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尋拿出了那張泛黃草紙。
紙張上面只有塗鴉般畫出的一些地標山脈地形，和一個打了叉的座標點。
這是之前《瓦倫城叛軍營地》抽出的獎勵。
而且S級難度異維空間出的特殊物品，絕對不普通。
季尋之前懷疑是奧古斯都的陵墓。
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
至少不是塔倫最後一任皇帝「瘋王」奧杜因的陵墓。
但這張地圖上那個座標偏偏指向的又是盧恩高地的深處。
現在確定了盧恩高地是塔倫王族的陵墓所在地，那麼這地方還能有什麼？
季尋覺得即便不是初九說的那祖陵，大概率也有什麼直接關係。
初九看着這地圖，表情也陷入了思：“你的意思是說，這裡必然有奧古斯都祖陵相關的線索？”
“嗯。”
季尋還特意觀察了一下南鏡這個大祭司傳承人，看着她一眼茫然的樣子，顯然並不知情。
他又道：“不過具體是什麼，可能得去看看，才能確認。”
既然都來了盧恩高地了，怎麼都得去看一下地圖上到底指向的是什麼。
加米爾大師是幾千年前的頂級制卡師，他能製作出解開奴隸項圈的萬能鑰匙，其咒文造詣可見一斑。
這種頂級卡師都惦記東西，絕對不一般。
換作之前季尋一個人的時候，可能還要慎重考慮探索的風險。
但現在他們三人這隊伍的實力，完全足夠了。
初九能和七階新王亞瑟打得有來有回，已經有了在這片高地深入的資格；何況還有一個手段神秘莫測的丸子頭小姐。
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初九的血脈。
季尋猜測，地圖上標記的地方對外人來說可能有去無回。
但對初九來說就不一定了。
這可能是一張“特別通行證”。
就像是之前的陵墓一樣，陵墓防盜禁制針對的是外來人，而不會傷害奧古斯都血裔。
南鏡一聽，眨了眨眼，也立刻來了興趣：“好呀~”
在她眼裡，難得好朋友聚在一起，一起冒險也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說着她又偏頭問道：“初九姐，你覺得呢？”
初九聽着也點點頭：“嗯。”
她也覺得，一股熟悉的默契感縈繞心頭。
都是很信任的老朋友，季尋也不墨跡，直接道：“座標的位置在東北方一百七十公里的樣子，不過那個座標附近的情報目前是一片空白。南大陸的冒險者在那外圍發現了一些高階死靈怪物”
他之前扮演情報商人可不單單是想混入皇家學院的試煉隊伍。
本就是爲了去地圖上的座標做準備。
他已經收集了足夠多的情報。
吃完了飯，三人稍微休整了一下，拔營出發。
盧恩高地有大量的死靈怪物，越往深處，死靈怪物的階位越高。
而且這是情報盲區，季尋也不知道到底會遇到什麼。
三人不敢走太快。
好在有南鏡的五眼靈貓，這災厄超強的靈覺讓三人避開了那些危險的區域。
一路倒也順利。
三人一路走着，一路也閒聊着。
“這麼密集的死靈怪物的話，應該是曾經有頂級亡靈術士用過‘亡靈天災’。當年盧恩高地上恐怕也經歷過一場惡戰，也不知道是誰出手”
“這應該是我們那支薪火去東荒之後發生的事兒了。宮廷傳承的典籍裡完全沒有記載.”
“小南，你知道塔倫王朝到底怎麼崩滅的嗎？還有「瘋王」奧杜因怎麼死的？”
“不知道也~我母親沒給我說過。只是據說有幾位外神甦醒，然後帝國就崩滅。初九姐，你呢？”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目前的情況來看，塔倫的崩滅可能不僅僅是因爲外神，還有王權的腐朽。之前跟叛龍軍合作，聊過一點那段斷代歷史。他們說，當年塔倫崩滅和「瘋王」奧杜因昏庸殘暴有直接關係.不然也不會死了還去皇陵裡把靈柩毀滅，阻止他復活.”
“我倒是覺得這事兒和小南的先祖有關係。畢竟護國天使可是你先祖斬殺的.”
“我哪兒知道先祖大人們的佈置呀。母親也不給我明說，總是讓我自己多領悟.”
“.”
隨着舊大陸發掘越漸深入，那段被淹沒在塵埃中的歷史也漸漸浮出了水面。
季尋對那段塔倫歷史越來越感興趣。
從輝煌到崩滅，在他眼裡，這是無數條個人命運線匯聚的王朝命運。
這種規格的“世界”，僅僅是推演起來，都讓人覺得很沉迷。
正巧這裡有一個皇族後裔，還有一個大祭司的嫡系傳承。
她們知道太多旁人不可能知道歷史密辛。
但不太巧的是，兩人一個私生女，一個又都沒得到完整的大祭司傳承。
她們對那段斷代歷史也知道的不多。
最終東拼西湊一些碎片信息，季尋也推演出了王朝崩滅的大概。
一百多公里的路三人走了大半天。
那地圖雖然簡陋，好在關鍵的幾個地標位置都描述得很精準。
季尋三人終於靠近了地圖上指向的那個座標。
走着走着，四周已經是一片濃霧瀰漫的高大荒林。
樹枝光禿禿的，漆黑如墨，在濃霧中像是一頭頭張牙舞爪的怪物。
盧恩高地上的植被常年被亡靈之氣污染，基本都是這樣死氣騰騰的。
三人也見怪不怪。
這裡已經很靠近那個座標了，季尋不敢大意。
他猜測即便是不是祖靈，也必然是什麼特殊的地方。
所以一路都有留意四周。
好在三人的感知都非常敏銳，還有丸子頭小姐的通靈物，他們避開了絕大部分冒險團大概率會團滅的危險。
但哪怕已經非常小心了，還是出了問題。
走着走着，季尋卻發現了問題，停了下來。
初九看他停了下來，立刻意識到什麼，警覺地問道：“怎麼了？”
南鏡倒是有點後知後覺，瞪着那靈動大眼看了看四周，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沒有怪物，也沒有什麼污染。
完全沒發現和之前一路又什麼區別。
季尋眼露沉思，很平靜地說道：“我們迷路了。”
“迷路了？”
這一說，初九和南鏡兩人都略顯詫異。
三人階位都不低，按理說絕對不會有在冒險中迷路這樣的低級錯誤。
何況她們回想了一下，也沒發現問題，一路都很正常。
但既然是季尋說的，兩女也正視了起來。
不過如果僅僅是迷路，對他們來說算不得什麼大麻煩。
南鏡偏頭看着季尋，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發現的？”
“你左腳旁的那塊扁平的石頭，是我之前擺放的。我們從來沒有走回頭路，但這塊石頭卻重複出現了。也就是說，要麼空間有問題，我們回到了之前的地方；要麼我們感知被幹擾了.”
季尋也很奇怪，感官上絕對沒有走錯路。
這盧恩高地既然已經確定是奧古斯都皇陵所在，他從頭到尾都沒敢大意。
一路走來，他一直數着自己腳步計算距離，還利用多種參照物確定方向。
甚至考慮到了主觀意識被某些神秘因素干擾，所以一路都留有物理標記。
理論上來說，絕對不可能迷路。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幾種手段都用了，還是中招了。
感知沒察覺任何異常，一塊小石頭標記，讓事情變得詭異了起來。
不過他的語氣很平靜，畢竟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好事兒。
能同時影響三人感知的神秘力量，法則層面絕對很高。
這也就是說，他們找對地方了。
聽到季尋這一說，初九聽着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幽冷的目光看了看四周，感知着什麼。
原本迷路了，氣氛稍微有點嚴肅的。
可這時候，南鏡那慢了一拍的聲音響了起來：“石頭，哪裡呢？”
這丸子頭小姐本能地低頭，想看看季尋說的標記是哪塊。
可目光掃視了一圈，依舊沒看到。
愣了一瞬，恍惚這才意識到什麼。
她退了半步，看到了腳下那塊石頭。
季尋看到這一幕，眉心微動，似含笑意。
這丸子頭小姐胸脯太過傲人，剛纔擋了視線，低頭纔沒看到腳尖位置的石頭。
饒是表情清冷的初九，此刻嘴角也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南鏡看着兩人的古怪眼神，俏臉上瞬間蔓延起一抹紅霞，慌亂中，她畫蛇添足地解釋了一句：“剛纔就是沒注意到嘛”
季尋終究是忍不住輕笑一聲。
之前在悲鳴谷營地帳篷裡重逢的時候，他其實就發現了。
南鏡的身段比上次見到更豐滿了一些，腰部依舊纖細，可胸脯卻越發巍峨。
本就正直青春浪漫的年紀，身段像是秋日的蜜柚，隨着時日增長，也漸漸有了幾分沉甸甸的成熟。
可她渾身上下又流露着一種少女特有的清純氣息。
這種反差，讓這位丸子頭小姐有着一種獨特的可愛。 聞言，南鏡也知道他笑什麼，投來了幽怨的目光，小聲嘀咕道：“季尋先生，你取笑我~”
季尋笑着搖搖頭。
也不是外人，他擡眉又瞥了一眼，如實說道：“挺好的。小南越來越漂亮了。”
“啊？”
這換作以前剛認識的時候，南鏡肯定不敢接這話的。
但現在經歷了好多次生死歷險，早就沒了生分。
何況她也聽得出來季尋是真誇自己。
氣氛非但不尷尬，反而有種很熟的朋友纔會有的溫馨愉快。
聽到這話，這位丸子頭小姐眸光突然就不幽怨了，還歪着小腦袋瓜認真地盯着季尋的表情看了看。
隨即咧口一笑。
梨渦輕陷，露出了那對可愛的小虎牙，她俏皮地迴應了一句：“謝謝誇獎~”
季尋笑而不語。
一旁初九犀利的晶眸中，也難得浮現了一抹柔色。
迷路的嚴肅氣氛被南鏡這幾句話沖淡了。
不過回過神來，三人也要解決眼前這困局。
觀察了一下，沒有危險，他們也繼續走了起來。
季尋對各種迷宮原理本就非常瞭解。
現在知識量堆積起來之後，再加上那超強的推演能力，一般的迷宮對他來說根本不構成威脅。
何況儲物戒裡的食物足夠多，困死根本不可能。
在他看來，危險從來不是迷宮本身，而是其他問題的。
彷彿又回到了《大墓園迷宮》時候的那樣，初九和南鏡兩女明明實力更強，她們卻很耐心地當着季尋的小跟班。
有這麼兩個強力的夥伴，季尋也專注破解迷路的問題。
一路留下了各種標記。
嘗試着各種解法。
這一走，就將近大半個小時。
三人擔心怪物什麼沒有出現，他們就一直在這濃霧森林裡循環轉悠。
突然，季尋再次停了下來：“奇怪了竟然是無規律的循環？”
走了幾圈，他也確認了一些規律。
那就是毫無規律。
這森林的面積遠不如大墓園迷宮的範圍大，而且沒有任何人工機關的痕跡。
所以也不是什麼“移動迷宮”。
怎麼辦到的？
而且更詭異的是，三人用盡了各種手段，沒有察覺到底是什麼神秘力量干擾了感知。
這纔是季尋最疑惑的地方。
理論上說，有限的空間內，這種無規律迷宮是絕對不可能存在的。
至少不會讓他完全找不到任何線索。
要麼森林裡的空間法則有問題。
要麼人爲干預？
季尋推演出了最合理的兩種情況。
直覺讓他更偏向後者。
那就是這森林裡存在某種“神秘意志”。
它人爲改變了一些路徑，才讓這森林迷宮變得“無規律”可言，誘導季尋三人迷路。
目的並不是想困殺他們，而是阻止他們靠近地圖上座標的區域。
想到這裡，季尋的表情微微古怪了起來。
怎麼感覺像是
某個“古老意志”無聊的惡作劇，給自己漫長的生命找點樂子？
咦，對啊！
季尋腦中靈光一閃。
這盧恩高地可是幾千年都沒活人來了，困得太久，未必沒有什麼有些精神不太正常的死靈。
“難道是某個中立死靈？”
季尋想到夏牧城秘境的情況。
那裡就有很多被時間循環困了幾千年的高階死靈，絕大部分也是中立。
沒有惡意，僅僅是困住。
可能還真是這樣。
季尋停下來思考，初九和南鏡兩人也沒打擾，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身邊。
看着他表情突然釋然，丸子頭小姐這纔開口：“季尋先生，是發現了什麼嗎？”
她倒是半點不慌。
萬一被困住了，大不了就去一趟冥界，總能離開的。
季尋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困住我們的不是迷宮。可能是某個‘古老意志’。”
他也不確定是什麼。
萬物皆有靈性，古代遺物，死靈，甚至是有了意識的花花草草。
一聽這話，初九和南鏡兩人表情也明白了什麼，立刻警覺了起來。
沒想這時，季尋突然開口：“前輩，我們是冒險者，循着藏寶圖來到此處，無意冒犯”
想着那個意志是中立，他就嘗試溝通一下。
本也是說的實話，萬一對方有興趣交流，纔能有後續。
可這話說出，半點都沒任何動靜。
四周依舊是一片死寂。
季尋眉頭微微一皺。
這就只有兩種結果了。
要麼是自己猜錯了。
要麼是那“古老意志”不想搭理。
季尋想到這裡，腦子裡又閃過了一個念頭，他看了看身邊的初九，提議道：“初九，要不伱展示一下你的魔神之力？”
初九很默契地會意，點點頭：“嗯。”
她也猜到，這迷宮無論是禁制還是什麼，大概率是奧古斯都先祖留下的。
自己的血脈身份，可能纔是唯一的鑰匙。
說着，她神色猛然一凜，身後一尊頭戴皇冠的冰雪女魔赫然顯像。
與此同時，那股霸道的寒氣也蔓延進了森林四處。
【方塊Q-白皇后】是奧古斯都王室傳承了無數年的兩條專屬超凡序列之一。
季尋想着三千年過去了，那個“古老意志”不認識人，總該認識這職業能力的。
事實和他想的一樣。
那意志來得比預想的更快！
就是初九剛顯現魔神虛影的下一瞬，一聲沙啞的輕咦響了起來。
季尋一喜：“還真有！”
剛纔只是猜想。
現在確認了“古老意志”真的存在，目前境況一下子就複雜了起來。
身邊的南鏡和初九也面露謹慎。
就時，幽暗的森林裡，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從霧氣中走了出來。
“人？”
季尋也略顯詫異。
或者說，人形態的生物。
眼前老嫗像是一句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活屍。
身上的黑灰衣袍早就破爛不堪，駐着一根枯木柺杖，裸露的皮膚蒼白而乾枯，看着像是在腐爛的邊緣，一雙眸子也彷彿食屍鬼一樣暗淡青光。
可當她擡頭把目光看向初九的時候，卻浮現了一抹活人的生機。
時有時無。
季尋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突然出現的神秘老嫗。
看着像是死靈，但好像又是一個活人，身上完全沒有“氣”。
老嫗看了看初九身後的魔神虛影，再看了看身後揹着大卷軸已經進入臨戰狀態的南鏡，呆滯地佔了片刻，才彷彿想起什麼，喃喃自語：“南大人的傳承者嗎噢，好像時間太久了.過了很久很久了啊”
聽到這話，三人表情齊齊一怔。
這人認出了南鏡是大祭司一脈的傳人？
第一時間沒感受到敵意，季尋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
最重要的是，無論眼前這老嫗是什麼存在，她有正常人的思維，應該能交流。
正當季尋想着要怎麼開口的時候，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老嫗渾渾噩噩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記憶彷彿才斷斷續續恢復了一些。
她再次看着初九，臉上已然浮現起了一抹莊重和卑微的敬意。
然後她放開了手裡的柺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爛的衣襟，在季尋三人驚詫的注視中，很鄭重地跪拜了下來：“老奴是看守祖陵的護陵人.拜見陛下。”
這是宮廷古禮！
這一幕，看呆了季尋三人。
被一個不知道多強，活了多少年的存在跪拜，初九也愣在了原地，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跪拜禮從兩百多年前奧蘭王朝崩滅，就已經被廢除了。
哪怕是騎士，最高禮節也僅僅是單膝跪地。
然而眼前這老嫗卻朝着她行了一個非常講究的跪拜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