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5章 高枝兒

九貝勒府,正院上房。

西次間裡燈火通明,擺了炕桌,除了舒舒跟伯夫人之外,就是圍着一圈的孩子們。

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中午接過來,下午跟着豐生三兄妹玩了半天。

炕桌上,大多是適合小孩子吃的飯菜。

櫻桃醬土豆泥、煎雞肉塊、炸蝦餅、白菜肉沫卷,還有拇指包子、小米發糕、金銀小饅頭跟麻醬燒餅。

除了十九阿哥,需要保母餵飯,其他幾個孩子都能自己吃了。

每人前頭放了一個平盤,或是用勺子吃,或是直接用手抓。

幾個孩子吃的津津有味兒。

尼固珠最愛金饅頭,外頭皮是酥的。

豐生喜歡拇指包子,中間的餡料裡放了蝦肉,勁道彈牙。

這少鹽少油的,自然不合適伯夫人的口味。

伯夫人晚上這一頓素來用的少,就着八寶醬菜,吃了半碗白粥。

舒舒看了一下午的孩子,早就餓了,就用燒餅夾雞肉塊,放了不少芥菜絲,成了燒餅夾肉餅,吃了好幾個。

尼固珠瞧見了,立時指了燒餅也要夾雞塊。

燒餅只有棋子大小,舒舒就給她做了一個燒餅夾肉,遞給尼固珠。

尼固珠手裡抓着,咬了一大口,吃的擡不起頭。

豐生跟阿克丹見了,也都眼巴巴地望向舒舒。

或許同胞而生的孩子都是這樣,就是他有我也要,她吃我也吃。

不湊到一起還罷了,湊到一起,一式三份是標配。

舒舒就給他們兄弟也都做了。

十九阿哥正被嬤嬤喂土豆泥,吃得正美,沒有留意到其他。

十七格格看看侄兒,又看看侄女,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舒舒知道小姑娘面皮薄,直接給做了一個遞過去。

“謝謝嫂子……”

十七格格雙手接了,乖乖巧巧道謝,吃起燒餅來也秀氣。

總共沒有幾個人,孩子們也不是性子吵鬧的孩子。

可是這屋子裡就顯得熱鬧。

舒舒陪了大半天,耳邊“嗡嗡”的,也是身心俱疲。

等到膳桌撤下去,又給孩子們晾了晾汗,就都叫保母給裹在一口鐘裡,抱着送到各自住處。

原本喧囂的屋子,立時安靜下來。

舒舒簡單梳洗了,就到西稍間躺了。

白果端了腳盆進來,道:“奴才給福晉按按腳?”

小松雖不在正院了,可白果連帶着臘月跟冬月兩個,都跟她學過些推拿。

舒舒起身,擺手道:“不用,我直接泡泡就行。”

她如今每天走不了幾步,腳也不疼,就是有些水腫。

白果是今日才從寧安堂回正院服侍的,這是因九阿哥不在家,不放心舒舒。

她想起了一件事,道:“福晉,宮裡送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的衣裳,都不大合身,十七格格的小了,十九阿哥的也有些緊。”

舒舒聽了就笑。

由尼固珠帶着,原本文靜的十七格格也滿屋子跟着跑了。

原本吃不了兩口的小鳥胃也養大了。

這吃得好,原本單薄的身體,一下子就圓潤起來。

還有十九阿哥,剛開始添輔食,口極壯,也比來的時候胖乎了不少。

誰會想到,前後就一個半月的時間,兩個孩子會有這樣大的變化?

這送出來的衣裳,就不大合適了。

舒舒道:“原樣收好,回頭給他們帶回宮去。”

幸好貝勒府這裡,早給兩位皇子皇女預備了不少新衣裳,足夠換洗。

等到舒舒洗完腳,上了炕,白果就要去次間炕上值夜。

舒舒叫她在炕邊坐了,道:“你跟榛子同歲,轉年都十九了,也該考慮以後……”

白果跟榛子家是內務府包衣,是舒舒跟九阿哥在二所時分派下來的人手。

所以兩人親事,選擇的餘地就多了。

除了九貝勒府這邊的人,還可以家裡做主,在上三旗包衣人家中結親。

舒舒並不愛操心這些。

這女子嫁人,雖不是生死關,可是誰曉得往後日子是好是賴。

要是過得好還罷了,過得不好,還要跟着操心。

白果聽了,竟是生出幾分羞澀來,道:“奴才阿瑪跟額涅早說了,他們見識淺,讓奴才自己做主,奴才瞧上一個人,不過怕自己高攀了,要不福晉您幫着奴才參詳參詳?”

舒舒聽着這話,就有些影了。

白果是自己的貼身使女,在內宅當差,能見的男子有限。

她稍加思量,看着白果道:“是桂元?”

這府裡的僚屬,舒舒能記得名字的,沒有成親的就只剩下郭絡羅氏兄弟與邢河、元寶。

邢家是戶下人,元寶腦子笨,沒有前程,能讓白果說出高攀的就只剩下郭絡羅氏兄弟。

白果點頭,落落大方道:“桂爺家就剩下他一個,這日子清淨,想要回到府裡當差也容易。”

舒舒想了想這兩人身份。

白果家只是內務府尋常包衣,父兄都是尋常上差的,不是品官。

桂元雖在貝勒府當差,可依舊是上三旗包衣,身上還有郭絡羅一族的世襲包衣佐領,兒孫正四品前程。

白果是舒舒身邊的人,這身份就擡起來了。

所以說也不算是太高攀。

畢竟誰都曉得自打小椿跟核桃出去,白果就是舒舒眼前第一人。

九阿哥名下幾家旗屬佐領跟包衣佐領,能跟這邊遞上話的,都打聽過白果的親事。

真要說起來,都是舒舒身邊人許給九阿哥身邊人,跟核桃許給高斌差不多。

區別就是,核桃多了一個當官的叔叔。

白果這裡,數得上的親戚,就沒有帶品級的,是上三旗包衣中的底層。

高斌只是九阿哥照拂過提挈過的下屬,不像桂元還是九阿哥的隔房表哥。

一增一減的。

這親事,外人說起來,就有些不大合適。

舒舒跟白果做了四、五年主僕,曉得她並不是攀高枝才惦記桂元,而是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她跟在舒舒身邊,一年到頭能見到的男子,就是貝勒府這幾個。

這婚姻之事,還得兩情相願。

舒舒就道:“平日裡你跟他打照面,他待你如何?”

白果道:“規規矩矩的,眼觀鼻、鼻觀心的,都不正眼瞅奴才。”

舒舒聽了,並不意外。

桂元當過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在宮裡生活十年,規矩上錯不了。

這女主人身邊的丫頭,就算不是通房預備役,也不是外人能褻玩的。

舒舒就道:“等爺回來,問問他有什麼打算沒有……”

桂元剛在這邊當差時,就議過一次親事,不過他是承重孫,沒等過禮就開始守祖父孝,親事就不了了之。

桂丹那邊差不多,從三十七年開始就張羅親事,後頭三十八年郭絡羅家變故,他也是先後守祖父喪、母喪,就耽擱下來。

白果跟在舒舒身邊,看着小椿、核桃這些姐姐在親事上都是自己拿的主意,也有了章程,道:“奴才孃家借不上力,嫁妝就是奴才自己攢的,要是桂爺心中已經有人選,福晉就幫奴才遮掩些小心思,省得叫人爲難,也丟臉。”

她只是覺得這個人選好,即便高攀了些,也是伸手能夠得着的,倒沒有非他莫屬的心思。

舒舒點頭道:“放心,不會鬧的沸沸揚揚的……”

白果這裡,舒舒大概有方向了。

就是不想外嫁罷了,想要像小椿那樣還回來當差。

白果並不是莽撞人。

就算兩人打交道時,桂元沒有什麼表示,可這態度肯定和煦客氣,白果纔會生出這個念頭。

所以彼此有意的可能性五五分。

桂元要是不合適,就從旗屬人家裡找人口簡單的。

旗屬人家也好,包衣人家也好,分到了九阿哥名下,就是九阿哥的世僕。

能夠娶福晉的心腹丫頭,那是他們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反正自己待產,還有一兩年的時間,纔會放白果出去,可以慢慢挑人選。

當年同時到二所的四個宮人,如今府裡還剩下三個。

核桃嫁了,如今在香河做縣令太太。

花生不嫁,管着針線房。

還有一個榛子,家裡是宜妃名下的內管領下人,跟白果同庚,早年跟着小棠在膳房,後來伯夫人過來,就去了寧安堂,如今管着寧安堂膳房。

白果,原本叫桂圓,還是舒舒起的名字。

後頭桂元從盛京回京,來皇子府當差,身份爲尊,桂圓才改名爲白果。

想到這裡,舒舒挑了挑眉。

難道兩人的緣分,早就在三十七年她起名字的時候,就定了?

*

後配院。

桂丹與桂元兄弟正在說話。

桂丹家有宅子,地安門外的賜宅,並沒有在這邊要院子,平日裡不想回家,就歇在桂元處。

眼見着曹順搬家,將最後的兩進院佔了,桂丹看着桂元道:“早讓你跟九爺說搬到前頭去,你不搬,以後想搬也沒地了!”

等到娶親生子,這小院子住着就不方便。

他們從小也都是錦衣玉食,使奴喚婢,到時候肯定還要添置人手。

這女主人肯定要跟前頭的人分開。

桂元道:“不着急……”

富慶跟額爾赫是來熬資歷的。

等到資歷熬夠了,就該升轉了。

還有張廷瓚那邊,再升就是六部侍郎,也到了皇城賜第的品級,不會再在小院住着。

桂丹輕哼道:“不分前後院,等你成親,我就不方便留宿了。”

桂元道:“不是還有小院空着麼?到時候你跟九爺打聲招呼,收拾出一個就是了。”

桂丹搖頭道:“不行,我家的宅子我不能騰地方,否則我阿瑪耳朵根子軟,就該聽了我繼母的攛掇,將我分出來了。”

他阿瑪在喪妻一年後就續絃了,是個紅帶子老姑娘。

早年八旗嫡長子被分家出來的,比比皆是。

近些年,才少了。

桂丹早先是嫡子兼獨子,可是有了繼母,就說不好了。

桂元道:“佐領在你身上了,家裡還有什麼?”

分出來,未必是壞事。

桂丹道:“不能只看這些,我們可是娘娘的母家,女眷有資格往宮裡遞牌子請安,我不能將這個資格讓給我繼母,省得她回頭心大,再生出其他念頭來,好不容易家裡才安生下來,可經不起波瀾。”

桂元這才曉得,他想得這樣多。

他就道:“如今五爺跟九爺開府,情況跟早年不一樣了,早年兩位爺年歲小,郭絡羅家才能打着娘娘的招牌在外作威作福,如今有兩位爺看着,到不了那個地步。”

桂丹想想也是,不過小心無大錯,自己還是不能懈怠。

他能力有限,不能給五阿哥與九阿哥盡什麼力,只能看着家裡人不給兩位皇子拖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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