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正說着,門外就又響起了喇叭聲,一輛黑色越野車就已經殺到了。駕車的是一個頭發染成棕色的女子,扎着馬尾,帶着一頂黑色棒球帽,姣好的身材和百褶的皮膚怎麼都不能讓人把她和另外一個外號:小魔女聯繫在一起。
她叫冷怡然,自從查家的小兒子出事後,這是她第一次再來這兒。很多年過去了,對於那件事她依舊不能忘懷,今天如果不是送她父親,她怕是沒有勇氣再跨進查家這個門的。
“我能進去嗎?”她小聲的問着她父親,這些年她一直埋頭紮在研究所裡,不願意出門,家裡人也一直着急她的狀態,但也都知道她心裡的那個結必須要等到他才能解。所以,這一次,冷所長也藉此機會能讓查文斌幫他女兒走出那道坎。
她父親衝她笑着道:“走吧,都是老朋友了。”冷怡然擡起胸口,深吸了一口氣,鼓了鼓腮幫子。
進門之前,她還是亮出了自己那招牌式的微笑,清了清嗓子喊道:“文斌哥?”
打開門,一個身影飛一般的衝了出去,是超子,他一把抱起冷怡然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惹的人家不停的捶打着他道:“王八蛋,快放我下來!”
興許是很久沒有見面了,大家都很興奮,互相調侃着,互相訴說着。查文斌這些年早已看淡了往事,那件事真得怪不得冷怡然,他也笑着打了招呼,但冷怡然面對他的時候依舊是躲閃的眼神。
客廳裡,趙雲霄迫不及待的拉着冷所長要他向查文斌解釋這封密封了很久的檔案。
這封檔案裡頭的確隱藏了一個很特殊的故事,若不是趙雲霄翻出了這封檔案,或許它還將繼續沉睡下去,因爲沒有人想再次打開它。
當年,修建幽嶺隧道的時候,一次爆破事故讓施工現場送掉了一條人命,但誰也沒想到這次事故牽扯進了更多的人,更加沒有人想到的是在幽嶺隧道的山坳上有一塊墓碑已經靜靜的躺了八年。
那次事故一半是意外,一半則是人爲。當工程進展到關鍵的時候需要炸掉一處豁口,根據當時的地址情況,爆破人員是用足了當量的炸藥的,一炮響起過後,發現只是炸出了一個小坑。清理過現場,他們竟然發現這層“岩石”的下方堅硬無比,有一層用銅水澆築的夾層。
那時候的文保意識還沒現在這麼強烈,施工方調來了鑽機打穿了夾層,重新埋進去了幾倍當量的炸藥。轟的一炮,豁口被炸開了,飛出去的亂石夾雜着青銅板如同彈片一樣四下飛濺,那個男人就是這樣被削去了半個腦袋。
出事情後,調查組第一時間進駐了現場,除了善後更重要的是調查事故的原因。而那個被炸開的豁口處則留了一個很大的洞,那洞深不可測,趴在外面老遠都能聽見裡頭能傳來哼哧哼哧的聲音。工地裡有上了年紀的人說,那裡面住着的是一條龍,他們把龍脈給破壞了,所以死了人,這事是要遭報應的。後來就沒人敢在繼續上工了,調查組覺得這裡可能是個古墓,於是就把情況交給了當時的考古隊。
那會兒超子還在西藏當兵,這個項目是由冷所長的一個關門弟子,也就是冷怡然的師兄負責的。此人名叫王軍,是個北京人,畢業後分配到了省考古研究所,長得也是高大帥氣,一表人才,尤其在青銅器物的研究上非常有造詣。這一次因爲有青銅片的出現,所以任務就給了王軍,他帶着三個實習生進駐到了幽嶺的施工現場。
施工項目遇到出土文物,一般爲了不耽誤國家項目的工期進展采取的都是搶救性發掘,浙西北一代多戰國的貴族墓,出土點青銅器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王軍一開始也是從這個角度入手,當他來到現場的時候,發現這個坑洞深的有些不可思議,將近一百米的繩子放下去都不能到底。而且,現場殘留的青銅片無論是從質地還是造型來看,都和他之前所接觸的東西不同。
王軍把這個發現上報到了省隊,但是卻沒有引起重視,因爲那會兒考古隊很忙,人手也確實不足。後來發生的那些事,都是在王軍留下的考古筆記中整理出來歸入檔案的。
那本筆記也夾雜在這封檔案裡頭,那是一本典型的90年代的工作簿,黃色牛皮紙封面的下方工整的寫着王軍的名字,單位則是省考古隊。
冷所長翻開最後那幾頁有筆記的部分說道:“從這兒開始看。”
日記一共有六篇。其中前三篇相隔的時間是每天一篇,而四和五隔了一天,最後一篇又和第五篇隔了整整三天。前三篇的幅度都不長,簡單講述了當天的工作,根據日記顯示,王軍是第二天就孤身一人進去了。
93年4月4日、陰天
昨天丈量的深度超過了一百米,個人判斷這不是一個古墓,更加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工程。兩根一百米的登山索相連,終於探明瞭初步深度達到了140米。有疑點:青銅層是埋在岩石層的下方,岩石的形成需要上億年,這些青銅層爲何會出現在岩石裡面,取了樣本a1送省隊分析青銅鑄成時間。
93年4月5日、陰天
天氣繼續陰沉,光線不是很充足。我一個人下到80米左右一眼不看到低。洞內有“呼呼”的聲音,但無風,像是某種動物發出的,光線很差,洞內有霧氣,能見度很低。
93年4月6日、晴
天氣終於好轉,第一次嘗試下降到了底部。出乎意料的平坦,面積很大,有人爲活動過的痕跡,情況比我想象的要複雜的多。人手和裝備都不夠,要打報告請示。
根據冷所長回憶,4月7號這一天,王軍回了省城準備找他去彙報情況,但是他和何老帶着隊伍進了山,沒能聯繫上。
93年4月8日、晴
負責駐守的一位同事昨晚失蹤了,有看工地的人報告說看見他昨晚跳進了坑洞裡,我帶着陳勝一起下降,沒有找到人,只看到現場留下了一粒鈕釦。鈕釦是我們的野外作訓服,可能情況有些惡化,明天務必回省城請求增援。
4月9號這一天,王軍再次回了省城,並且報備了公安和上級主管部門,這個都在檔案裡有記錄。
93年4月10號、陰天
陳勝和李承民昨晚也相繼失蹤,我已經來不及等到他們的到來了。
93年4月13號、天氣未知
下來已經整整三天了,我已經沒有了水和食物,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我能聽到救援隊的聲音,但是這道該死的門封閉住了一切。那個讓人崩潰的聲音又來了,我想,我必須得繼續尋找出去的路……
最後這篇日記上的字跡已經是歪歪扭扭了,那個年代的人都有一手很好的硬筆書法,王軍前幾篇日記的字很是工整,唯獨這篇像是在極端情況下匆忙寫出的。
查文斌掂着那本日記本道:“他現在人呢?”
冷所長的表情有些僵硬,他似乎很不願意提起那段往事:“沒找到,王軍最後一次下去的第二天,我們的救援隊就到了,後來甚至出動了軍隊。我們炸開了一道石門,在石門的背後發現了這本筆記,四個隊員至今下落不明。”
“後來呢?”
“你還記得老王吧。”冷所長突然提出了這個名字,查文斌專注的神情裡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情:“他當時也在?”
“在,他就是那個時候來的我們所,上面派下來的。那件事鬧的很大,進去了兩個排的人搜索,結果最終只出來了19人。”
“我怎麼沒聽我爹提起過這事?”超子插嘴道。
“不會提的,我們這些人永遠都不想再提那件事了。原本我們作爲科學工作者都應該是無神論的,但那個地方,讓我第一次相信了那些不可能的東西的確是存在的。後來那裡被暫時封閉了,因爲104國道是交通命脈,上級決定,把這件事先埋進去,於是也就塵封了整整這麼多年。若不是你問起那個地方,我想恐怕是不會有人再願意提起的。”
查文斌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幽靈,無處不在的幽靈,用你們的話說,可能就是髒東西吧;對我來說,我更加願意用超自然現象去解釋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