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南終究難以原諒自己,他明知她什麼樣的性子,明知那傻姑娘只會想寫啥辦法。
明明,下過決心要呵護她的。
可終究,說了那些傷人的話。
……
溫月一直在房間裡呆了許久,她不是不想走,而是身體疼的受不了。腳尖剛一沾到地板,便牽連起陣陣疼痛。
那藥是她威逼利誘向阿誠要的,拿了便走也沒有問明量。
如今想來約莫是放多了,導致他情緒失控,到後來沒了理智,只一再得重複要她。
她昏昏沉沉的只記得疼,沒有半點別的感觸。
如今蜷在牀邊,還能瞧見鏡子映照出的自己。
滿身的青紫。
真的……很疼呢。
“叩叩”的敲門聲傳來,溫月朝門外看了看,有些意外。
“是徐晉南叫我過來的。”
外頭的人招呼了一聲,說了名字。
溫月這才裹了浴袍,緩緩地挪動雙腿到門邊。強忍着痛楚打開。
“是月月嗎?”
女人一頭溫婉的長卷發,身上穿着棉麻布料的衣服,寬鬆的衣裙下看的出來是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再襯上乾淨的臉蛋,優雅而迷人。
她在腦海裡反覆搜索,卻記不起這樣的人。
直到對方自報家門。
“我叫葉衫。”
葉衫?!
溫月只覺得血液在瞬間逆流在頭頂,激的她情緒上涌,幾乎剋制不住地要將門重新甩上。
可對方眼明手快,已經跨了進來。
“是徐晉南叫我過來的,給你送些東西。東西拿給你我就走。”
她說着將一個袋子放下,隨後又在包包裡翻找着,找出一盒小藥片。
“這個東西你知道吧?另外瓶子裡裝的是治療擦傷和淤青的,你看着塗抹。只不過這幾片藥,我必須要看着你吞下去。”
溫月眼睛眯了眯,終於看清楚上頭的文字。
是避孕藥。
她臉色越來越僵,有那麼一瞬間,便只想奪過這些東西,狠狠甩到窗外去。
可最終,只是嘶啞着開口,“他,讓你給我送避孕藥?”
“嗯,阿南身邊幾乎沒有女性朋友。何況這種事也不方便讓別人知道,只能我來。吶,快吞了吧。”
葉衫甚至已經倒好了水,玻璃杯裡盛放着的透明液體晃動了下,反射出一道五彩的光。
“你們的情況,到這一步就是終點。絕對,不能有孩子。”
呵。
溫月扯開脣,沒有笑。
卻很快接過藥和杯子,就着水一口吞下。
隨後轉身,重新回到牀上。
葉衫也沒有多停留,將那一小瓶藥膏留在桌上後便轉身離開,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房門再度關緊。
裡頭剛剛由女孩變得女人的人,卻在牀上蜷縮起身子,瑟瑟發抖。
……
葉衫在門外,還能聽見裡頭傳來的哭泣聲。
她顯然沒有任何避諱,哭聲很大,也格外悲慘。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流乾了眼淚也無從解脫。
葉衫終於還是掏出手機,打了電話出去。
“藥她吃了,看着挺慘的,你確實也太不溫柔了。”
“只不過……姑娘在哭呢,哭的很大聲。”
電話對面的男人頓了頓,沉鬱的聲線從裡頭傳出來,喑啞冰冷,“讓她哭。哭夠了會自己回來的。”
“好吧。你都不擔心,我也不操這份心。反正她看見我是挺生氣的,從女人的角度上說,你的做法、真的很殘忍。“
是啊,很殘忍。
徐晉南仰起頭看着屋外高掛的豔陽,面龐上染了一抹橘色。
可長痛,不如短痛!
……
溫月最終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很快回家,而是打了電話叫蘇霓過來接她去她家裡住着。
只是蘇霓家裡亂的很,她過去時又格外狼狽,是個人都能瞧出來經歷了什麼。遲疑了很久,終於還是在第三天回了家。
因爲這天下午,已經是最後的報道期限。
她雙腿間不再是那樣誇張的疼,似是恢復了不少的樣子,只是走起路上,仍有些不舒服。
老太爺是人精,瞧一眼便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放在一旁的柺杖,幾乎沒有猶豫地便要往她身上招呼過去。
溫月連躲也躲不開,結結實實捱了一記。
很疼。
“爺爺!”
男人熟悉的音在耳邊響起。
他並不知道她會選在這個時間點回來。
上午十一點,老太爺一般都是在家裡的。
此時急匆匆下樓,卻來不及阻止那一柺杖。
“你來的正好,孽障!”
老太爺心裡明鏡似的,瞧見徐晉南還護着溫月,手上的力道便更沒有遲疑,重重朝他身上打了下去!
“砰”的一下,柺杖落在堅硬的肌肉上,發出誇張的聲音。
溫月揚起眼看了看,眼淚便立刻蓄滿了眼眶。
“看看你們倆做的好事!這丫頭就算了,阿南你呢?你怎麼答應我的!”
男人臉色陰沉地站在原地,任憑老太爺發泄,卻始終一言不發。
“管家,麻煩你送月月去學校報到。”
他轉而朝溫月看去,“收拾好東西,辦理住宿。”
溫月眨了眨眼,淚終於沒有掉落下來。
可她心裡再清楚不過,辦理住宿的意思,便是要她別再回到家裡,別在讓他看見。
別再,惹他心煩。
遲疑了許久,可她終究還是點了頭。
通紅的眼眶注視着男人英俊的面龐,瞧見他緊繃住的臉頰線條,終於扯開脣,應聲。
“好。”
不見,就不見吧。
……
溫月回到房間,徐晉南纔看向老爺子,瞧着他已經打累了的模樣,過去扶着,“爺爺。”
“別叫我,你想氣死我不成?這種事絕對不能做,一再告誡過你。再喜歡那丫頭,也不能壞了規矩!”
他重重喘氣,實在是氣到了極點,渾濁地眸上下打量着了徐晉南一陣,忽然想到什麼。
“正好她去了學校,下週,下週你就訂婚!”
徐晉南搖搖頭,冰冷的面上有明顯地拒絕,“事已至此,你認爲,我還會和葉衫訂婚麼?”
“爲什麼不會?!”
老太爺倒抽了一口涼氣,氣急敗壞的地站了起來,“孽障!你該不會真想和她搞在一起?她是你什麼人,是我什麼人!天大地大,你還能大的過倫理道德?!”
男人並不言語,幽暗的眸微微眯起,裡頭藏了許多深凝着的情緒。
幾秒之後,才輕啓薄脣,“至少現在,我想盡我所能護着她。”
“訂婚的事,暫時就不用提了。”
“你……你還反了天了不成!”老太爺將柺杖重重摔在地上,臉頰漲紅,“你以爲那丫頭能有多少日子?不訂婚,她活不了十年!”
男人驀地僵在原處,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聽去他們的話,這才急忙走回去,“您剛剛說的什麼意思?”
“呵……你以爲你姐姐是怎麼死的。你以爲你姑姑是怎麼死的?”
“阿南,她只要是徐家的人,就躲不過這一關!”
老太爺神情凝重,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哀嘆,“徐家的女孩,都活不過四十。”
他徹底驚在原處。
老太爺卻冷冰冰地坐了回去,絲毫不理會他的情緒,只有些悵惘地開口,“遺傳病,你太爺爺那一輩沒有女娃,也沒注意。從我這輩開始,漸漸發現家裡的女孩都早逝。一旦過了二十五歲,總會這樣那樣地開始發作。”
“溫月她媽媽,雖說是車禍去世,可若是沒有那場車禍,怕也沒有幾年日子。”
男人一臉慍色。
他用力緊了緊手指,深黑的眸朝房間拐角的方向看去,隨後回落到老太爺臉上。
自然知曉,老太爺不會騙他。
心緒,在一開始的詫異和不敢置信之後,逐漸冷靜。
“爲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
“這種事,告訴你有什麼用!”
“至少可以找尋治療的法子!”
老太爺哈了一聲,狠狠瞪他,“你當我不會找嗎?哪有什麼治療的法子,除非有人肯……”
“肯怎樣?”
徐晉南追問,老太爺卻不再往下說。
蒼老的面龐上皺紋盡都堆疊在一起,幾乎是在那瞬間,生生將話語吞嚥了回去。
“告訴你也沒用,根本不可能達成。”
男人臉色又沉下幾分,“你不告訴我,怎麼知道我不能達成?!”
徐晉南生平第一次對自家老太爺動怒,背後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可想而知這老人家下了多狠的手。
他倒還好,可那丫頭那夜裡本就難受,約莫傷口一直沒有好。如今再來這麼一下,天知道去了學校會變成什麼樣。
越想便越是氣憤。
“這麼重要的事,換做誰不會打小就告知?可你倒好,瞞了我二十五年!”
“我哪知道會這樣,你姐姐沒發病之前誰也不確定這事是遺傳。”
“可前些日子溫月第一次發病時你人在洛杉磯,我怎麼告訴你,我還特意通知你不成?非要鬧個人盡皆知纔好?!”
他嘟噥起來,“這事若是鬧大了,以後哪家的姑娘還敢嫁給你?哪家的姑娘還敢爲你生兒育女!”
“那也不能瞞!簡直是老糊塗!”
兩人互不想讓。
老太爺何曾讓人這般懟我,氣上心頭便再沒有猶豫,冷冷瞪他。
“那你倒是去試試,找個血緣相關之人給她換了骨髓和腎!順道再把血液什麼的統統換一遍來個回爐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