後,秦牧在大墟鑲龍城將生死之間祭起,一條長河橫跨虛空,鑲龍城成爲連接酆都的地點,一時間熱鬧非凡。
鑲龍城原本便是秦家的產業,城中多是天聖教商鋪,將延康的貨物運來賣給大墟,將大墟的貨物運出去,賣給延康。
這個地方是進入大墟的第一站,進入大墟歷練的神通者都選擇在這裡落腳,這些日子,鑲龍城的神通者數量激增,物價飛漲,司芸香和狐靈兒也都樂得眉開眼笑。
又過幾日,戶部的官吏來到大墟,說要收稅,被秦牧懟了回去,向延豐帝哭訴。延豐帝哭笑不得:“大墟不在延康境內,你去抽稅,他不殺你便是給朕面子了。按照他們大墟的規矩,是要殺你的頭的。不要胡鬧,大墟不是咱們的地方。”
“陛下,秦大祭酒賺錢太兇,單單是鑲龍城的商貿,便是大頭!”
戶部尚書抗聲道:“而且這次陛下要鋪路,連接西土與延康,路途經過大墟,還要經過鑲龍城!秦大祭酒規劃兩條道路,都是經過鑲龍城!鑲龍城必會成爲大墟第一重鎮,富甲天下!臣以爲,大祭酒定有私心,借朝廷的錢,給自己家鄉鋪路!”
延豐帝無奈,深深看着他,意味深長道:“西土,是他打下來的,省下了不知多少軍餉,也免於不知多少將士戰死。”
戶部尚書道:“但是去鑲龍城歷練的神通者,大都是我延康的人,在那裡花錢,不抽稅的話,那裡將會成爲國中之國,我延康錢財必然流失!長此以往,那還了得?我延康便要無錢可用!”
延豐帝哭笑不得:“元豐道士,你是出身道家的術算高手,怎麼便不明白?”
戶部尚書不解:“微臣愚鈍,陛下賜教。”
延豐帝笑道:“前往鑲龍城的神通者,用的是我延康的大豐幣,這個錢想要花出去,便必須要買我延康的東西,還是要回到延康國。”
戶部尚書皺眉:“倘若大豐幣在大墟流通,不回延康呢?”
延豐帝笑道:“倘若大豐幣能夠代替金銀財物,在大墟流通,那就更好了!因爲是朝廷鑄幣,大墟並沒有鑄幣的權力,如此一來,朝廷豈不是便掌握了大墟的鑄幣大權?大墟有多少財富,還不都是朝廷說的算?等到大豐幣取代金銀,朝廷便可以用大豐幣去大墟里購買礦山,購買河流,用大豐幣統一大墟,指日可待!”
戶部尚書瞠目結舌。
延豐帝將奏摺丟到一旁,站起身來,向外看去,目光深遠:“不費一兵一卒,只需用大豐幣,便可以得到大墟這片富饒之地,這是何等划算的買賣?你啊,還是太死腦筋,以爲延康錢財流失大墟是件壞事,卻不知用錢財統一,纔是最上乘的攻伐之道。治國之道,不必計較錙銖得失,要看得遠,看幾十年後幾百年後。大祭酒要賺錢,那些只是小錢,朕要賺錢,賺的是江山,兵不血刃,經世濟民,經濟一統!”
戶部尚書徹底拜服:“陛下此言,可以爲後世之警。”
鑲龍城,秦牧看着城中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神通者,商隊也絡繹不絕,延康國的神通者和商隊讓鑲龍城倍加熱鬧。
“倘若國師率領着西土的女神通者鋪路,鋪到這裡,打通了西土和延康,大墟的子民便不會那麼清苦了。”
秦牧盤算一下,月餘時間過去,延康國師率領工部的天工堂衆人去了西土,應該差不多將沙漠變成綠洲了,用西土四大靈寶之一的青龍珠,可以做到這件事。
而開河流,引雪山之水入沙漠,則可以讓植被茂密。
倘若天工堂能夠將沙漠南部的大山鑿開,引來南海雲氣北上,沙漠的水源便會源源不斷,不必犯愁降水降雪的事情。
也就是幾年之後,火焰沙漠將成爲歷史。
而道路鋪好,西土、大墟和延康連通,道路暢通無阻,商貿往來,大墟沿途設下商鎮城市,大墟的子民便會因此而富足。
“秦神醫,聽聞你是大墟人。”
星犴站在他背後,打斷他的思緒,道:“你是大墟人,卻將延康國的勢力帶入大墟,你便是大墟的罪人。”
“大墟沒有國家,何來罪人之說?”
秦牧納悶,道:“大墟的子民,一向只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裡沒有統治者,即便是延康國來了,延康人也是大墟的子民,不會反客爲主,須得遵循大墟的規矩。這裡,大墟的規矩比皇帝的王法管用。”
星犴搖頭:“我與延豐帝會面不多,但也可以看出他雄才偉略,將來他必會一統大墟。等到那時兵臨城下,你悔之晚矣。”
秦牧笑道:“皇帝若是對大墟用兵,那麼他的皇位也坐不久了。你應該知道大墟是何等可怕,這些石像……”
他指着鑲龍城中的一座座神廟,悠然道:“他們在等待復活的召喚。他們復活過來,天翻地覆。延康,永遠也成不了這片土地的主人,這片土地的主人,另有其人。”
他目光閃動,笑道:“我把戶部尚書趕走,皇帝沒有尋我晦氣,他的打算我一清二楚。只是他的想法,都是空想,倘若皇帝的成就能夠超越開皇,還有這個可能,否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我準備去上墳,星犴師兄也要跟來嗎?”
星犴看着長着幾條腿跑過來的箱子,又收回目光,道:“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等到我尋到我想找的那個人,我纔會離開你。”
秦牧皺了皺眉,道:“等到你的事情解決,我再去上墳。”
人皇殿的地址是一個秘密,只有歷代人皇知曉,星犴跟在他的身邊,讓他無法前往人皇殿,否則將星犴引過去,人皇殿的方位被他透露出去,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誰知道星犴會不會把歷代人皇的屍骨刨出來收藏?
又過了十多日,朝廷、天聖教、道門、大雷音寺等各地將甲子年丑月臘月初八子時出生的人的資料尋來,那個時辰出生的人達到三萬人。
送來資料的戶部官員道:“還有草原、冰原以及西土的資料,尚未統計完成。”
星犴看着三萬人的卷宗,不禁頭大如鬥,過了片刻,道:“我要找的那人是個男子,將裡面的男子女子分類出來。”
戶部官員立刻吩咐下去,待到整理完畢,道:“男丁有萬七,其中尚在人世的只有八千人,很多人死在戰亂和災劫中。”
又過了片刻,星犴道:“將不是神通者的人剔除出去。”
戶部官員又傳令下去,讓戶部的官吏整理資料,回報道:“剩下神通者四百人。”
星犴沉默片刻,道:“再查這四百人出生時是否有異象,出生時戴着玉佩的神通者。”
戶部官員又下令調查這四百人。
秦牧見狀,不禁狐疑,心道:“星犴每次下令,都要遲疑片刻,不像是他主動下令,而是聽從其他人的命令一般。是了,酆都中星犴跳下奈何橋,流落到幽都,幽都比酆都險惡多了,多得是怨念滔天的魔怪。他是怎麼從幽都回來的?難道說……”
他目光閃動,身後突然出現一座承天之門,這座門戶生成,秦牧身化蛇首人身,眉心一道豎眼打開,向星犴看去。
星犴立刻察覺,回頭看來,雙眸中神光氤氳,擋住他的目光,淡然道:“秦神醫,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爲妙。”
秦牧哈哈大笑,散去鎮星君形態,心中卻震驚莫名,剛纔他已經趁着星犴不備的時候利用鎮星君神眼,看到星犴的生死神藏中藏着一個可怕的眼睛!
剛纔,那隻可怕的眼睛也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向他看來,但隨即被星犴截斷兩人的視線!
正在此時,戶部官員來報,道:“並未查到出生時戴着玉佩的神通者,銜玉而生的人畢竟是神話傳說。”
“那人不是銜玉而生。”
星犴又沉默了片刻,取出一張畫,道:“那塊玉佩,是用來鎮壓他的魔性。這便是玉佩圖案。既然尋不到那個時辰出生的神通者,那就將這玉佩圖案懸掛出去,各城各郡張貼出去,尋找這塊玉佩的下落!秦神醫,你命人將這幅圖抄錄千百份!”
秦牧接過來那幅圖,目光落在圖中的玉佩圖案上。
“秦神醫見過這種玉佩?”星犴見他看得仔細,問道。
秦牧搖頭:“不曾見過。”
星犴目光閃動,取出一面鏡子,突然道:“一直忘記問了,秦神醫多大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