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尋一回到了雄獅城裡,便和董七分開了。
他現在的身份非常敏感,雖然暫時脫險,但後續麻煩也非常大。
X局、曹家、獅心家、金橡樹安保公司
真要身份暴露,感覺城裡的各方大勢力,幾乎都是敵人。
不過季尋道沒覺得不好。
反而覺得這樣危機四伏的生活,才更讓他有種像是藏在慢是兇獸的黑暗森林裡當獵人的感覺。
但這種獨行獵人的體驗感很難和別人一起體驗。
董七也知道。
她便獨自去了車站,乘坐上了最近一趟回無罪城的列車。
她終究是要走上自己的機械師求學道路。
這一別,以後見或不見,對於兩人來說,都已經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
而季尋則是去了之前就爲了防止意外租賃好的獵人旅館。
鳶尾花旅館,209房間。
季尋進門之後,終於忍了一路的一口老血就噴了出來。
《細胞活性沸騰》並不能治癒一切傷痛。
不是這門魔神禁術品階不夠高。
而是他得到版本,本就是「疫醫」黑森從青銅殘塊中悟出的殘篇。
也不能指望一個二階卡師能在法則層面有太高的領悟,對上一些高位法則造成的傷勢,弊端就很明顯了。
之前的戰鬥對他來說並不輕鬆。
狂暴之後的虛弱感此刻山崩般襲來。
看着鏡子裡自己頭上的白髮,他咧口一笑,也沒當回事兒。
給自己灌入了兩支高級療傷藥劑之後,季尋盤膝坐在了牀上,開始了冥想。
順便拿出了記錄「無上霸體」的小冊子翻看了起來。
之前和名偵探羅賓戰鬥的時候觸碰到了這門魔神禁術的門檻,那種感覺讓他回味無窮。
他想再找找那種在雲端的感覺,看是否能更進一步。
這一冥想,就是小半個小時。
“啊還是很難啊.”
季尋看着眼前小冊子上記載的那些訣竅,眼中露出了些許無奈。
除了之前自己強行領悟的那一些入門口訣,想參悟後面更高深的,幾乎都是一頭霧水。
那種感覺就像是之前有一架梯子,輔助他爬上去看到了高牆後的風景。
現在梯子沒了,一下子就看不到了。
只能靠着記憶,回憶一點之前看到。
但也不全算是壞消息。
見過高處的風景,眼界認知什麼的都拔高了不少。
偶爾靈感迸發,跳一跳,也能瞥到一眼。
而且季尋總有一種感覺,自己對惡魔印記【JOKER】的理解,好像更深入了一些。
他此刻甚至還沒意識到,他已經觸碰到“魔解”。
但那種感覺很縹緲,像是抓住了好大一朵雲彩。
感覺抓住了,但定睛想要去確認,卻又發現手裡空空如也。
努力了許久,都未曾找回那熟悉的感覺,季尋眸光微微一凜,心中微微一嘆:“嘖嘖.還真是讓人貪戀啊。”
兩次嘗試過在生死極限中觸碰到了“大感悟”,這種難以言妙的感覺,就越發讓人有種上癮一般的期待了。
真希望有下次啊。
思緒一轉,他再次沉浸在了冥想和感悟中。
然而不知不覺間,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季尋眸光一凜,突然就警覺了起來。
他選的房間是在走廊的角落裡,按理說是不會有其他住客走過來的。
但門外的腳步聲卻一直走到了209門口。
隨即。
“篤、篤、篤”
房門被敲響了。
季尋已經嗅到了來人的氣味。
但就是因爲嗅到了,才覺得非常奇怪。
他走下牀去,打開了房門,赫然就看到了董七那張俏臉出現在了眼前。
咦?
季尋心中瞬間疑惑了。
算算時間,董七現在應該已經在回去無罪城的列車上了。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兩人對視一瞬間,季尋卻瞬間恍然了。
他故作疑惑,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同時,季尋心中驚歎一聲:還真是完美的僞裝啊。
身材、外貌、氣質,甚至連氣息,簡直都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對視的一眼發現了眼神裡的情緒不對,季尋還真就以爲是董七回來了。
但顯然,不是。
能有這般完美僞裝手段的,除了那位銀月首領還有誰?
季尋說着嘴角揚起一抹邪笑,一把就把門口的“董七”給拉了進來。
心中突然惡趣一起,關上房門的瞬間,他毫不給人開口的機會,直接將人壁咚在了牆壁上。
然後一雙大手也不閒着,入手一片溫柔細膩。
嘖嘖連肌膚觸感都一樣。
也不知道那種“千變之術”到底是如何模仿的。
但這種親暱的動作本就是和董七的日常,季尋也無比手熟。
你要繼續僞裝,那就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眼見着就已經探入衣襟裡了,那位銀月首領顯然不可能再僞裝下去。
她神情淡然,道:“既然發現了,就到此爲止?”
“呵。”
季尋聽着輕笑一聲,也停了手。
像是開了個玩笑,也像是報復心頭那股惡氣。
兩人誰都沒在意。
這位能找上門來的季尋也半點沒有意外。
自己手了有《銀月秘典》。
這是銀月教派的至寶。
作爲首領能感知到也不奇怪。
而且還有最重要一點,這也是季尋故意留下的破綻。
現在雄獅城裡幾乎敵人這麼多,反而銀月教派是能面前靠得住的擋箭牌。
自己的“雙面臥底”身份這位銀月首領是知道的。
唯一見不得光的,就是他能百分百豁免信仰污染的能力。
但這點,只有謝國忠知道。
沒有暴露之前,那就還有可操作的餘地。
他也很好奇,銀月教派到底要幹什麼。
之前季尋殺掉X局的那個追蹤小隊,興致來了是一回事兒。
還有一層深意,就是做給這位看的。
他從發現異常之後,就猜到了,那位銀月首領可能是懷疑了什麼。
必須得做點讓對方不懷疑自己立場的舉動來。
季尋沒有因爲對方是首領就有多少敬畏,自顧自地又坐回了牀上,隨口問道:“之前到底怎麼回事兒?”
銀月首領平靜地解釋道:“之前X局的人和獅心家族做了一個局,故意把那‘天使之羽’暴露出來的。原本是想把我們一併剿滅。正好我有渠道得知了這個計劃。而我們也需要那支羽毛.”
她也完全沒避諱,把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總結就是四個字,將計就計。
她早就知道這是一個局了。
只是沒對季尋說。
雖然猜到了,但季尋聽着冷笑一聲:“呵我可是差點死了。”
語氣裡毫不掩飾他的不滿:你有消息不提前說一聲?
銀月首領聽着表情不變,也道:“不是沒死嗎?”
說着,停頓了一下,她又道:“何況.能爲偉大的阿拉克涅大人獻出生命,那也是伱我身爲偉大神明眷者的榮幸。真要有意外,我也會出手的。”
季尋聽到這傢伙又搬出了神明的名諱,也再沒多說什麼。
他轉而問道:“所以,你來是?”
銀月首領道:“現在封印已經打開了,但也吸引了很多高手去遺蹟裡探查。我們需要找機會盡可能地把那天使殘軀拿到手。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意料之中。
季尋對那個幾千年前的封印也很感興趣,藉機問道:“那洞底到底有什麼?”
銀月首領也盤膝坐在了牀的另外一邊,道:“具體我也不清楚。我們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神明意志的指示。而且剛纔老段去探查了,洞裡隱藏了太多不明的危險,沒能太深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借用獅心家族和獵人工會的力量,把洞穴探明。但也要阻止他們拿到那天使殘軀。”
“.”
季尋已經聽明白了。
這傢伙還是在打的借驢推磨的主意。
甚至未必沒有再想祭獻一批人類,搞什麼大動作的意思。
銀月首領顯然已經把他當教會的核心層了,說着直接拿出了一個布包。
季尋看着心中也嘖嘖稱奇,這女人好像掌握了一種能收容災變物的手段。
當真是有些羨慕的。
打開一看,裡面一張像是滿滿污跡的白色牀單。 但就是這布包一打開,一股熟悉且濃郁的光暗污染溢散開來。
銀月首領道:“這是我們之前找到的【光暗裹屍布】,也是剋制那天使殘軀的專屬遺物。”
她又解釋道:“哭泣天使的位格非常高,即便是祂死後千年的殘軀,外溢的法則污染也不是低階卡師能承受的。這裹屍布能阻隔那種污染。到時候要收容,有這件遺物危險會降低很多。”
“.”
季尋看着心中莫名一抽。
難怪這麼熟悉。
加上之前的【光暗聖釘】、【光暗十字架】,自己身上都有三件封印物了。
他也很識趣地沒有追問,只把那裹屍布拿在了手裡。
說着,這位銀月首領沒忍住也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X局的人有備而來,剛纔的激戰,她也傷得不輕。
她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說道:“最近很長一段時間我可能不能動手了。老段也被人盯上了,最近不好露面。你的手段很不錯,那封印地窟裡事情,暫時就由你去處理。稍後我會聯繫你”
“嗯。”
季尋聽着點點頭,應了下來。
不多時,季尋離開了鳶尾花旅館。
他身上秘密太多,可不想和那位銀月首領待在一起。
雖然消息沒得到多少,但得到了一件【光暗裹屍布】,這已經算是驚喜了。
這也讓季尋覺得有了一些把握。
走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人們還在處理之前被火雨焚燒的城市建築。
封印破開後地底噴涌出了大量的死靈怪物,雄獅城外大有怪物圍城的架勢。
不過那誇張的怪物數量非但沒有讓城裡獵人們退縮,反而一個個興致勃勃呼朋喚友地要出城獵殺怪物。
“哎,你們聽說了嗎?各大商會都在大量收購【暗物質結晶】.”
“怎麼不不知道?據說那種結晶是最理想的‘元素’素材。融入職業卡後,能大幅度減少畸變概率。還有很大概率能讓卡牌提升品質呢。特別是高階的結晶,現在都已經炒到天價了。據說還有一些咱們不知道的妙用.”
“是啊。我聽說消息已經傳回無罪城了。那邊已經集結了好多大型獵人團準備過來。咱們得趕快一點,不然湯都喝不到了。”
“.”
季尋走在街道上,到處都是談論城外怪物的事情。
獵人工會前、各大酒館都貼滿了新的隊友招募。
季尋自己的傷勢沒恢復好,也沒着急去湊熱鬧。
閒着沒事兒,他走了沒幾步,就來到了城中酒館。
原本是想來和謝國忠碰頭的,打聽一下X局的動向。
沒想到沒看到那位,卻看到了另外兩個熟人。
鐵砧酒館裡,一個缺門牙老頭和一個少年正在吧檯角落裡喝酒。
季尋看着猥瑣貪杯的樣子,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許久不見的徐老頭和車二。
上次在雷霆要塞遺蹟,多虧了這神秘老頭才能解決哭泣天使的問題。
季尋也知道這老頭是真正的高人。
現在又碰到了,不說敘敘舊,他也想去請教一些問題。
畢竟,這次遺蹟封印裡的,可是天使的殘軀。
那位可能知道些什麼的。
季尋走了進去,招呼道:“徐前輩。車二。”
車二看着季尋,眼前一亮,熱情招手示意:“季尋先生!”
他可沒忘記自己手裡的那柄遺物級長劍【閃光穿心劍】就是眼前這位送的。
作爲一個夢想成爲大劍客的少年,這種贈劍的恩情,可是會記一輩子的。
可徐老頭看着季尋,不知道爲什麼,心中感覺很不好,老臉一抽,不算太熱情。
好在季尋大方地招呼酒保上了最貴的酒,這老頭這才讓人覺得很賤的一笑,露出了豁風的門牙。
酒確實是交際最好的媒介。
上次三人喝過一次之後,也不算生分別了。
酒保上了酒,季尋和兩人碰了杯。
焦麥香味的酒灌順着喉嚨灌入了胃裡,一股舒爽感從嘴裡呼了出來。
季尋問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車二隨口道:“老樣子啊。爺爺想來看看,就來咯。”
季尋聽着,看着徐老頭,打趣道:“可是最近雄獅城可不安全你們這是要出去?”
他的餘光又瞥了一眼兩人準備得鼓鼓囊囊的野戰揹包,這明顯是準備出去冒險的打算。
這時機,就很微妙了。
車二看了徐老頭一眼,道:“爺爺說,想出城去看看。所以我們就聯繫了一個獵人團,準備再這裡碰頭。他們應該也快到了。”
“哦?”
季尋聽着也很略顯驚詫。
就這老頭“狗王”的性格,現在城外風險這麼大,正常是能躲着,就絕對不會出城的。
現在竟然要出城?
這般異常,只有一種可能了。
他想到了什麼,好奇地問道:“徐老頭,你找到你要找的了?”
徐老頭沒有隱瞞的意思,白了他一眼,只是吐槽道:“找不找得到我不知道。但我總覺得.遇到你這傢伙,總會沒好事兒。”
“哈哈哈”
季尋笑笑也不放在心上。
這老頭的直覺非常驚人,自己這“厄運賭徒”光環,他自己都察覺不了。
也只有這老頭每次碰到,都會吐槽一句。
不過,季尋也是想來請教問題的,他靠了過去,小聲問道:“徐前輩,你知道那古代封印到底什麼情況嗎?”
聽到這話,徐老頭非但不知,反而問道:“封印?那大洞是封印?”
季尋直接道:“嗯。據說裡面封印的就是上次我們遇到那哭泣天使的殘肢所以前輩你知道點什麼不?”
季尋以爲這老頭應該知道一些特殊情報的。
但這一說,老頭卻依舊一臉茫然的搖搖頭:“不知道。”
季尋也不見怪了,這老頭的記憶缺失太多,很多認知需要刺激才能喚醒。
然而沒等他再說話,徐老頭反而一臉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不過你這傢伙.這纔沒多久不見。我怎麼感覺你活不了多久了啊?”
季尋:“.”
一旁的車二聽着表情也一怔:爺爺,人家就問你幾個問題,你至於咒他?
徐老頭顯然看清楚了更多,又道:“你用了某種消耗壽命的秘法?”
季尋笑着不以爲意點點頭:“嗯。”
徐老頭癟了癟嘴,語氣不知道是感慨還是勸誡,嘀咕道:“年輕人啊.活久點不好嗎。”
季尋隨口問了一句:“徐前輩,有辦法解決?”
要死的話,他也能坦然面對。
但他現在漸漸發現這個世界真的越來越精彩。
如果能活更久,好像也不錯。
“難。”
徐老頭卻沒說具體的方法,反而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因爲死亡,生命纔有意義。壽命就是命運的一部分。無論什麼方法,你能不能遇到,那都是你的命運。”
季尋正喝着酒,聽着這話,眸光中若有所思。
又閒聊了幾句,季尋也沒從徐老頭嘴裡得到更多關於那封印的信息。
這時,車二卻問道:“季尋先生,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城外探險?”
聊了這麼多,他也聽出了季尋對那深坑興趣很大,一定是要去的。
一旁,徐老頭卻苦着臉,一臉不太情願的樣子。
就他的保命理念來看,遠離那些容易造成麻煩的傢伙,才能活得更久。
事實也是如此的。
季尋看出了這老頭的想法,笑笑也不在意。
他本來也沒想牽連這爺孫倆的。
敘箇舊,請喝杯酒,就足夠了。
但就這時候,酒館外突然走進來了一隊人馬。
看着對方胸前掛着團標,季尋就認出了這是徐老頭爺孫兩正在等候的“火烈鳥獵人團”。
這是雄獅城裡的一個信譽不錯的大型獵人團。
之前季尋在酒館門口也看到了他們正在大量招募臨時團員出城開荒。
這樣的獵人團在目前的雄獅城非常多。
原本季尋也沒在意。
然而就是剛纔這羣人進來,他目光一掃的瞬間就發現了異常。
“咦”
季尋能過目不忘,所以看到熟悉的面孔,就一定是曾經哪裡見過的。
進來七八個人,都是一身獵人裝束。
也沒什麼奇怪的。
但季尋的目光卻落在了隊伍裡那個明顯像是臨時加入女醫生身上。
因爲看着眼熟,所以就多看了幾眼。
就是這多看了幾眼,季尋立刻就確認這傢伙的身份。
雖然做了僞裝,一頭金髮遮掩了起來,還用滿臉的雀斑和精妙易容藏起了那絕美的臉龐。
但季尋還是通過一些細節,認出了這人。
“卡特琳娜?”
他萬萬沒想到,堂堂獅心家族的大小姐,竟然會在一個小小的獵人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