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這個水庫一會兒再說。”
“其三,預防。正如世人所說,水患乃是天災,一年天降雨水多少無法估量,只能通過各地專門的差役來實地測量河水水位,一旦達到警戒線,立馬組織應急辦法。”
“而這個應急辦法,正是孫兒剛剛提到的水庫。”
“簡單來說,皇爺爺可以將其理解爲一個挖了很深,亦或者將一處低矮的峽谷堵住通道的坑洞。一旦出現水患,當洪水蔓延至超過河堤時,便打開河道通往水庫的路徑,任河水澆灌其中。”
聽着朱瞻基的話,朱棣突然疑惑的開口道:“河水逕流不息,你所說的水庫即便再大,又能裝多少水?”
朱瞻基一笑,道:“皇爺爺,你應該沒有真的見過洪水吧?其實洪水聽起來連綿不斷,但實質真正出現危害的時間只有那麼一段時間,在各地修建水庫只不過是爲了在關鍵時候卸去洪水中超過警戒線的水量就好,況且水庫也可在儲水量高的時候泄去一部分水量,保持一個正常水量流向其它地方。”
“在天旱的時候,水庫中的儲水還能充當備用水源,避免當地乾旱無水可用。”
“若真的出現那種世所罕見連綿數月的降水,各地官府也有時間可提前組織人力撤去沿岸百姓,將損失降至最低。”
說到這裡,朱瞻基便不再說話了。
該說的也都說了,有些遺漏的也不要緊,本來就不是真的在制定什麼治水之策。
“孫兒,我記得你剛剛說過兩岸樹木不得濫砍濫伐,兩岸山土不得隨意開採挖掘,保護河流沿岸土地之常態,避免土地流失。兩岸山土不得隨意開採挖掘這條倒是明白,不過爲何兩岸樹木不得濫砍濫伐?這與水患有何關係?”
聽着皇爺爺的問話,朱瞻基也是有些尷尬。
剛剛只顧着說想到的東西了,竟忘了這個時代的侷限性。
想了想後,朱瞻基解釋道:“皇爺爺,你挖過樹嗎?”
朱棣道:“自然挖過。”
“那您就沒有發現樹木下的土地與無樹木下的土地有何區別嗎?”
聽着朱瞻基的話,朱棣細細的回想起來。
忽然,朱棣似乎想到了什麼,道:“你的意思是那些根莖?”
朱瞻基一笑,道:“皇爺爺聖明!”
聞言,朱棣頓時輕笑罵道:“小兔崽子,繼續說。”
朱瞻基點頭:“正如皇爺爺所說,樹木下的土壤有樹木根莖穿插包裹,土壤比較凝實。而沒有樹木的,則比較鬆垮,向北面的荒漠,正是因爲樹木缺少,常年風化所導致。相反,若有樹木,荒漠便不會出現。用在河流沿岸也是如此。”
“保證樹木不被濫砍濫伐,那麼兩河流域的土地土壤便會保持常態,不容易出現改道,決堤的事情。反之,土地鬆軟,河流一衝便沒了,久而久之,地形變化,改道決堤是必然的。”
朱瞻基所說的這些知識,朱棣還真是聞所未聞。
他從未想過,也從未聽人說過樹木還有這樣的功效。
倒真是讓他開了眼。
心中也不由的有些震驚。
原本他將此事考問朱瞻基,壓根也沒想着讓他說出什麼真正的治理對策,畢竟這可是千古難題。除了想要得到朱瞻基第一次所說的那些答案外,更關鍵的是想要引申到人治的問題上,貪腐的問題上。
也是藉此考校自己這個孫兒到底有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和思考。
卻不曾想,這小子還真給他搞出了這麼一套最起碼目前聽起來行之有效的策令。
朱棣的心中不由竊喜。
而就當朱棣思考之際,一旁的二人卻眼睜睜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態度。
回過神來的朱棣也明白這點,但剛剛他已經說了是考較,難不成還大加誇讚?一臉震驚?
那樣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咳,那個,你說的這些還不錯,雖然耗費之大難以想象,有些虛無縹緲,但看在你年輕的份上,算你過關了。”
聽到這話,朱瞻基也點了點頭,道:“皇爺爺英明,孫兒最初之所以沒有說,也是因爲這個顧慮,覺得說出無用,所以就沒有提及。”
話音剛落,朱瞻基卻是臉色一變,不等朱棣說什麼,便急忙說道:“皇爺爺,孫兒突然想起還有件緊急的事情要處理,若皇爺爺無事,那孫兒就先退下了。”
朱棣雖然有些意外,但想到對方就是繼續留下來自己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收場,便匆匆打發他走了。
而隨着朱瞻基一走,朱棣的臉上便忍不住的露出了微笑。
“這小子.....”
可一擡頭,發現戴綸還在這裡,頓時一愣:“你還沒走啊?”
戴綸呆住了,忙不迭道:“臣這就退下。”
可還不等他動身,朱棣又道:“等等,既然沒走,朕還有幾句話問你。”
戴綸急忙又停住腳步,道:“陛下請問。”
朱棣想了想,道:“長孫剛剛行色匆匆的離開,你可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麼?”
戴綸當即便回道:“算算時辰,應該是到了殿下喝下午茶的時辰了。”
原本只是隨口閒扯一句,然後再說出自己真正的問題,可在聽到這下午茶時,卻是一愣。
“下午茶是何物?”
戴綸道:“回陛下,殿下每日在這個時辰都會喝茶休息。”
朱棣恍然,道:“這臭小子,倒是會享受。”
不過想到朱瞻基這每日又是打羽毛球,又是喝下午茶,朱棣便道:“一會兒下去後將長孫每日的起居時辰,每日要做什麼事項給朕擬一份過來。”
“臣領命。”戴綸欣喜回道。
陛下在拷問過長孫問題後,竟然主動要起了長孫每日行程,可見陛下對長孫又看重了一分。
而作爲長孫師長的他,這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嗯,,對了,剛剛長孫所言之策你既然也聽了,你來說說,如何?”
朱棣故作隨意的問出了真正想聽的話。
戴綸面對朱棣提出的問題,心中也有了計較,道:“回陛下,事關朝政,微臣怎敢妄言。但若只是陛下對長孫的考較,作爲師長,微臣覺得還算得體。”
朱棣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但心中有多滿意,卻只有自己知道。
還算得體?回話不卑不亢,有理有據,謙虛恭謹,無絲毫少年驕橫之氣,且思想清晰,論點明確新奇,對策也是極爲周密妥當。
這若只是還算得體,那什麼是得體?
不過這些話朱棣自然是不會對戴綸說的,他也很清楚戴綸作爲朱瞻基的老師只能謙虛的回話。
但他還是忍不住的追問了一句:“那你覺得長孫可擔大任否?”
聽到這話的戴綸心中一驚。
不僅是驚訝,更是驚喜。
可他自己什麼身份,只能是委婉的說道:“微臣豈敢妄言,但既然陛下垂問,微臣只有三字。”
“好聖孫。”