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都是爲他做的

濃如墨色的夜,頭頂天色沉重,絲毫星光也看不見。

路旁是早已凋零的樹木,枯了的枝椏空懸在一旁,隨着呼呼刮的冷風,露着猙獰顏色。

陸長銘往窗外看去,行人大都攬緊衣裳,行色匆匆。

誰都知道,年前的最後一波寒潮,就要到了。

他捏緊了手指,獨坐在車內,那沉鬱的眸子漸漸變得通紅,手中夾着的菸蒂漸漸燃盡。

直到快要燒到手指……

陸長銘忽的一怔,將菸蒂扔了出去。

時間過去了四十五分鐘。

他再也顧不上其他,按着手機上那幾乎磨壞了的名字,直接撥了出去。

“喂?”

清麗的聲音傳到耳朵裡,時間不過三秒。

陸長銘鬆了一口氣,陰沉沉的面鬆緩了些,嗓音也不自覺壓低了,“你在幹什麼?”

“做飯……”

蘇霓將盤子放在一側,忽然皺起眉,到嘴邊的話又生生改掉,“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

他呼吸一窒,你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做些什麼。

至少不願讓她再和單澤奇同處一室,“我是你……”

“嘟嘟嘟。”

話音未落,又被掛斷。

陸長銘的話梗在喉嚨,再也說不下去。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被她掛過多少次電話,他盯着屏幕,想再撥出去,卻無從下手了。

忽然覺着悶!

開了窗透氣還嫌不夠,乾脆推門下車。

那冰冷的風從敞開的衣服裡竄進,連同人身體裡的毛孔都整個張開。

那頎長的身軀就這麼斜斜倚靠在車門旁,仰起頭盯着樓上燈火。

只一扇窗裡透出的暈黃剪影,已勾起他心底深埋的情緒,以往不曾在意的畫面一下子洶涌而來!

她們在這房間裡的第一晚,他在窗臺就要了她。

蘇霓總還那樣的害羞,那時候更甚,往往整個人都紅彤彤的像只熟了的蝦。

而那一回,卻仍舊忍着疼和羞意順了他的心思。

後來的無數個夜裡,他就坐在窗戶旁的桌子旁辦公,任憑外頭狂風驟雨,只一擡頭就能瞧見女人瑩白的臉。

那時的他沒發覺,每當自己瞧着那張溢着滿足的笑臉時,連那總躁動不安的心、都靜了下去。

哪怕到現在,他都還記得陽臺上的夜來香。

記得她穿着薄紗在他面前來來回回走動的模樣。

記得她笑着搶他的筆,笑着抓他吃飯,笑着面對他的冷漠,恍然不自知地一次次湊近他……

忽然,

燈光熄滅!

陸長銘猛地一窒,心臟彷彿要跳出來一樣。

腦海裡交纏着的影像立刻改變,記憶力那溫情迷人的男女,交纏不休的畫面,瞬間替換成了蘇霓和單澤奇!

呼吸彷彿停止住。

下一刻,他便不管不顧的要往樓上衝……

“站住!”

遠處,有保安瞧見那飛快竄過去的身影,急急忙忙追上去,“喂,你是什麼人?站住!”

陸長銘可顧不上這些,腦子裡紛繁複雜的畫面和情緒交纏着,哪還給他半點思考的時間。

好在保安速度夠快,在他進電梯之前將人攔下。

“先生,有人告訴我們你在樓下呆了很長時間,形跡可疑,麻煩你出示下身份證。”

被阻了步伐,陸長銘滿臉鐵青,捏緊了的拳頭恨不得就這麼揮出去!

天知道那女人會不會被騙?

那個叫單澤奇的男人,擺明了故意接近她!

她平時一貫聰慧,怎麼這時候犯了傻?

於是揚起手,什麼也顧不上,“都讓開!”

“先生……”

他氣急敗壞,臉色格外凝重,“我再說一遍,讓開!”

話落,保安臉色也變了,謹慎地打量他。

僵持兩秒,陸長銘揚起手準備闖進去。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擡頭,五樓的燈火已經再度亮起。

於是冷哼着抿緊了脣,眼眸沉沉盯着窗戶。

保安手裡拿着身份證,有些遲疑。

“陸長銘?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是公寓裡的住戶麼?”

後者冷冷撇了他一眼,隨手將身份證搶回去。

“不記得就去查。”

那幽暗的眸眯了眯,忽然挑眉,“你們不是好奇我在這裡做什麼麼?我告訴你們……”

……

幾分鐘後,天河花園二棟五樓傳來一陣喧鬧聲。

蘇霓剛打開門,便發現外頭涌進來幾個人,來勢洶洶的。

蘇小姐是嗎?有人舉報你的房間最近常常有陌生人進出,懷疑你正在進行不正當交易。爲了小區的安全和治安你,我們已經報警,警察同志就在來的路上……”

“什麼不正當交易?”

“你們弄錯了。”

她隨手就要關門。

可有人,竟直接將之擋住。

往裡頭看了看,瞧見那溫文儒雅的男人,將那熱氣騰騰的湯餐桌上,見狀便笑眯眯走過來。

“抱歉蘇小姐,我們接到舉報,必須進行覈查。保證小區風氣。”

那人十分正直的模樣,其實心裡也有些不敢置信。

畢竟能住在這樣高檔小區的人,不至於去做那種事……

蘇霓詫然,神情驟然沉下,“風氣?你們是在懷疑我……做那種事?!”

她嘴角抽搐了下,手指撫着心口,費了不少力氣纔將呼吸平緩下來。

“既然是舉報,總是有憑有據吧。難道你們就用這麼隨意的理由懷疑業主?”

單澤奇拉了拉她,將人掩在身後。

“如果是這樣,我想她有權利對你們物業投訴。”

兩名保安面面相覷,也有些忐忑起來。

他們不過是依着那人的說法辦事,雖然有些懷疑,但畢竟沒有證據。

蘇霓這才平復了心情,清冷的眸掃過,“你們現在的行爲,在法律上也可視爲非法侵入民宅。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對此有規定,確認刑責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見他們仍在猶豫,便乾脆讓了開來。

“如果你們仍舊認爲我做了不正當交易,可以進去!”

她背脊挺得直直的,彷彿全然不在意。

可在場的人,卻沒人敢跨進去了。

開玩笑,他們本就是被利誘着上來的,再說現在見到了人,很快也認出來了對方和關係。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有人小聲吐槽了句。

蘇霓還在氣頭上,沒有聽清楚。

但單澤奇聞言卻搖搖頭,面上神色說不出的複雜。

他回頭穿上鞋子,眉眼裡的笑緩了不少,“算了。8點20,我先回去吧。”

“如果妞妞還有什麼問題,你再給我電話。”

蘇霓張張嘴本想說什麼,可忽然想到剛剛那莫名的電話,一下子聯想到某個人,臉上又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

幾分鐘後,單澤奇便拎着外套走出來,瘦削的身形在夜色中格外明顯。

剛剛那兩名保安,此刻正小心陪着笑。

“真抱歉,是我們搞錯了。”

“單先生,您這邊請,出口在這邊……”

單澤奇眼兒彎彎,倒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外套穿好,便徑直走到停車場。

轉身的時候,像十分不經意地往身後看去。

黑黢黢的夜色裡,一輛賓利漆黑如墨。

而透過車窗往裡看,正好能瞧見映在路燈下的一道人影。

陸長銘倒是無所謂,大大方方下車,就這麼直直站在車旁望着他走遠。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視野內,才大大方方上了電梯。

他嘴角噙着笑意,一隻手插在褲兜裡,斜斜靠在旁邊。想着單澤奇離開時的模樣,便心情大好。

“滴”的一聲,五樓。

男人徑直走出去,沒料到剛走出去,就對上女人那張慍怒的臉。

“陸先生,有何貴幹?”

陸長銘擰着眉,答不上話。

他纔想起自己來這裡是沒有目的的,無非是跟着單澤奇過來而已。

至於這間房子,明明白白是劃歸在蘇霓名下的。

“怎麼,污衊自己的前妻賣引,就那麼得意?”

蘇霓怒意未消,恨不得拿着門後的高爾夫球杆,就這麼朝他身上砸下去!

他倒是厲害,三言兩語的,把她歸結成那樣的女人?

“你心裡怎麼想的呢,我若是做了那種事,那你算什麼,嫖客嗎?!”

“我沒這麼想。”

陸長銘蹙了蹙眉,沒怎麼見過蘇霓這般生氣。

可她話來話外的一直強調她是前妻,卻讓他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於是黑眸緊緊鎖着她,雙腳卻步步緊逼,反正要進去再說!

“你已經這麼做了?陸長銘,你進來幹什麼。這是我家。”

“你給我滾出去!”

蘇霓撫着額,一隻手指着門外,冷冷呵斥。

面前的男人腳步略頓,等了幾秒才緩緩轉身。

蘇霓可以瞧見燈光落在他臉上,遮住了小半張臉之後,讓那本就有棱有角的五官越發硬挺,甚至光影結合的那處,平白還多了分陰鷙。

她忽然被拽了進去。

“讓我滾出去?”

房門“砰”的一聲被甩上。

耳邊盡是男人嗡嗡嗡的音,“不讓我進,就偏讓那野男人進來麼!”

話落,陸長銘已然抓着她的手,站定在餐桌旁。

餐桌上是是幾盤精緻的小菜。

蘇霓最擅長酸菜魚、紅燒排骨、蓮子湯,還有你擺放在一旁的素色青菜。

天花板上的燈昏黃昏黃的,直直落在桌面。

一下子,彷彿連空氣都靜謐了幾分。

手被鬆開。

蘇霓緩緩朝那人看去,瞧見他緊緊盯着那幾個菜。

不動聲色許久。

才啞聲道,“都是爲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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