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尋估摸着操控那三尊泰坦機甲的應該不是科技,而是死靈。
它們感知就和這地宮裡的其他死靈怪物一樣,受限非常明顯。
否則要是換作活人操控,八個活人可沒那麼容易假死瞞過去。
躺了片刻之後,迷宮裡那機械摩擦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但雙方依舊沒人敢亂動。
誰也不知道那三尊泰坦機甲是否走遠。
而且也不確定它們的感知範圍到底多大。
這一晃,不覺就是將近半小時。
漫長而忐忑。
裝死的時候,季尋也反覆推演了一切。
無論是南大陸這些人,還是那三尊守靈人機甲,都不可力敵。
想活下去,能指望的只有天使殘軀,和時靈時不靈的徐老頭
無論哪種思路,他都覺得眼下這局面自己暴斃的概率極大。
但季尋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從最初薩洛王子從情報商人那裡買到那張“掘墓人的地圖”開始,到現在這局面,因果線很簡單。
拿到圖紙,必然來查看,查看後,發現王陵、困死王陵.
事件脈絡清晰,一切都有種水到渠成的感覺。
但就是因爲這種看似正常劇情發展下,季尋總覺得,還隱藏着一些自己沒察覺的暗線。
泰坦機甲突然出現,肯定是有人觸發了陵墓裡的什麼禁制。
大概率就是白家的白巍。
不過,白家雖然傳承悠久,卻並不見得清楚奧古斯都陵墓的情況。
現在白家還成了奧蘭王室的大祭司,季尋總覺得白巍出現在這裡,似乎也有那位奧蘭新王的授意。
但如果奧蘭王室參與.
這事兒就沒那麼簡單了。
季尋腦子裡想到了一些可能。
但現實缺少一些必要證據,讓他確認自己的猜想。
很快,他就等到了。
雙方八人就這樣躺在地面假死。
祈禱那三尊機甲沒發現目標,然後回到宮殿裡去。
這死局纔可能破解。
然而突然間,地宮裡傳來了微微的氣流動靜。
雖然微弱,但在場都是高手,感知極其敏銳。
所有人同時意識到一個問題:有人在戰鬥?!
這地宮已經沉寂了幾千年。
沒有外人進入就一片死寂,甚至不會有空氣流動。
這也就意味着,地宮裡除了他們,還有別人!
戰鬥的方位很遠,衝擊波還能傳到這裡,也就意味着動靜不小。
可是,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人?
南大陸那些人還在猜測是什麼情況。
然而季尋感知到這股波動,突然心中豁然開朗了:“果然如此嗎”
僅僅是白巍,那傢伙也絕對沒有弄出這麼大動靜的資格。
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奧蘭王室來人了!
如果真是自己的推演的那樣,那麼季尋覺得自己的老朋友也應該來了。
想到這裡,季尋的心臟突然就恢復了正常搏動,然後突然起身了。
這微弱的動靜使得不遠處薩洛王子五人心中咯噔一聲,還以爲他要拼死一搏逃走。
畢竟哪怕是躲開了機械怪物,他們也絕對不會放過這三人。
只要不傻,絕對會選擇找機會逃走。
沒等命令,薩洛王子的近身護衛隊長立刻翻身而起,就要動手。
然而沒想到的是,起身後的季尋一點沒有逃走的意思。
他擰川的眉心也徹底舒展開來,活動了一下自己被凍得僵硬的肌肉,毫沒有理會對面那個鎖定了自己的銀甲護衛。
剛纔是死局
但現在嘛,不是了。
空氣中那微弱的波動,補全了他推演的最後一環。
徐老頭和車二看着季尋起身,兩人也跟着起來了。
兩人不明所以,但也來不及詢問。
因爲此刻察覺了事態不對的薩洛王子四人也齊齊從假死狀態中站了起來。
雙方就這樣對峙了起來。
也沒敢貿然出手。
看着對面從容不迫的季尋,南大陸這五人的表情漸漸凝重。
他們想不明白,對面那傢伙的淡然底氣從何而來?
卡師階位越高,對危機的感知就越敏銳。
薩洛王子五人都隱隱察覺了之前的那種被機械泰坦追殺的死亡陰雲再次縈繞心頭。
彷彿他們也被什麼神秘存在盯着了。
但又不知道危機源頭指向哪裡。
七階的老傅餘光瞥了一眼季尋身邊那口黃金棺材,也猜到裡面必然有什麼危險的東西。
不過他卻是有自信,但凡對面三人的有一絲觸碰棺材的異動,立刻就能將其斬殺當場。
季尋當然有自知之明。
自己不可能在一位七階卡師面前搞什麼小動作。
真要想釋放天使,剛纔起身一瞬間,纔有一點機會。
錯過了就沒了。
不過現在,他卻完全沒這念頭。
反而,季尋看着眼前南大陸幾人,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一抹戲謔,道:“薩洛殿下,有沒有興趣賭一把?”
薩洛聽着,不屑一顧,冷笑一聲:“呵呵。”
他可是紅龍王國十九王子,高等貴族,純血龍裔。
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有資格和他對話的。
見狀,薩洛身邊那個護衛隊長立刻會意,沉穩道:“你是何人?”
季尋完全沒在意對方的傲慢。
畢竟有實力的人,有點傲氣才正常。
他也沒理會那護衛咄咄逼人的質問,繼續道:“薩洛殿下,你可想好了,這是你最後能活着出去的機會。”
這讓人摸不着頭緒的話一出,空氣中立刻瀰漫起了一股鋒芒相對的殺意。
也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季尋的從容,讓對面五人表情多疑慎重起來。
五雙目光像是刀鋒一樣凜冽死死盯着眼前三人。
他們如何也看不明白,眼前三人的底氣從何而來。
一個不知名序列傢伙、一個領悟時光劍意的四階劍客、一個能當着他們這麼多人的面把人救走的古怪老頭
雖然確實不凡。
但畢竟階位差距太大。
南大陸五人沒覺得對方有任何勝算。
季尋這話一出,哪怕是徐老頭和車二都微微側目,同樣不解季尋的自信來自哪裡。
薩洛雖然覺得自己被冒犯了,也大可立即下令讓人殺掉對方。
可直覺總讓他覺得這事兒越來越古怪。
難道是那些傢伙知道三尊機械怪物的位置,故意激怒我?
還是他們知道這陵墓有什麼特殊禁忌?
又或者.
薩洛心智也非常敏銳,一時間,他想到很多。
季尋完全沒有理會護衛的意思。
沉吟了一瞬,薩洛終於開口,道:“你想賭什麼?”
不弄清楚,他沒敢貿然做出決定。
季尋直接道:“和我打一局。贏了,我告訴你怎麼離開這陵墓。你要是輸了,把命留下就好。”
既然老朋友來了,那麼一切危局都迎刃而解了。
這幾個傢伙就這樣死了也可惜。
正好給自己找點樂子。
兩個六階護衛和那個七階的老傅,季尋打不過,也完全沒有興趣。
但這裡有艾雷爾皇家學院的兩位優秀畢業學員,剛好階位又合適。
不試試可惜了。
之前那位貝蒂公主已經試過,咒術都已經見識得差不多了。
何況這女人明顯藏有什麼底牌。
季尋沒打算把她逼上絕路。
而且這薩洛王子,是更合適的對手。
真要說實力,這傢伙比貝蒂還要強一點,能給季尋帶來的死亡威脅也更大。
同樣是近戰系職業者,他身上那些古老武技,正是季尋無比好奇的。
但就是因爲如此,他才覺得如果不打一場,真可惜了。
何況,季尋對這傢伙【三頭魔像·聖龍鐵衛】的職業卡勢在必得。
此話一出,南大陸五人神情各異。
他們本以爲季尋會以“決鬥”這種形式,爭取最後一絲活命的機會。
畢竟在帝國貴族階層裡,決鬥也非常盛行。
一旦答應,必然要遵守。
然而五人都沒想到,季尋說的對賭條件裡,完全沒有提到要放他一馬的意思。
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薩洛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狂妄的挑釁,有種被冒犯的憤怒,冷冷道:“呵閣下就這樣自信能贏我?”
他雖然沒親眼看到之前季尋和貝蒂兩人的一戰,但也猜得到,能在貝蒂這個皇家學院這一屆第一元素操控師的手裡活下來,手段絕對不簡單。
可即便如此,他同樣有自信,自己絕對不可能輸。
“不不不排除外物的話,我並沒絕對能勝你的把握”
季尋從對方眼裡也看到了那種對實力的自信,心中某些念頭已經按捺不住。
他嘴角揚起一抹弧度誇張的訕笑,補充道:“所以,加個條件不借用任何外物手段,靠自身實力決鬥,如何?”
他並不懷疑一個王子殿下身上帶有一些寶貝。
但季尋自己也有。
天使靈魂拿出來,就沒意義了。
要說幫手,自己也有的。
“靠自身實力?”
薩洛聽到這話,其實已經起了殺心。
這傢伙哪裡來的自信能靠肉身贏一位純血龍裔啊!
他長這麼大,何時受過這等羞辱?
薩洛最後一絲顧慮也消失了。
本以爲對方會用什麼手段,比如棺材裡的東西,又或者特殊遺物什麼的。 現在看來,似乎只是想和自己死鬥?
他當然不懼,也有興趣和這樣的對手交手。
更不會覺得自己會輸!
薩洛剛準備說些什麼,然而一旁的老傅也看出了自己學生的想法,在這時突然開口打斷道:“呵呵,一個無名小卒而已,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和殿下說這話?”
身爲七階,他的感知更敏銳。
直覺告訴他,此事有妖。
老傅想不明白危機在何方。
但絕對不想自家王子殿下和人生死決鬥。
所以。
哪怕是丟了高階卡師的臉面,他也打算先下手爲強,解決掉這個問題!
更何況,對於死靈術士來說,想得到某些答案,可不一定是要活口。
這突然打斷開口,其實掩飾了他凝聚咒術的那一點點死氣波動。
袖中咒術卡牌一潰散,老傅眸光滿是陰冷:“咒術·三尸離魂!”
霎時間,三頭猩紅如血的惡靈憑空出現在了季尋三人頭頂。
七階卡師偷襲瞬發咒術,完全沒給人任何反應的機會。
季尋其實從剛纔這傢伙開口一瞬,就已經猜到他會出手偷襲。
七階不要顏面偷襲,避不開,也沒有避開的意思。
他只是無趣地嘀咕了一聲:“沒意思.”
三頭惡靈惡猙獰着衝着季尋三人而去。
對面薩洛王子和貝蒂公主雖然也覺得這種偷襲有點丟王族臉面,可眼下這情況,也沒好說什麼。
【三尸離魂】已經屬於很高階的死靈咒術,但凡鎖定目標靈魂,不死不休。
而且不是正常生物能量波動,能最大程度不被那些機械怪物感知到。
原本以爲下一秒就會看到季尋三人暴斃當場的畫面。
可意外來的更突然。
戲劇性的一幕當即上演。
那三隻惡靈煞氣騰騰惡靈剛衝入三人一尺之距,想要攻擊靈魂。
但下一瞬,那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只是微微一瞥,濁眸中閃過了一抹犀利,三隻惡靈齊齊停滯當場。
瞬息後,它們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刻就炸毛了!
對!
就是炸毛!
三隻惡靈彷彿看到了什麼讓它們極度驚恐的東西,靈體驚嚇得都變成了不規則的鋸齒狀。
“怎麼回事?”
對面南大陸五人百思不解,那三個傢伙到底做了什麼。
好像
好像是那個老頭瞪了一眼,就被嚇到靈體都差點潰散了?
本就是邪惡靈體凝練的惡靈,還能被嚇到?
然而沒等他們的震驚浮現在臉上,更意料不到的一幕又出現了。
三隻惡靈像是看到了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轉身就要逃走。
然而沒想到剛跑出沒多遠,一縷讓人靈魂戰慄的冷風吹拂而過。
閃電般,一頭長着五隻眼睛的藍光幽靈怪貓從虛空中憑空竄出。
眨眼的工夫,它一口便將三頭惡靈吞入腹中。
這頭五眼怪貓吞了惡靈,像是吃了三隻老鼠,滿足地蹲在了牆角。
而這時,虛空中一隻纖手伸了出來,輕撫着大貓的頭顱,誇獎道:“喵喵乾的不錯喲~”
看着這憑空出現的斗篷人,南大陸幾人如臨大敵。
這幽靈貓季尋見過。
是非常稀有的幽靈種災厄【陰摩羅·五眼邪貓】。
而穿着斗篷人那個神秘人,也當然就是它的主人,那位通靈師小姐了。
季尋看着這突然出現的一人一貓,彷彿早知道,絲毫沒有意外。
他反而有點吃驚剛纔徐老頭的手段。
嚇退三隻惡靈的可不是靈貓,而是這老頭。
正想着,南鏡掀開斗篷,很乖巧地躬身行禮:“徐前輩您好。”
徐老頭愣了一瞬,訥訥應道:“小姑娘伱好。”
但想了想,他又問道:“我們認識?”
南鏡眨了眨眼道:“母親大人給我提及過您。您曾經指點過她。”
“啊?”
徐老頭顯然忘了,一臉茫然。
簡單幾句話,聽得對面南大陸五人背後一陣冷汗連連。
他們如何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老傅看着眼前四人,已然打起了十分認真,低聲朝着身邊的薩洛道:“殿下小心!”
【陰摩羅貓】這種邪物,對他一個死靈術士可不陌生。
不說這種傳說級災厄可遇不可求,就是捕獲了也很難被人類馴服。
即便是真馴服了,也極其容易噬主。
這通靈師年紀不大,竟然能把這邪貓馴養得如此溫順?
老傅瞬間意識到,來人絕對不簡單。
原來那年輕人的底氣,就是這個通靈師是同夥嗎?
但老傅有些疑惑,龍威感知中,對方階位未必比自己高。
怎麼會如此從容的?
在他眼裡,眼前四個傢伙身上,處處都流露着詭異。
事情越來越讓他捉摸不透了。
南鏡向徐老頭打了招呼之後,轉眼就笑盈盈地看着季尋,好奇道:“哇,季尋先生怎麼猜到我來了的?明明那位老先生都沒發現的。”
“就剛纔。”
季尋笑笑。
這丸子頭小姐之前能在紅龍王宮躲着半個月不被發現,七階的老傅察覺不了也正常。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推演,沒細說,轉而反而道:“小南,你什麼時候來的?”
南鏡來了,那麼初九也應該來了。
這也是季尋之前推演到的結果。
剛纔戰鬥的動靜,必然就是初九和那位新王亞瑟起了衝突。
既然猜到白巍潛伏在試煉隊伍中來這皇陵是奧蘭王室的授意。
那麼作爲國王的亞瑟會出現在自家祖陵,也不奇怪。
而奧古斯都可不是隻有亞瑟一個嫡系子嗣,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公主。
初九來這裡,也不奇怪了。
當初無罪城神墟寶庫一役,銀月教派和猩紅教派幾乎被團滅。
季尋後來也知道了一些細節。
南鏡的母親當時之所以沒站在奧蘭王室一邊,可不是因爲背叛了大祭司和奧古斯都的血契。
而是她支持的是初九這個第一順位繼承人。
這其中還牽扯了一些複雜的王權爭鬥和文明延續的計劃。
其中細節,三言兩語說不清。
但季尋知道,初九因爲自己母親的死,現在也在奪回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陵墓同樣也是初九先祖的陵墓。
裡面的某些先祖傳承,說起來,她也擁有繼承權。
無論朋友要做什麼,季尋當然都是支持的。
而這個老朋友現在又是光照隱修會的成員。
所以這事兒就很微妙了。
季尋覺得自己能想到的事情,蘑菇頭也絕對能想到。
也難怪之前覺得那種毫無痕跡可循的手筆有點熟悉。
之前那一刻也纔想明白。
因爲光照隱修會在這事兒裡參與了。
至於爲什麼弄這麼神秘。
還是爲了提防一些神秘系手段。
畢竟巨龍中就有不少高階龍族擁有占卜和預言的能力。
比如,黑龍。
不過季尋依舊有一點想不太明白。
之前那“掘墓人的藏寶圖”應該不是蘑菇頭的手筆。
光照隱修會的情報體系雖然厲害,但畢竟在東荒隔絕了三千年。
季尋推測,賈彧甚至之前並不知道陵墓就在盧恩高地。
所以,這個情報來源還另有他人。
季尋看到南鏡,想到了唯一可能,只能是南大陸的叛龍軍了。
應該是愛麗絲那邊開始發揮了作用。
思緒一瞬飛轉。
聽到季尋的話,南鏡雙眸流水般靈動清澈,道:“從你們進入疑冢的時候,我就跟着你了呀。”
畢竟陵墓很危險,她也擔心季尋遇到意外,所以就一直跟着了。
何況她是大祭司一脈的嫡傳,有人擅闖奧古斯都陵墓,她也要來看看的。
季尋聽着也哭笑不得。
自己以爲很危險的試煉,原來遠程都有這丸子頭小姐暗中相隨。
不過,眼下卻不是想那些的時候。
他看着對面南大陸五人,再次道:“薩洛殿下,你考慮得如何?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我說的話依舊有效。”
無論初九和新王亞瑟的戰鬥結果如何,都不可能讓南大陸這些外人活着出去的。
事到如今,南大陸五人已然知道大事不妙了。
薩恩當然看清了局勢。
不說那三尊消失不見的泰坦機械,就是現在出現的這個神秘通靈師,都不得不認真對待。
他雖然沒有季尋看得透徹,但也看到了陰謀的輪廓。
眼前這個跟了一路卻全然沒發現的通靈師,還有地宮深處戰鬥的那些人都可以直接證明,這次試煉,從始至終似乎都在某些人的算計中。
對方既然有備而來。
真要打起來,他們這邊未必有勝算。
何況,哪怕是僥倖贏了,他們又怎麼出去?
只是薩洛沒想到是,之前以爲對方說決鬥,是有什麼計謀。
現在明明已經大有勝算,沒想還堅持要打。
薩洛毫不退縮,也不再猶豫,答應了下來:“好!”
這一說,即便是一旁的老傅也沒再多言。
他的目光在徐老頭和南鏡身上看了又看,越看越有種琢磨不透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