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上穿着一席灰色的針織長衫,裹緊了纖瘦的身軀。腳下是aly最新款平底短靴,落在乾淨的地板上,聲音清脆乾淨。
她揚起下巴,視線緩緩掃過全場。邁步走動時,姣好的身體線條便顯露出來,身上帶出的陣陣細風,直直刮到會議室每個角落。
在她身側還站着一個穿着同系列毛衣的小姑娘,一頭金髮被仔細紮成了個丸子頭,圓圓的臉蛋上還掛了一副黑色邊框眼鏡。
會議室裡氣氛凜然,可她也只是眨巴着眼睛,乖乖牽着女人的手。
只是偶爾四下打量了下,在瞧見角落裡坐着的幾個男助理時,眼睛泛光。
行至會議桌前,女人終於停下腳步,手臂上搭着的羽絨服被周弋收了起來。
“您往這邊。”
女人點點頭,在所有的注目下,跟在周弋身側走到臺前。
站定。
席下已然開始出現竊竊私語,有些人臉上出現喜色,有的則是緊張和擔憂。然而更多的,卻是莫名奇妙。
“這人誰呀?”
“韓總您剛從國外趕回來可能不知道,這是陸總的前妻。前段時間還因爲謀殺老太太的罪名被抓了進去。”
“那那個孩子……”
有人湊過去,“孩子不知道啊。也沒聽說陸總和她生了個這麼大的女兒。看着倒是和陸總有幾分相似但……”
“真要是陸總親生的女兒,那這事可就不好辦了呀。”
“我看那說。早就聽說這個女人手段非常厲害,說不定是故意找來蹭股權……”
一陣陣討論聲此起彼伏。
蘇霓卻只靜靜站在原地,纖細的身軀在會議室裡不過只佔據方寸空間。
而和旁邊黑壓壓坐着的一片股東比起來,她看起來格外的突兀。
又冷靜。
小姑娘眼睛瞪大,細細打量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小臉上有些許興奮。
可更多的,卻是凝重。
她皺着小臉,擡起頭去看蘇霓。才發現自家媽咪一直沒有看過自己。
便又默默地收回視線,乖巧不動。
來之前媽咪就告訴過她,到了這裡之後一定要緊緊跟在她身邊。走路要慢慢地走,說話要慢慢地說。不能放肆地大笑,不能隨意與人爭吵。
更不能……泄出一絲害怕、或緊張。
母女倆一直沒開口,哪怕被這麼多人打量議論,卻仍像個沒事人一樣。
片刻後終於有人沉不住氣,“陸前太太站在那做什麼?既是持有陸氏股份,就好好坐到自己的位置。周助你們怎麼安排的?陸前太太怎麼說也是公司股東,讓她帶着孩子乾站着怎麼好。”
那人笑嘻嘻起身,“不過這樣的場合帶着孩子過來,倒是你的不是了。我看還是不要影響會議進程了吧?”
他一再的強調“前”字,無非是爲了讓在場的人都認識清楚。
這女人,早已不是陸太太。
“我手裡已經沒有陸氏股份了。”
可忽然,空氣波動了下,傳來一道清晰的音。
蘇霓忽的開口,聲音是一貫的冷冽。
她的目光隨後轉到那人身上,輕扯開脣角,似笑非笑,“坐在股東的位置上,不合適。”
“哼,既知不合適,怎的還來?”
自找沒趣。
最後這幾個字那人自然沒往大聲了說,可仍有不少人聽見,一時又是陣陣議論。
蘇霓卻還面不改色,瞧見申楠和慕言之之後,點了點頭。
兩人都皺着眉,慕言之似是想起身,卻被申楠拉住。
“雖然我不是股東,但這場會,卻是一定要參加的。”
她脣畔的梨渦越發明顯,隨後緩緩地揚起眸,眼神越來越深。
“我丈夫因病無法出席,讓我代替他過來。我想,他的位置就是這吧。”
蘇霓垂下眸,頭頂燈光打在她長長的睫毛上。那濃密的陰影幾乎掩蓋了她所有情緒,只能讓人瞧見那瀰漫在周身的清冷。
和尖銳。
話音落下,她纖細的指尖也隨即扣在實木桌上。
輕敲了下。
“叩叩”的聲音,清脆又好聽。
卻仿若投入了池子裡的一顆石子,立刻激起陣陣波瀾!
“丈夫?!”
“喂喂,他們不是早就離婚了嗎?”
“離什麼婚,沒看見孩子都帶來了。”
“這要沒離婚,她一句代替出場,日後公司豈不是……”
眼見着席下股東討論越來越激烈,陸正逢也跟着着急起來,連忙轉過身,“怎麼回事?你們不是保證不會有其他人來搗亂的嗎?還信誓旦旦跟我說了陸安知一定是有繼承權的。現在倒好?冒出個原配妻子,還有個女兒?!”
“你們早就離了婚,說什麼丈夫不丈夫!”
莫雅薇掐緊手指,忽的站出來。
那張豔麗的面龐上閃過一抹掙扎,隨後立刻被掩飾起來。塗着黑色的指甲狠狠掐在掌心,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大家不要被她騙了,長銘和她四年前就已經離婚。這四年我一直和長銘在一起,我的孩子也被長銘接納。她充其量,不過是個舔着臉想蹭好處的前妻而已。”
特意強調着“前妻”二字。
莫雅薇果真瞧見蘇霓的臉色變了變,這讓她越發篤定,“我看蘇霓你還是趕緊離開吧,在場的都是陸氏的股東,大家都是聰明人,總不能被你這種小技倆矇騙了去。”
聽她這麼說,大家都放心了不少。
隨後有人主動提出,“可那孩子……”
陸安知不是陸長銘的親生兒子,這件事衆所周知。
說到底,養子的繼承權是無論如何比不了親生的,哪怕這個親生的可能並未相認。
“是啊,這個小女孩我看着和陸總確有幾分相似,她是……”
關注點很快轉移。
莫雅薇準備抽搐着想說什麼,卻也只能恨恨地閉着。
她死死盯着蘇霓,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偏偏蘇霓只是冷冷站在原地,臉上掛着疏離而又公式化的笑容。那身形僵直的模樣,氣勢倒是逼人。
沒有任何暗示,小姑娘已經明白。
“我叫蘇淼淼,快要四歲半了。我是在洛杉磯出生的,今年暑假之前一直住在倫敦。八月份的時候媽媽和單叔叔帶我一起坐飛機到了海城。”
“來見我的爸爸。”
她轉了轉眼珠子,小說捏緊了蘇霓的。
那張圓潤的臉蛋上,卻沒有任何怯場,只是用不符合年齡的冷靜來面對此刻的場面,催生出開口。
“我的爸爸,叫陸長銘。”
一時間,又是一片譁然。
有人已是耐性盡失,來之前候選ceo的幾個人也是費了大心思拉票的。誰料到會議進行了大半個小時,他們除了名單在上面掛着之外,哪還被提起過一次?
“你說你是陸總的女兒就是,有什麼證據?再說陸前太太,您既然已經消失了四年,何必還管這些事。我看您一個婦道人家,拿着手裡那一點點股份吃吃分紅就不錯了。”
“我爸爸就是陸長銘!”
蘇霓還沒開口,小姑娘卻是不服氣的。
她哪能看着人這樣欺負自己媽咪。
小小的心裡想着的都是自己曾答應過爸爸的,爸爸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媽咪。
於是再也沒有畏懼之意,鼓着腮幫子狠狠瞪那人,“你不相信淼淼,你是故意的,是壞人。可是淼淼和媽咪都不怕!爸爸帶我做過鑑定的。”
話音未落,小姑娘便把揹包取下來,肉乎乎的手指在裡頭掏啊掏的,掏出一份鑑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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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總是不信總是不信。吶,這是爸爸交給我的!要是還不信,我可以再和奶奶、和姑姑們做鑑定!”
她指着安寧和陸彎彎,把那張鑑定書重重拍在桌上。
鼓鼓的臉頰漲紅,哪怕被人瞪視也絲毫不怯場,一巴掌拍上桌時,小小的身子上便蔓開尖銳的氣息。
有人打量了她幾眼,也不去看那鑑定書,只瞧着這小姑娘理直氣壯的模樣,便搖着頭笑開,“有乃父之風啊……”
……
莫雅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再看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簡直像是在看個傻子。
她眼裡閃過一抹狠厲之色,忽然朝前走過去,一把搶過那份鑑定書,撕的粉碎!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長銘登機的兒子只有安知一個,別以爲你帶着個不知道哪裡找來的小雜種就妄圖侵吞長銘的東西。我告訴你,不可能!”
“長銘的股份,只能由安知繼承?”
她語氣尖銳,連面目也有些猙獰了。
可偏偏蘇霓卻冷靜得彷彿不是當事人,一雙有如深潭一般的杏眸輕輕眯起,撥開她捏着自己的手。
“若是長銘不在了,安知自然是有繼承權的。可他現在未成年。”
“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拿了那麼多東西又怎麼會懂得使用呢?不如繼續這樣,假若長銘回不來,到他十八歲自然會交給他。”
說到一半,蘇霓又是輕笑,眉眼溫和,“還是莫小姐,覺得自己有能力代替孩子管理這些東西?”
“我自然有……”
她的意圖便在此。
到了陸安知身上的東西,她這個當母親的早晚能弄到自己手上。
可蘇霓此刻笑的燦爛,豔紅的脣上甚至染了一抹諷刺。
那樣明顯。
她擡起手指着會議室大門,紅脣輕啓。
“可你大概是忘了,自己還病着吶。一個需要長期在住院接受治療的精神病人,怎麼能成爲孩子的監護人。怎麼敢,觸碰陸氏的核心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