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地面落了厚厚的雪,外頭肅殺的天氣卻不能遮掩院子裡的熱鬧。
客廳裡的佈置格外華麗,看起來美輪美奐,香檳酒和康乃馨的香味揚遍全場,處處都是恭賀之語。
今天是陸家玄孫女的滿月禮,陸家上下齊聚一堂。
虛掩的門被輕輕推開,進來一道纖細的身影。
蘇霓特意穿了一件窄肩禮服,裙襬及踝,只在走動時若隱若現。上面精緻的蕾絲襯着她身段明顯,尤其迷人。
她本是陸家長媳,理應出席。
“大少奶奶,夫人和老太太都在上邊。”
有人提醒,她便揚起眼眸徑直往前方那襁褓裡的嬰兒身上看,裡頭烏烏沉沉的情緒,都斂了起來。
蘇霓走過去,忍不住伸出手,將那軟嫩嫩的嬰孩抱到了懷裡,心跟着她每一個表情而牽動,癢癢的。
“你看起來挺喜歡她的。”
女人輕聲開口,聲調揚得高高的。
“是啊,他這麼很可愛,誰見了都會喜歡的。
不遠處卻只傳來一聲輕哼,“我看咱們顧家的孩子,你每一個都很喜歡吧。”
“自家的孩子,當然是。”
文寧眼睛微睜,面上的急不可耐早已不受控制,“既然如此。怎麼也不見你和長銘趕緊要一個?”
場面氣氛漸漸冷了下來,頓時周圍人都不敢再開口。
蘇霓抱着嬰兒的手指微頓,“媽,孩子的事急不來……”
“這話你一年前就說過了!”
“也不看看多少雙眼睛盯着咱們,你們結婚五年還沒要個孩子,知不知道別人在背後怎麼嚼舌根?”
文寧湊近在她身側,低聲道,“要不是老太太護着你,我早就不是陸少奶奶……”
“媽。”
文寧略有停頓,而後輕嗤,“我現在聽你叫我,都渾身難受!”
“你放心,很快就聽不到了。”
蘇霓輕嘆,忽然揚起眼,將娃兒遞了回去。而後輕提起裙襬,幾步走到臺前。
文寧只當她是隨口一說,便抱着孩子轉過身去,可就在那瞬間,聽見那道清脆的音。
聲調清冷安靜,飄散在空氣裡,驚擾了寂靜的夜。
“今天陸家又添了一名成員,是大小姐所出。當然我很遺憾結婚五年始終未能替陸家生下一兒半女。
“正如媽所說、我和長銘,早該離婚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文寧聲音有些抖,反觀蘇霓卻還面帶着笑意,那面目清冷的模樣,像極了一朵在雪夜裡綻放的花,清冷獨立,仿若被衆人注目的並不是她。
於是柔聲開口,聲音清脆,“我決定和長銘離婚。”
清冷的聲透過話筒傳遍全場,幾乎所有人都在瞬間安靜下來。
下一刻,全場譁然。
陣陣喧擾聲響起,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正前方的臺上。
“沒孩子就沒孩子,陸家每天逼她做什麼?”
“誰不知道陸家還有私生子在虎視眈眈,人家着急也是理所應當。”
一陣紛擾聲響起,“多少人盼着他們離婚,今天的場合,倒是趕巧了……”
蘇霓笑了笑,仿若未聞。
她只是緊緊掐着掌心,目光緩緩掃過,正待繼續開口之際,便聽見耳邊傳來文寧低啞音。
“陸家待你不薄……蘇霓,你嫁過來五年沒生孩子,陸家始終不曾驅趕你,現在還敢自己提離婚?”
蘇霓苦笑,“媽,生不出孩子只是我的問題麼?”
“我自認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五年來沒有小孩,難道就沒有人懷疑,是不是我丈夫的問題?”
文寧氣急敗壞,被人扶着似連氣都喘不過來。
這下,她再也顧不上壓低聲音,狠狠指着蘇霓,“你怎麼還敢怪長銘?!”
“我爲何不能?”蘇霓揚起脣,眼睛裡的光芒帶了絲絲冷意。
她耳邊能聽見的聲音盡都是嘈雜,多數都是鄙夷之意。
而此刻,文寧倒抽了一口氣,也顧不上是否有賓客在關注,便衝着她大聲叫嚷,“你別忘了,和你結婚之前,雅薇和長銘也在一起過,她也是……”
驟然聽見這個名字,蘇霓瞳孔緊縮,那被她重重壓抑着的怒火終於噴薄而出。
莫雅薇。
莫家大小姐,她丈夫的青梅竹馬,那個在婚後仍被陸長銘小心珍藏的女人!
猛然間蘇霓腦子裡又浮現出五年前莫雅薇離開時,陸長銘絕望的神情。
她眼眶通紅,耳邊聽着文寧的話,仍用力掐緊掌心,任憑尖銳的刺疼鑽入心臟。
“長銘在你之前和雅薇好好的,他身體如何我這個當媽的知道。既是生不出孩子,又如何能怪到長銘身上,要怪只怪你自己不爭氣……就算要離婚,也是我們陸家提,輪不到你先開口!”
蘇霓咬緊脣,有些不敢置信。她冷眼掃過全場,見到的大多隻是鄙夷和幸災樂禍,便緩緩深吸一口氣,笑着開口……
“可如果,我的丈夫不碰我呢?”
沁涼的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院子,外頭冷風呼嘯,裡面卻只餘清冷的音,“你以爲我們只是結婚五年沒有懷孕?不、這五年,我們同房的次數屈指可數!既是如此我爲何不能提出離婚?”
這話一出,席下議論紛紛。
蘇霓大約能聽見那些不願相信、不肯相信的話。
她低笑,聲音像在喉嚨裡摩挲了許久,帶着淡淡自嘲,“我不得不懷疑,也許我的丈夫根本不行呢?”
話落,席下喧鬧更甚。
文寧幾乎氣暈過去,她揚起手狠狠指着蘇霓,恨不得立刻衝過去甩她一巴掌。
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賓客雲集,連媒體都來了不少。
她幾乎不敢去想那些人會用什麼樣的標題和字眼來形容這場鬧劇!
而就在此時,“咔嚓”一聲,院外鐵門終於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