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樣的理直氣壯,偏偏還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
蘇霓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出不來,張着脣,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她眼底情緒深濃,表情還平靜自然,繼而垂下眸子,任憑長長的眼睫遮住目光,按下心中慌亂。
“你沒權利這麼做。”
她冷笑,格外冷漠地看着他,眼底多了一抹恍惚,“你忘了麼,是你不要她的。”
蘇霓揚起頭,眉眼裡透着一股子的嘲諷意味,清冷的模樣哪還有半分平日裡的優雅,“是了,你不記得這些的。可是那些真實發生過的事,怎麼因爲你不記得就當不存在呢?”
“她怎麼出生的呢,要不是我命大,要不是她命大,早在海城時就沒了。”
原是不願再提起這些,那樣可怕的一段經歷,蘇霓甚至願意將之永遠埋葬在心底。
如今又一次被提起,面上多了分恍惚,“是你,在我和莫雅薇之間選擇了她。不,該說在我的孩子和她的孩子之間,選擇了她的孩子!”
“陸長銘你口口聲聲說要淼淼,那你敢不敢告訴她,當年是她的爸爸,是你!選擇放棄她的!”
陸長銘張口便應。
他幾乎是忍不住要反駁。
他從未在兩人之間做過選擇,那時的情況他後來瞭解過,可時過境遷追究已沒有任何意義。
何況,他“失憶”了。
那段蹊蹺的車禍,隨着陸原的死亡早已失去了所有線索。
而醫院,站在副院長的角度上,優先拯救重傷患者,也沒有任何過錯。
無非是老太太說了令人誤解的話,無非是他的母親,淼淼的奶奶沒有擔當沒有果決的心態。
無非是陸彎彎,過於慌亂……
陸長銘凝下眼,細細掃過面前的女人。
那樣蒼白的一張臉,額頭上的傷口在燈光下更顯猙獰。
他這幾年每當想起,心口便立刻絞弄得疼起來。
無法想象這樣柔弱的女人,是如何在那樣的環境下活下來的。
又是如何拼命護住了肚子裡的孩子。
……
是不是,憑藉着對他的恨?還是心裡那些許不甘心。
蘇霓本還是平靜的。
可這些事埋藏在心底許久,長年壓抑本就難受。
如今被他激了出來,人被憤怒的情緒衝擊,幾乎就失去了理智,只衝着陸長銘吼。
“你既然放棄了她,就不該再想要她。她是屬於我的!”
蘇霓越說越激動,一想到現在小姑娘不知道被他藏在哪裡,心裡就慌張的不得了。
她恨不得自己能更謹慎一些,恨不得當初就不要帶她回來。
洛杉磯需要小心謹慎,蘇黎世也要謹小慎微,在倫敦總算過了些平靜日子。
可海城。
卻又是步步驚心。
蘇霓用力搖搖頭,沒敢深思下去。
耳邊傳來男人低啞的音,沒有與她解釋那些,只是順着她的話開口,“那麼她自己呢,她也不想要我這個爸爸麼?”
陸長銘緩緩直起身子,手指捏着她下巴,迫她仰起頭,“她喜歡我,你再清楚不過。”
“你這麼緊張,是怕她有了我就拋棄你,嗯?”
蘇霓渾身一陣顫抖。
空調冷氣呼呼地吹,落在那溼透了的衣服上,像是什麼都沒穿,就這麼裸着站在那。
“淼淼是你的命根子,我知道。”
已經差點害死了你一次,我如何還捨得再來一回?
陸長銘輕嘆,這句話卻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漸漸湊了過去。
蘇霓可以親眼瞧見,男人的五官越來越近,呼吸幾乎都瀰漫在她臉上。
那深邃的黑眸裡映出她慌張的模樣,高挺的鼻尖幾乎碰上她的……
半晌,薄脣驀地扯開,低笑。
“蘇霓啊蘇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自信?”
“淼淼,我是一定要的。你想想法子,嗯?”
他是故意在誘惑她,深黑的瞳仁裡泛着細細的光芒,宛如天上星辰,只映出她的五官。
宛如深潭一般的雙眸,深濃情緒蘊藏在其中。
可在幾不可察的角落,隱約還帶有一絲渴盼。
……
其實是那樣明顯的心思,幾乎就擺放在明面上了。
她要淼淼,他也要,解決的法子呼之欲出。
……
沒確定淼淼是他女兒之前,陸長銘哪敢奢望這些。
可如今想來,她既還肯爲他生下女兒,至少該對自己沒那麼大牴觸的。
何況兩人之間,就此多了一分糾纏,她再想離開,卻沒那麼容易。
可蘇霓,卻只下意識避開了他的注視,一張小臉慘白。那被他捏着的下巴,此刻已經出現了一道紅印。
心裡亂,男人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卻朝她鼻尖入侵。
蘇霓皺了皺眉,心底空蕩蕩的,越發沒了底氣。
於是咬脣。
“我可以讓她跟你相認,然後……每個月讓她跟你呆一個週末。平時想見也隨時可以見到。”
“隨時可以見到?”
“嗯……你可以接她放學,吃晚餐。只是晚上必須要回家,她膽子小,暫時還不敢自己睡。”
男人喃喃跟着重複,眸底卻出現一抹戲謔,“給我見面的機會,還允她認我。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不是?”
“如果你願意的話……”
蘇霓膽子大,在她看來,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想到這便又有了底氣,“否則真要鬧大了的這事,對你、對陸氏都只會造成負面影響。我是無所謂,但她還小,這樣……不好。”
“你想的到周到。”
陸長銘手指略一收緊,聲音驟然冰冷,哪還有半分先前的和顏悅色。
“大不了,讓你們半個月見一次!”
蘇霓咬牙,已是做了最大的讓步。
她狠狠擡起頭,視線再度與陸長銘的交匯,便只對上男人陰沉狠厲的目光。
於是倒抽一口氣,“你還不滿足?!”
“生她養她,你貢獻了一星半點?現在肯讓你當她爸爸已是讓步,i憑什麼說要就要她,憑什麼要來跟我搶?”
陸長銘面色鐵青,深黑的瞳仁裡再沒有半點溫度。
他倏地甩開手,“這就是你的答案!好一個憑什麼?”
“就憑我是她親生爸爸,憑我手裡握着陸氏,憑我在海城的影響力!”
“你如今一無所有。又憑什麼……跟我爭論?”
她僵住,因爲男人尖銳的氣勢而手足無措。
是啊,陸長銘就是這樣的人。
他從不受人威脅,更不會對任何人憐憫,就只會固執地執行自己想要的。
蘇霓忽的笑開,自嘲。
她怎麼就還不吸取教訓,怎麼就還那麼大的膽子,竟還跟他對着幹?
……
房間內一陣沉默。
空調風扇呼呼吹着,在靜謐的空間內留下細細聲響。
蘇霓站在原地,全身冷的僵硬,額頭那剛剛碰到的地方,漸漸的發起疼來。
她覺着有些暈,乾脆坐在牀上。
低垂着頭。
“你想怎麼樣……”
她有些抖,也不知是因爲冷,還是慌。
“有陸氏,在海城也是說一不二的。甚至也有了安知……你要怎麼樣,纔不跟我搶?”
那幾乎是在求他了,那樣平靜悽楚的語氣,那樣可憐兮兮的模樣。
男人沒有應,只是隨意扯開衣領,衣服釦子泛着冰冷的光澤,人卻有些煩躁地站在她身側。
格外冷寂的氣氛。
一道冰冷的光線劃過。
繼而是誇張的雷聲……
蘇霓雙手絞在一起,忽的有些着急,“淼淼很怕打雷的,尤其是晚上。沒有我在身邊,她現在一定很害怕……”
“陸長銘你是她爸爸,總歸是疼她的,帶我去見她成嗎?”
她緊緊掐着手指,骨節露出青白的模樣。而揚起的目光裡,已閃爍着些許晶瑩,映着窗外閃電,格外慘白又可憐的模樣。
“委屈了?處心積慮瞞着我,你倒還委屈了?”
他就這樣無情又殘忍地將一切撕開,“我們離了婚,不合適,是對彼此好。我們分開四年不相見,是爲了你好。那麼你費盡心機瞞着我淼淼的身世,也算是爲她好嗎?”
蘇霓不說話,也不願再去反駁。
她心底涼透了,窒息一般的疼。
便乾脆咬着脣,死死揪緊手指,下脣已經滲出細細的血,可她仍沒覺着疼。只那樣委屈又悽楚地坐在那。
不與他爭辯?
也不動手?
男人長身佇於她身側,憋了滿腔的怒火卻不知從何處發泄。
她這樣的悽楚可憐,竟讓他無從下手。
“好。”
“你說可以讓我半個月見淼淼一次,可以讓她每年跟我一段時間。那麼我問你,假如你再婚呢?”
蘇霓搖頭,“我不會……”
“你上週還在相親!”
她一窒,瞠然瞪大的眼裡多了一絲慌亂。
瞬間的倉惶失措之後,蘇霓重重點頭,“是,或許我會再婚。但那並不影響。”
“很好。”
她真想過重新找個男人嫁了。
這個認知驀地出現在陸長銘腦海裡,繼而不受控制地發酵起來。
他倏的眯起眼,猛地將她推到牀上,欺身而上。
“怎麼樣纔不跟你搶,我說的,你都做?”
手指落在她衣襟上,將冰冷的衣裳扯開,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
蘇霓瞧見了他眼底的火焰,大約也能猜到。
咬着脣,終於還是點頭。
陸長銘驟然眯起眼,心底的情緒翻涌起來,猛地撕開她衣服!
那雙深黑的眼裡閃爍着灼灼火焰,啞聲道,“我生命中兩個女人,至少得留下一個。伺候的我舒服了,什麼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