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蘇霓,你說好

一別幾天,年關已近,許多人背後的動作都漸漸小了不少。

陸長銘終究還是沒有公佈離婚一事,一連幾日都在瘋狂工作。

申楠過去找他時,他已經連續在公司呆了一天一夜。

他甫一走近,便瞧見被扔在一旁的幾張紙,上頭沒幾個字,短短的宣告。

“今日上午,我們從陸氏得到消息,總裁陸長銘與其妻蘇霓確認離婚。截至今日,喧囂許久的流言終於有了答案。”

申楠嘴巴張大,揚起那張紙,“這什麼?”

“送上來的待審文案。”

他倒是十分隨意的一句話,卻讓申楠撫着額頭說不出話,“行,宣佈離婚了也好。這樣蘇霓也不用再被你騷擾。”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陸長銘總算擡起頭,緩緩看了他一眼。

只是他這一眼,終究不足以威懾申楠。

後者大大咧咧在沙發上坐下,喝着美女秘書泡的茶,“雖然沒人把我當啞巴,但我該說的還是要說。你和蘇霓怎麼樣呢我是不管的,但我畢竟是你的醫生,掛了名的。”

他指着一旁放着的餐盒,“你的胃再這麼下去,說不得就得去醫院住着。若真是那樣,我怎麼跟蘇霓交代。”

男人正在簽字的動作微頓,蹙眉,“她不會在意。”

申楠揚眉,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竟聽出了一絲委屈意味。

便輕綴飲一口咖啡,聳聳肩全然不在意的樣子,“那你呢,你也不在意。這幅樣子,就是苦肉計也不是這麼使的。”

申楠揚了揚那張紙,又是兩聲“嘖嘖”。

半晌,陸長銘卻已經起身,從辦公桌後走了過來,模樣看起來有些消瘦了。但深邃的眼裡仍舊泛着光。

“拿來。”

申楠聳聳肩,隨意至極地將之遞過去。

“譁”的一下,陸長銘卻隨手將之撕掉。

……

對蘇霓而言,“德陽”是當務之急。

好在威爾斯雖然不悅,但在葉葉的要求下,資金很快到位。

蘇霓拿着這筆錢遣散了所謂的“元老”,趁着除夕之前又發佈了幾道人事命令。

“德陽”一時大洗盤,只等着年後招聘,進來些新鮮血液。

明天已經是除夕,公司裡除了海城本地的員工之外,其餘人幾乎都已經離開。

溫月下午的時候就到公司去找她。

來意很明確。

“今年除夕,我跟你一起過。”

蘇霓收拾着東西,瞧見溫月有些通紅的眼眶,似乎又喝了點酒,臉頰紅彤彤的。

她想笑、沒笑出來。

“你說我們倆是不是很可笑?一個被甩,一個離婚。對了蘇霓你還不知道吧,徐晉南昨天和葉衫訂婚了,媒體沒報道,各家也沒有收到請柬,他們那樣偷偷摸摸的像是生怕我知道。”

蘇霓今早才聽到消息,也不知是徐晉南的要求抑或是葉衫的。

“上一回老爺子還說要給他們舉辦一個盛大的訂婚禮,邀請海城這些人去參加。這纔多久,就變成一家人隨便吃個晚飯當訂婚了。”

“可,我也是徐家的一份子啊。就沒一個人通知我!他們,是怕我搞破壞不成!”

溫月應該是喝了點酒的,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

說完了瞧見蘇霓站起來,便乾脆抓着她的手,可憐兮兮的,“我們今晚吃什麼?”

“不然出去嗨?”

蘇霓翻了個白眼,“大過年的嗨什麼嗨。”

她往落地窗外看去,寂寥的天空上已經漸漸出現些細白的雪。

許是不久,就要落滿地。

“霓霓,你別擔心。我其實是不要緊的。我和徐晉南之間,除了滾過無數次牀單外也沒什麼。倒是你現在怎麼辦,孩子都有了……”

“上回我在陸暖暖那見着陸長銘了,他看起來挺喜歡小盆友的。要不,你就告訴他?”

蘇霓沒有說話,只是將大衣穿上,又用白色的羊毛圍巾將半張臉裹起來。

哪怕這樣,一走出去,也便凍得通紅。

“我們倆,總得有個人要幸福啊。”

溫月忽然想到什麼,喃喃出聲。

蘇霓是聽見了的。

可她沒有立刻作聲,而是揚起手指着對面馬路,“你走過去,試試看幸福還在不在。”

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溫月一下子就望見了那站在車旁的熟悉人影。

徐晉南終於瞧見她,可等不及溫月走過去,便已經着急地朝她跑過來。

敞開的風衣將她整個人都裹在裡頭,“你跑這裡來做什麼?真不想和我過了?”

“就是不想不想。你和葉衫過去啊,你們都訂婚了還來糾纏我?徐晉南你想腳踏兩隻船是不是!”

“我哪裡是要腳踏兩隻船,真要這麼做你不得殺了我。”

他好聲勸了幾句,卻被溫月狠狠踢了幾腳。

可溫月的性子,踢完又捨不得了,氣勢也跟着軟了下來,“你訂婚了,你和她訂婚……是不是還想娶她。”

徐晉南抓着機會,附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

“我想娶誰你心裡不清楚?我想娶的人,現在對我又罵又打。”

“月月,你總埋怨我瞞着你,什麼都不告訴你。可是……真告訴了你,你會怎麼做?”

溫月幾乎是要哭出來了,對着徐晉南拳打腳踢,兩人折騰了好一會。

站在遠處的蘇霓倒是不太清楚他們究竟說了什麼,只是過了不久,徐晉南便已經裹着快要凍僵了的溫月往對面走。

轉身時與蘇霓視線相對,在風中開口,“蘇霓,本來我也沒立場勸你什麼。他這幾年怎麼對的你我們大家都看着。”

“可你也想想,是不是就錯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最近、挺不好受的。”

說不好受其實是輕了。

別人不知道,可徐晉南是清楚的。自從年會之後,陸長銘就沒從公司出來過。

除了那天他訂婚,滿臉鬍渣的過去了一趟之外,其餘時間根本沒人見過他。

可陸氏上下風聲鶴唳,幾個過年去請假的高官,被生生罵了回去。

更多的,則是沒日沒夜地加班。

蘇霓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瞧着他帶着溫月走,也不攔,就慢慢的說話,“月月,也挺不好受的。”

徐晉南本是走遠,到半途又僵住。

半晌之後他才點頭,“我知道。”

……

兩人很快就走了,汽車在漸漸厚了的雪裡,留下長長一道影子。

蘇霓還站在門口,下雪的時候,空氣格外安靜。

她裹緊了衣服,揚起手接了幾片雪花,沒顧上更多落在發上和肩頭的白色。

漫天的雪。

她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無比的大廈樓下,整片天空裡彷彿只餘下她一人。

視野若是放大,便會在遮天蔽日的白色裡,瞧見那一抹淺淺的裸色人影。

不一會,身上的大衣已然覆了一曾薄薄的白,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抖落風寒,快步走向停車位。

“聽衆朋友們,今天是除夕。茉莉在這裡祝大家新年快樂。”

“祝大家新的一年裡闔家歡樂,幸福美滿。”

“接下來讓我們一起聽這首來自聽衆朋友小蝌蚪的留言……”

蘇霓接下來,便聽見了一個不能回家過年的值班醫生點給家人的歌曲。

一首“onlyyou”。

逢年過節,都會這樣。

蘇霓靜靜聽着音樂,心思也跟着沉下。

不知過了過就,鈴聲響起。

她沒有遲疑就已接通。

“是我。”

男人似是有些忐忑的,低低沉沉的聲音,等了一會之後才緩緩開口,“外頭下雪了吧。”

“嗯,挺厚。”

“我去接你。”

蘇霓愣了下,眼前不知怎的,有些恍恍惚惚的。

那漫天白雪在車窗外飛舞,她裹緊了衣裳,四周瞧不見除自己外的任何人。

整條大街都是空的,除了二十四小時開放的麥當勞外,路旁的店裡,連光亮都沒有。

附近的寫字樓早已是漆黑一片,她在路上,越發覺得冰冷。

電話裡男人聲音暖暖的,“蘇霓?”

“嗯。”她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忽然哽咽,眼前也覆了一曾薄薄的霧氣“接我……去哪呢?”

“回家,過年。”

……

一下子,眼眶通紅。

心底那些許酸澀的感覺漸漸涌起,像是要在瞬間將她吞沒。

她將車停在路旁,聽見電話裡男人低低啞啞的聲音,像是以往無數次讓她心動的時候,那樣的醇啞好聽、又帶着一絲迷戀的意味。

他溫溫柔柔地解釋,“不去陸宅,外婆回來了,我們和她一起過。”

半晌,沒聽見迴應。

陸長銘於是又緩緩開口,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冰涼夜色裡,彷彿能融化整個冬日的寒涼,一下子,就能讓人安心。

低聲沉吟,悶悶的。

“外婆很想你。”

“我也……”

很想念你。

等了幾秒,他沉沉地再度開口,裡頭的期待情緒已經格外明顯。

“蘇霓,你說好,嗯?”

“好。”

蘇霓無從拒絕,不知爲何,說出這個字之後,反而輕鬆不少。

她擡起頭、便瞧見空無一人的街道,似乎天地間只剩下自己一個。

於是迫切地想回去。

去那溫暖的屋子,那熟悉的氣息、那帶着家的味道。

電話那頭,男人臉上總算有一絲笑容,脣角溢出的滿足和輕鬆,是多日不曾出現過的。

他起身,隨意拿了一件外套,聽見手機裡傳來女人淡淡的音,“見面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

“見面了、再說。”

她掛了電話,下意識撫着小腹,垂落的目光裡,佈滿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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