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蘇霓,你究竟喜歡他到什麼地步

蘇霓離開醫院的時候,正好華燈初上。

十月深秋,海城晝夜溫差也漸漸加大。夜剛沉下時,溫度也驟然降了下去。

蘇霓用力摩挲了下手臂,許是因爲心裡的悶氣還未曾消褪,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站在外頭吹了好一會冷風,想起那男人疾言厲色,總歸是有了芥蒂。

她揮手,出租車正好停在她面前。

一坐上去,車門關上的剎那,便彷彿隔絕了冷空氣。她一下子放鬆下來。

手機震動。

“蘇霓,是我。”

“你和陸大少是不是又吵架了?”

桃枝有些無奈,甚至用上了“又”這個字眼。

倒是蘇霓微微搖頭,“從來就沒好過,哪來的吵。再說,他現在病着呢。”

桃枝連連稱是,“說的對,沒必要和一病秧子計較。不過話說回來,他病成這樣你居功至偉。”

“好了,沒有擠兌你的意思。”

蘇霓悶悶“嗯”了一聲,也沒繼續往下說。只是聽着桃枝在電話裡的解釋,“我說你也稍微收着點,陸長銘是陸氏的大股東,他的東西以後不是你的就是你家小丫頭的。真全給弄沒了,心疼的不還是你自己麼。”

“我沒想着要整垮陸氏。”

好端端的,她非要針對陸氏做什麼。

無非是受了牽連,也就當出了心中一口悶氣。可蘇霓哪能料到會演變成如此。

出租車裡的廣播甚至在說陸氏有破產的可能。

桃枝愣了下。

“你沒想還把他們背後那點小手段都捅出來?當時生產技術本就有問題,陸氏危在旦夕,纔想方設法把發動機硬件不足瞞過去。你看這段時間老爆炸的那個,一開始不也死不承認麼……”

蘇霓一時沒反應過來,到此刻才恍然想起陸長銘見她開口詢問陸氏情況,反應那樣激烈的緣由。

他以爲這些都是她做的。

桃枝見她許久沒說話,又忍不住追問,“你人在哪?是不是哪裡不對。”

“在路上,回頭說。”

她心裡焦急,匆匆掛斷了桃枝的通話,又着急給陸長銘發消息。

“最近這事是誰最先發布的?”

編輯到一半,蘇霓恍然想起那男人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剛剛發了那麼大脾氣,還會不會回覆她也是個問題。

手指落在屏蔽上,等了許久,才眯着眼按下了發送鍵。

倒是很快有了回覆。

“你人在哪,趕緊給我回來。”

牛頭不對馬嘴,可蘇霓大約也猜到了,他這是不想再跟她吵,才兇巴巴地這樣應聲。

她呼吸一窒,這一下腦子就再清醒不過。

很快想通。

陸氏樹敵不少,在這時候想落井下石的人自然也多。可這些陳年舊事,還能剛剛好的選在這個節骨眼發佈,更甚,讓陸長銘誤以爲是她發的。

那麼做這些事的人,就再明顯不過。

她重新對師傅報了地址,一路上都再沒有笑過。

……

醫院裡。

周弋進到病房裡沒瞧見蘇霓,還四下張望着。

“太太走了?”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不該提,畢竟那躺在牀上的男人還滿臉陰沉,這臉色不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麼。

他訕訕輕笑,把文件遞了過去。

“陸宅那邊說是待會有人給您送換洗衣物,老太太那邊也去打了招呼,只是暫時每天只能接受一兩次探視。”

陸長銘還是沒有反應。

只漠然冷靜地靠在枕頭上,雙手放在面前的電腦上。

手指飛快敲動幾下,又忽的停住。

“汽車安全事故這事,最早是怎麼出現的。”

“有三天前的凌晨,有人發佈在微博上,被大量轉發之後上了熱搜,這才引起連鎖反應。而對方發表的文章裡,事實列舉十分詳盡,哪怕現在已經找不到確實證據。但輿論導向已不可控。”

周弋微微一頓,聽見路長的催促。

“id是誰的?”

……

出租車行駛在夜色裡,處處車水馬龍,倒也還算熱鬧。好在師傅對海城格外熟悉,很快便到了她要去的目的地。

天色早已全黑,拐彎之後,這條路上行人不算密集。車子正對面的房子仍亮着燈。

拘留所總歸是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

她走過去,摩挲了下手臂。

夜裡溫度降的快,上車下車的時間,只覺得寒風呼嘯着要往她骨子裡吹去。

正要走進去,還在門口卻已經瞧見了那辦好手續離開的兩人。

剛換上正常衣服的許贊略有驚詫,笑着朝蘇霓揮手,“這麼巧,蘇霓你知道我今天保釋?”

“也是,雖說不你專精刑法。但拘留時限總歸是清楚的。”

被關了小半個月,許贊卻一副十分無所謂的模樣。只是攤開手,緩緩地朝她靠近。

蘇霓卻佇立原地不動,杏眸掃過他和單澤奇。

半晌後,脣畔才微微扯開,露出那再明顯不過的梨渦,“單醫生早就移民國外,還得給你辦保釋。其實找我或許會更容易些。”

“那可不。”

單澤奇輕笑,面容格外溫和。

他只是隨意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在燈光下的一雙明眸閃了幾下,繼而沉聲道,“順道過來商量點事。老太太很快會被起訴,殺人償命,她這把年紀,哪怕是個無期也沒有區別的。”

“只是陸老太太也是爲海城做過重大貢獻的人,想要直接定罪怕沒那麼簡單。一如你所說,她已經九十二高齡,哪怕就是拖着不判,早晚會等到她離開的那天……”

蘇霓比他更要理智。

可此刻她的目的顯然不是這個,便只默默地笑開,心思盡都斂了起來,而是微微揚起眸,盯着許贊。

“我就是好奇,明明是對付老太太。怎麼我們的目的似乎變成了陸氏集團?”

許贊臉色微變,嘴脣蠕動了下卻沒開口。

反而是單澤奇,神色有些無奈,便輕笑,“陸老太太和陸氏本就一體,不必區分的那麼清楚。”

“是啊。”

蘇霓扯開脣,沒發現自己此刻的笑容看起來那樣譏諷,甚至於帶了憤怒,“所以你們就順帶着挖出陸氏的隱秘,選在最關鍵的時候公開,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你也說了,這是順便。”

單澤奇笑容微僵,似是沒料到蘇霓這般反應,當下也皺了眉,“總之事情到現在也辦的差不多了。咱們該準備離開纔是。”

“是啊蘇霓。陸氏的死活你又何必操心。陸長銘那樣的人,早該讓他受點教訓。”

許贊似有憤憤不平。

直到這時,蘇霓才發覺出這人終究是比自己年輕許多,平日裡瞧他成熟老練,真到了關鍵時刻,卻總歸還是有自己性子。

她凝神,沒有立刻回答。

十月的晚風颳的起來時也不留情,蘇霓身上本就只穿了件t恤,先前不覺着冷。如今站在空曠的大門外,竟被吹得瑟瑟發抖。

單澤奇正目不轉睛地望着她,脫下西裝外套遞過去。

蘇霓沒接,他便乾脆繞到她身後,強行披上。

那雙以往總是溫和細緻的眼,此刻漸染寒霜。

“你們聊,我接個電話。”

許贊拿出手機就往旁邊走,生怕驚擾到兩人似的。

可蘇霓卻只皺着眉,盯着單澤奇,斟酌着要如何開口。

“我們相處的時日實在是不短了。”

半晌,單澤奇忽的開口,“你現在連直視我都不敢,蘇霓啊,你是後悔了答應要我要離開麼?”

她微怔,卻點了點頭。

“原因呢?”

單澤奇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還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姿勢站着,默默凝着她,任憑鏡片後的眼,泛起酸意。

那樣的難受。

他斂起情緒,聽見蘇霓開口。

“其實我們一直要找的人就是老太太,牽連陸氏已是過意不去。現在還刻意落井下石,你不覺着這太過份了麼?”

顯然,她在轉移話題。

單澤奇凝了她許久,卻也只是輕嘆。

“就當是我看不過眼,想出口惡氣吧。”

他哪來的惡氣。

哪怕是過去的二十多年,陸長銘也從未開罪過他。擺明了是因爲蘇霓。

蘇霓微愕,頭髮被冷風吹的亂亂的,讓她格外不舒服。

便乾脆把頭髮整個挽在一邊,皺着秀眉,“你完全不用這樣,陸氏與我也沒多大關係。這樣做,只會平白牽連了下面的員工。”

“海城……已經夠亂了。”

“你心疼了。”

單澤奇忽的笑出聲,低着頭打量她,鏡片後的目光熠熠生輝,就這麼低下頭,細細瞧着那嫩白的臉,“也就是落井下石一番而已,你就這麼心疼?”

“陸長銘對你而言,究竟是什麼人?”

蘇霓應不上來。

她可以明顯察覺到單澤奇的不悅,腦海裡也有了計較,可偏偏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裡,在他尖銳的目光下,根本說不出口。

這份沉默,其實已經是回答。

單澤奇搖頭,直起了身子,面上又恢復了那溫文儒雅的模樣。

可心裡卻叫囂着惱怒和憤懣。

蘇霓啊蘇霓,你究竟喜歡他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錶,將眉眼的苦澀掩住,也沒了再聊下去的意思。

“如果還想離開,隨時聯繫我。”

他說完,蘇霓卻沒有應。

直到轉身時,才忽的聽見身後傳來輕喊。

“我和他,還能是怎樣的關係。”

“前夫和前妻,比陌生人更不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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