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答案。
也因此臉色各有各的難看。
陸長銘神情十分凝重,黑黢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莫雅薇,裡頭彷彿藏匿了滿天星火般,深邃,透亮。
許久沒人開口。
場面越發的岑寂起來。
半晌之後。
慕言之已經將陸原拎在手裡,幾乎是直接甩在車後座上了,“我打暈的,我就親自給他送回去吧。”
他說的地方,自然是陸宅。
陸長銘點頭,的確也沒有比這更妥當的去處。
等到陸原被載走。
他才收回視線,眸光暗暗地看向懷裡不住哭泣的女人。
她像是精神受了極大的創傷,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萎靡。
只不住的抱着他哭泣、道歉。
那柔弱的身軀,幾乎要揉在他懷裡去了。
隔的太近,讓陸長銘在呼吸間,都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
不像是對蘇霓身上那清新好聞的氣息,染了濃烈的香水味、還有酒精的氣味混在一起,他竟覺得太陽穴那隱隱作痛。
下意識擰緊眉,對着申楠點頭,“這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行,你先走吧。”
陸長銘這才攬着莫雅薇到車上,緩緩開着車離開。
夜越來越深。
萬家燈火之下,莫雅薇垂下的眸緩緩揚起,落在身旁的側臉上。
清雋迷人,修長的骨節落在方向盤上,那隨意至極的動作,總帶着一股子的矜貴樣。
她忽然扯開脣角,輕笑了笑。
……
蘇霓沒過過這樣煎熬的年。
哪怕是母親剛去世的時候,她還不曉事,管家伯伯陪着也沒覺得不對。
而這回,卻總感覺經歷了太多。
一整天的事跑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
從除夕夜裡開始,彷彿一切就朝着不可逆的方向而去。
外頭很靜,已經沒有了焰火燃放的吵嚷。
她躺砸牀上,迷迷糊糊睡過去。
到那之後許久蘇霓都還記得,那一年年節,讓人印象深刻的事。
……
次日。
昨晚木園的事沒有走露半點風聲。
申楠雖極少插手家族事物,但常年和陸長銘呆在一塊,危機公關的能力倒也不差。
他軟硬並施,又許了不少好處。
加上幾家勢力在那壓着,這才讓見到了的人都乖乖刪了照片,沒人敢多說。
私底下或許偶爾有人議論,卻傳不到其他人耳朵裡。
海城一下子安靜下來,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
蘇霓沒去上班。
溫月約了她出去。
兩天沒見,她臉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相比較除夕那天的潑辣樣,如今的溫月倒又多了份女孩的嬌羞。
她拎了幾大袋東西給蘇霓。
“你們倆這兩天去哪了?”
蘇霓沒去翻開,但瞧着那精緻的包裝,和按下去軟軟的觸感,也猜了出來,“現在就買這些還早了點,等他出生之後再買不遲啊……”
“那不行。我是這娃娃的乾媽。這是給他的見面禮,得讓他第一個就記住我是不?”
她很是得意,又拍了拍蘇霓的手,“你放心,我乾兒子乾女兒出生到一歲的衣服,我全包了。”
蘇霓將東西放在一側,沒好意思告訴她,就算現在開始給他買東西,天天買月月買,他也仍是不記事的。
但心裡頭,總有些心神不寧的,便也沒有說話了。
溫月今天,其實是拉她陪着去檢查的。
兩人緩緩走在醫院過道上,溫月有些難爲情地解釋,“他把實情都告訴了我,我暫時、信他。然後……我、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沒怎麼做避孕措施的。可怎麼這麼長時間,就沒懷孕呢。”
“你陪我一塊,我們去檢查看看,是不是我哪裡有問題。”
她像是下定了決心,把“懷孕”二次咬的特別重。
蘇霓愕然停下腳步。
“你真想要和他的孩子?”
“月月,你應該知道的。你們倆不能……”
兩人的身影都在走廊上停下,外頭的日光靜靜拍打在她們臉上。
溫月搖頭,情緒似是受了影響。
她張嘴本想解釋什麼,可轉念又搖頭,“沒事,去看看我有沒有毛病總是可以的。”
“你們都覺着我不能要和他的孩子,可我反而覺着,有個正常的、可愛的娃娃在我們倆之間,誰也不敢再說話!”
“但萬一……”
哪來那麼多萬一。
蘇霓狐疑地盯着溫月看了幾眼,忽然明白過來。
以往這幾年,溫月不是沒提過想要孩子的事,可畢竟不能要。
到現在忽然改變主意,怕也沒那麼簡單。
她不再勸了。
而溫月也總是那樣堅決。
蘇霓輕笑,跟着她走到婦科內。
……
提前約好的號,辦公室位置是安安靜靜的角落。
兩人循着指示牌朝那邊走過去,一路上只瞧見醫生護士不住的往前方跑,來來回回帶起陣陣風。
溫月自然是將蘇霓護在一側,狐疑地抓着一名小護士,“你們跑什麼呀,這裡到處都是孕婦和小孩。”
醫護人員哪能這麼不懂事!
可小護士只打量了她一眼,徑直抽開手,“你懂什麼,有人欺負到單醫生頭上,我們能不着急麼。”
“你們要是預約了的就去找醫生,沒約的下午再來吧。”
她揮揮手,便又急急忙忙往前跑。
溫月則是和蘇霓對視一眼。
“單醫生?”
“這婦科裡,有多少個單醫生?”
蘇霓已然斂起笑容,清冷的面上掛着一絲凝重。
她沒有再嬉皮笑臉,而是抓着溫月的手往前,“走吧,去看看。”
……
從早上開始,蘇霓便一直有不太好的預感。
直到忽然瞧見一地血腥時,才忽然意識到什麼。
單澤奇的辦公室本是簡單明瞭的。
可此刻裡頭塞了好幾個人,地上坐着一名臉色蒼白的婦女。
她身下滿是血跡,瞧着似是失血不少。
可沒有人敢上前去扶,只能焦急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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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什麼醫院,平白拿掉我孫子,你們賠命!”
婦女身側,站着一名老人。
約莫六十歲上下,身上穿着十分輕便的衣裳,手裡提着一個麻布包,從蘇霓過來的那一刻開始,便一直嚷着這句話。
“我兒媳婦好不容易懷上孩子,說好要在你們醫院安胎。今天還說要來檢查來着,可你看她現在的樣子,一直在流血……”
“我孫子早就沒了!”
“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醫生,還我孫子!”
血腥味越發明顯。
蘇霓實在不能見那場面,忍不住的便開始乾嘔起來。
好在有護士看見了,連忙把她拉到一旁去。
“你說說你們倆,孕婦來湊什麼熱鬧。一不小心碰着你到時候又……”
她嘟嘟嚷嚷地說了些話,卻也沒真詛咒。
反而給蘇霓倒了一杯水,將她拉到旁邊坐下,“你們約的是趙醫生的號吧,她的辦公室就在拐角那,走過去就到了。”
溫月皺了皺眉,攔着蘇霓的視線不讓她看裡頭,仰起頭便看着那小護士,“裡頭怎麼回事啊,我們是單醫生的朋友,他怎麼碰上的這事。”
“還能怎麼。醫鬧唄。”
最近這樣的事件頻發,讓本就緊張的醫患關係更僵。
“這家人的兒媳婦之前掛的趙醫生的號,後來轉到單醫生這。也不知那老太太怎麼想的,非說單醫生是男的,不讓他看病。”
“結果來回一耽擱,也沒好好診療。到今早上過來看,就這個樣子了。”
蘇霓喝了幾口水,總算緩和過來。
她連忙撫着心口,小聲道,“她流產了,就這麼放着行麼?”
“有什麼不行的,自個拿的藥藥流。管不着……”
藥流?
蘇霓是知道這回事的。
說是孩子還未曾發育好,剛懷上頭幾個月是可以用藥流的。
藥物一下去,那未成型的娃娃便一塊一塊的……
她想到那場面,又嗅着空氣裡的血腥味,再也忍不住嘔了起來。
“行了,你倆趕緊離開這。”
小護士揮手趕人,自己則不住朝裡頭張望着。
聽見那老太太的咒罵時,又忍不住嘟嚷起來。
“真不知怎麼搞的,到了這就開始出血,說什麼找單醫生問責,我倒說是預謀好的。”
“小琴,別胡說。”
開口的似是護士長。
她往旁邊打量了下,目光在蘇霓身上停留了一小會,而後便吩咐小琴下去。
可後者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答案,跺跺腳很是不爽,“本來就是嘛,好端端的怎麼會變成這樣。這老太太難道不知道自己兒媳婦想流掉孩子?”
“兒媳婦早不肯吃藥,非要等到醫院了才……”
“行了,跟我查房去。”
突然出這事。這才初二呢。
她在這裡站了一會,才漸漸聽明白原委。
溫月臉色變了變,瞧見裡頭那一片混亂,猶豫着還是走了進去。
“你在這好好坐着,我過去看看。”
她沒等蘇霓回答,就撥開人羣走進去。
而裡頭的混亂情況並沒有好轉。
蘇霓看見保安趕了過來,卻好似是無從下手,在門邊圍着。
她探了探身子,卻不敢太靠近。
耳邊是吵嚷聲越發明顯,似是溫月也和人吵起來了。
她拉過小護士,想再問問她情況,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見裡頭便傳來一道尖叫!
是溫月的聲音!
蘇霓倏地起身,再也沒有猶豫,推開護士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