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吳駿對醫生這個職業都報以崇敬之情。
但他崇敬的是那種心繫患者,救死扶傷的醫生。
絕不是像此刻這位面對患者家屬的時候盛氣凌人的白衣畜生。
只能說任何一個行業裡都有渣滓。
哪怕是專爲苦難羣衆服務的慈善機構裡也有敗類。
此刻病房門口這一幕完美詮釋了什麼叫虎落平陽被犬欺。
吳駿吐出一口濁氣,擡腿朝病房門口走去。
“哎,你來的正好,趕緊幫着家屬收拾收拾。”
男醫生看到吳駿過來,指手畫腳地給他安排上了。
吳駿停住腳步,目光看到男醫生胸牌。
“陳平是吧,這裡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吳駿面無表情地擡眼看向男醫生。
“哎,你這人怎麼說話呢?跟我這兒耍橫是吧!”陳平指着吳駿氣氛道,“你這人會不會說人話,我讓你幫着家屬收拾東西,你這是什麼態度!”
“陳醫生,小駿,有話好好說,可別吵架啊。”
許秀蘭聽到門口的動靜,趕忙丟下手裡的東西出來勸架。
陳平看向許秀蘭,一臉氣憤道:“許秀蘭,他是你們傢什麼人?怎麼說話呢?會不會說話?怎麼這麼沒有教養!”
對方這明顯是在指桑罵槐,吳駿的臉色一下變得有些陰沉。
就差被一個小小的醫生指着鼻子罵沒教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陳醫生,您這麼說話太過分了!請和小駿道歉!”就連一向溫和的就像綿羊一樣的許秀蘭都發脾氣了。
吳駿看得一愣,兩人認識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許姨逼到發脾氣。
許姨的養子王洪亮那麼不是東西,她都沒發過脾氣。
只是一瞬間吳駿就想明白其中緣由了,許秀蘭這是在維護他,聽不得別人污衊他。
確實,吳駿在許秀蘭心裡的地位,幾乎可以和老羅平起平坐了。
當然了,兩人還要排在她的好姐們馬冬梅之後。
許秀蘭和馬冬梅相識於患難之中,在人生最低谷的那段時期,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許秀蘭因爲身體原因,至今不曾生育,在她心裡馬冬梅的兒子就是她的兒子。
許秀蘭聽到陳平對吳駿的指責後,瞬間怒斥回去。
陳平也被嚇了一跳,竟然被許秀蘭給唬住了。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很多過往的病患以及家屬駐足圍觀。
有拄着柺杖的,有手持吊瓶的,還有頭上纏着滲血的紗布的。
吳駿看了一圈圍攏上來的吃瓜羣衆,心裡一陣無語。
國人愛湊熱鬧的本質徹底暴露出來了。
哪怕生病住院,也擋不住這幫“病殘”那顆一看到有熱鬧看就蠢蠢欲動的心。
一位主治醫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自己的病人教訓,陳平臉色很難看,感覺很下不來臺。
陳平耿着脖子,面紅耳赤道:“許許,許秀蘭,你在這兒跟着發什麼瘋呢!我爲什麼要跟他道歉!我剛纔的說的話有錯嗎!”
許秀蘭不爲所動,一臉堅定道:“陳醫生,請您和小駿道歉!”
因爲自己的事情,自己最好的姐妹的寶貝兒子被人當面羞辱,許秀蘭屬實意難平。
“他也配!”陳平也被激起了火氣,轉身怒視旁邊一副沒事兒似的吳駿。
“一會兒你就知道我配不配了。”吳駿咧嘴輕笑。
看到陳平被激怒,他反而冷靜下來了。
當然,冷靜並不代表原諒。
如果邊學道在這裡,他肯定能從吳駿的眼神中讀懂他此刻的意思,並向陳醫生投去同情的目光。
“許姨,別跟他廢話了,咱先回病房。”吳駿說完,便輕輕摟着許秀蘭的肩膀朝病房內走去。
走廊裡人越聚越多,吳駿最不喜歡這種成爲視線焦點,被人圍觀的情形。
“等等!”
吳駿和許秀蘭剛邁出一步,陳平大步一跨搶在兩人進門之前堵在了門口。
“還有事?”吳駿皺眉,對這位陳醫生的忍耐快到極限了。
“你們還欠我一個道歉!”陳平看着吳駿和許秀蘭,努力給自己找臺階下。
當着周圍那麼多病患的面,陳平感覺自己要是就這麼放吳駿和許秀蘭離開很沒面子。
自己這顆市一院冉冉升起的新星以後還要不要在這兒混了。
陳平仗着自己在醫院內深厚的關係,年紀輕輕便當上了主治醫師。
用一句意氣風發來形容他的經歷最爲貼切了。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陳平今天被兩個病患家屬DISS,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吳駿被陳平的厚顏無恥成功逗笑了。
“和你道歉?你也配!”吳駿嘴角滿是輕蔑,把剛纔陳平說他話“原路返還”。
老實說,就算是邊學道那個院長姨夫吳駿都有些瞧不上眼,更別說陳平這號主治醫師了。
踏踏踏……
陳平剛要發飆,身後突然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聽動靜人還不少。
陳平硬生生止住到嘴邊的話,轉身朝身後看去。
當看到朝自己走來的一行人,陳平差點激動的哭出來。
這一幕就像是前一刻小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負了,然後家長帶着一大羣幫手來了。
這羣人說是陳平的“家長”也說的過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院長高樹豐,隨行的是本院其他四名副院長,以及各科室的主任。
這一行人代表了市一院最核心的權力層!
周圍一幫圍觀羣衆主動給一行人讓路。
“高院長,王副院長,毛副院長,李……”陳平向一行人彎腰致敬,一一問好。
一行人對一臉諂媚的陳平視而不見,沒有做出任何迴應,直接越過了陳平。
陳平臉上諂媚的笑容逐漸凝固,一臉驚詫地擡頭看向諸位領導。
“哎呀!讓吳總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
高樹豐站到吳駿面前,一臉自責道,“接到學道的電話後我就馬不停蹄地往您這兒。”
“吳總好。”
“吳總好。”
高樹豐打完招呼,一幫副院長趕緊跟上。
“辛苦諸位專門爲我的事跑一趟了。”吳駿看到高樹豐帶隊的這個陣容後內心一陣無語。
他只是打電話給邊學道讓他幫忙聯繫人給老羅安排一間病房而已。
沒想到對方不動則已,一動就出動了全院領導!
雖然吳駿內心一陣無語,但他嘴上還是很客氣道:“病房的事情就有勞高院長了,裡面住的是一位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高樹豐不帶任何猶豫地答應下來,一臉爽快道:“吳總您放心,這件事錯在我們,是我們醫院招待不週,要不是學道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您的親朋好友在我們醫院住院呢,這件事兒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幫您辦好。”
吳駿點頭微笑道:“那就先在這裡謝謝高院長了,等這陣子忙完,有時間一定請高院長吃飯,到時候可別推辭。”
“不會,不會,吳總攢局我求之不得呢,怎麼會推辭。”高樹豐笑道,“到時候吳總別嫌我麻煩就行。”
陳平就站在兩波人中間,看着高樹豐說話時的神情,聽着他說話的內容,徹底傻眼了!
高院長什麼時候這麼和藹,這麼好說話了?
陳平對此一臉不解。
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何方神聖,什麼來路啊!
爲什麼往日裡高高在上的高院長跟他說話都這麼客氣?
別說陳平犯迷糊不理解了,就連吳駿這個當事人都有些納悶。
哪怕這位高院長是邊學道的姨夫,和自己多多少少有點牽扯,但也不至於這麼熱情。
吳駿和陳平都不知道的是。
高樹豐能登上院長的寶座,這當中邊學道居功至偉。
邊學道通過自己的人脈,自己的圈子,幫着這位姨夫打通了很多關係。
然而,邊學道之所以能接觸到他今天接觸的這個圈子,吳駿在當中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雖然拐了一道彎,但高樹豐對吳駿的重視程度再怎麼強調也不爲過。
只是安排一間病房這麼簡單的要求,對高樹豐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這件事對吳駿來說,卻是一份人情,一份將來要歸還於高樹豐的人情。
總的來說,高樹豐感覺自己今天親自出場絕對是“物有所值”。
從邊學道口中瞭解到的信息,高樹豐對吳駿的實力也有一個模糊的認識。
雖然他不知道吳駿的資產具體達到了多麼恐怖的地步。
但他知道眼前這位看上去極其年輕,實際年齡也不會超過30歲的吳總絕對不簡單。
雖然高樹豐說不上來跟這位吳總搞好關係有什麼好處,但絕對沒有壞處。
高樹豐心裡門清:多個朋友多條路,就當是交朋友了,能結交到吳總這種朋友,絕對是很划算的。
許秀蘭看到吳駿和院長侃侃而談,表面上沒什麼,內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
不說許秀蘭之前在這家醫院做過保潔,那算是現在,院長這種大人物對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
再想到吳駿現在的身份地位,許秀蘭也就不奇怪爲什麼院長對他這麼客氣了。
“好人有好報,冬梅她們家這也算苦盡甘來了。”許秀蘭想到自己當前的情況後心裡嘆口氣,不知道自己的苦什麼時候算個完。
原配沒了,二婚的配偶也去世了,老羅現在又……
許秀蘭感覺自己這一輩子過得太不舒心了,感覺自己是個不祥之人。
吳駿和高樹豐寒暄幾句,目光瞥向旁邊一臉尷尬站着的陳平。
此刻,陳平確實很尷尬,無比的尷尬。
原本以來院長他們會是自己的堅強的後盾,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對方的……
從高樹豐和吳駿相談甚歡的談話過程中,陳平也看出來了,今天不會有人給自己撐腰,給自己出頭了。
高樹豐順着吳駿的目光,看到了站在旁邊一臉尷尬的陳平。
高樹豐能坐到院長的位置,他不是傻子,從周圍一圈圍觀的吃瓜羣衆就能推斷出來這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醫生和患者和和睦睦的情況,不會引來這麼多吃瓜羣衆。
矛盾和糾紛纔是“熱鬧”最核心組成部分。
高樹豐擡眼看向陳平,語氣不悅道:“陳醫生,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隨着高樹豐的質問,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盯到陳平的臉上。
這一刻,陳平感覺如芒在背,感覺每一道目光就是一道針一樣。
“高院長,我……”陳平額頭上冒出冷汗,這一刻他也不知道該從何解釋了。
陳醫生最終的結果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沒想到眼前這位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年輕人竟然有這麼硬的關係。
他更沒想到像許秀蘭這樣沒錢沒權的孤苦老女人,還有像吳駿這種能夠到院長層面的關係!
“剛纔我說病房的事情就不勞煩這位陳醫生費心了,讓他該幹嘛幹嘛去,陳醫生大概是感覺我的話衝撞了他,讓我跟他道歉,還譴責我沒素質。”
吳駿轉身看向高樹豐,聳聳肩道:“高院長您給評評理,我該不該跟這位陳醫生道歉。”
“什麼!竟然還有這種事!太不像話了!”高樹豐聽完吳駿的話後,轉身怒斥陳平,“陳平,你這個主治醫師怎麼當的,你平時就是這樣跟患者溝通的嗎!你最起碼的職業操守,最基本的醫德呢!”
“不是,高院長,您聽我解釋!”陳平一個大男人急的快哭了,“我真不知道吳總是咱們醫院的貴賓,要不然肯定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對不起吳先生,對不起許女士,對不起,對不起……”
此時此刻,陳平也顧不上什麼臉面了,對着吳駿和許秀蘭瘋狂鞠躬。
臉面和自己的職位相比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